第十七章
《御林江湖》第十七章
東尋邊境。
“怎麼樣,送到了嗎?”花嫤看着一路笑嘻嘻地小跑來的追月,問。
“行了行了,我對東尋熟門熟路的,送個葯給璃姬還不簡單。話說回來,你哪來的葯?”追月呵呵問道。
花嫤陷入回憶——
“兮兮在哪裏?”冰冷的聲音。
花嫤偷偷瞄了一眼紅涯的地方,只見她眉飛色舞地發來一陣信號:“璃姬又毒發了!現在!”
花嫤淡定地回了她一個眼神:“放心。”
然後她陷入沉思,禪玉在打發走其他的暗雪門弟子。
然後花嫤精光一閃。“我可以告訴你兮兮在哪裏。”花嫤笑呵呵地仰頭喝下一杯觀音,禪玉猛地轉過身來,靠近她。
“不過你要給我一種可以叫醒體內第二靈魂的葯。”花嫤開口談條件。禪玉輕輕地挑了挑眉,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花嫤:“你有人格分裂?”花嫤一臉黑線,吼:“給我就是了!”
“那是暗雪門的珍貴神丹,給你我就是傻子。”禪玉眯起眼睛,不滿地道。
“那你就做一回傻子,”花嫤笑得不懷好意,“我不怕告訴你,兮兮恐怕已經離你很近了。”上一次,兮兮不也是通過法陣來到雪地了么?
禪玉一個寒顫,目光變得恐懼又憎恨,但最終,憤怒與仇恨吞噬了恐懼。花嫤微微地嘆了口氣,三個一女人一台戲,一群女人電視劇,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好,我給你。”禪玉陰沉地說。
花嫤滿意地笑了,她湊近禪玉的耳畔:“我也不怕你出爾反爾。告訴你,兮兮已經來到暗雪門了。只是,我不知道她在暗雪門的哪裏,也許還在雪地,也許在這大堂之中,也許就在你一個指頭距離的地方。”花嫤一席話,讓禪玉渾身發抖,她的手握得很緊。
花嫤退開來,問了一個她很想問的問題:“你怎麼知道我知道兮兮在哪裏?”
禪玉的目光頓時變得玩味而輕蔑起來:“她和南宮笙說起過你們。也許是因為你們太有特色,況且你身上的茶香氣和紅涯身上的刀劍乒乓聲,太容易認了。”
花嫤冷哼了一聲。
“那你是怎麼知道我的?”禪玉問。
花嫤也學着她的樣子,輕蔑地回答:“誰不知道啊,南宮王府信誓坦坦地說她會為妃的那個女人。”禪玉臉一黑,胡亂地塞給花嫤一顆深紫色的藥丸,甩袖離去。
花嫤回過神來。
“行了追月,你現在可以回雲少那裏了。”追月聳了聳肩,一蹦一跳地走了。
花嫤看着這滿城大雪出神。
“暗雪門的子弟們!!”祭月威嚴的聲音響徹大堂。
花嫤回頭去看,紅涯也走了過來聆聽祭月的話。
“暗河族那邊的探子……已經發來了信號,戰爭即將打響,”祭月話音剛落,台下就有磨刀擦劍,躍躍興奮的聲音,“而我們,需要先下手為強!”
台下一片歡呼聲,紅涯看到,青楓和戲花在興奮地討論戰鬥動作,而央央在一旁和祭月交談。
“他們好像對此感到很興奮。”花嫤皺了皺秀眉。
“不過是一群喜歡殺戮的人。”花嫤第一次看到紅涯露出那樣輕蔑而如潭水般深沉的眼神。
她沉思。
是的,也許紅涯雙手的鮮血,比她花嫤沾過的,多得多。
豎日清晨,大雪茫茫。
禪玉領着大約三十人的暗雪門高手走出石林。而祭月則留在暗雪門,以防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走出了濃密的石林,視線變得開闊起來。
是花嫤曾經墜落的地方,也是紅涯的墜落點。
一棵巨大的岩石,那日她撞在岩石上,頭上那一棵殷虹花葉緩緩飛舞旋轉的櫻花樹迷亂了她的眼睛。奇怪的是,茫茫大雪中,只有這唯一一抹顯眼的櫻紅。
岩石和櫻花樹旁邊,一條黑色的暗河在平靜的流淌,蜿蜒到她看不見的地方,但沒有誰知道水底下是多麼波濤洶湧。那就是暗河族和暗雪門的邊界。紅涯也奇怪,兩個門派居然離得那麼近。
禪玉一躍而過,其他子弟相繼躍過。
花嫤輕鬆跳過去時,隱約看見河中仍然未散盡的鮮血。
河對岸沒有什麼不同。
不同的是,暗雪門的人都屏住了氣息,悄悄摸上自己的武器。紅涯也許是很久沒有團體戰過,又或者很久沒有與一群大敵戰鬥過,顯得很興奮。
她往後一撇,香薇雲和夜星悄悄跟在後面。算了,別管他們。
“深入暗河族!”禪玉一聲令下,一大隊人馬警惕地前行。
走了一段路,才看到眼前出現一片湖。
一片晶瑩的藍湖。
禪玉沒有停止,而是第一個縱身跳下湖去。
紅涯驚訝地看着她這舉動:“她這是要死啊!璃姬自殺方法都比她高檔多了!”
更讓她無語的事情發生了。
暗雪門子弟們竟然一個跟着一個往下跳,一點不猶豫!
紅涯大聲吐槽:“他們這是要拉我們集體自殺啊!”花嫤也略有疑惑。央央走到花嫤身邊道:“湖下是暗河族的宮殿。隱蔽吧?”紅涯明顯鬆了一口氣:“幸好不是去送死。”花嫤沒跟她廢話,先是一把把她推下去,自己又跳了下去。
水。
冰冷的,深不見底的水。
紅涯是被臨時推下來的,剛一個踉蹌下來深吸了一口水,掙扎着出水。
“呼——”該死的花嫤!紅涯接觸到新鮮空氣后舒了一口氣,剛想再下去追暗雪門的人,卻發現四周完全變了。
黑色的柱子,昏暗的燈光,她身處一全黑而閃爍着神秘的池水中。
一回頭,暗雪門的弟子已經開始上岸了,花嫤也在抖衣服。
呃,原來進暗河族的通道那麼奇怪……可是難道門派的降落點都喜歡在池水中嗎,暗雪門也是,暗河族也是?
紅涯迅速上岸,走到花嫤旁邊,水很快乾了。
“門派都那麼變態嗎?”花嫤不滿地抱怨。“不變態就不會有禪玉那樣的人了。”紅涯吐槽。
“對了,我過邊界的時候,看見香薇雲和夜星了。”花嫤淡淡地擦拭着茶杯。“納尼?!”紅涯想起了那隻神貓,隨而搖搖頭:“她要是存心來送死,就讓她去死。”“我想只要有夜星在,就不會讓她死。”紅涯嘆了口氣:“春天啊。”
花嫤剛想吐槽一句,突然一股強烈的殺氣撲面而來,迅速地飛到自己臉頰邊,差一個指頭的距離,花嫤一個激靈,手做出自衛的動作,茶杯劃過一道弧線,在空中被紅涯一道劍氣四分五裂,直直往那股殺氣來源飛去,尖銳的碎片划傷了那人的手臂,他頓了頓動作。
紅涯似乎聽到了花嫤心中心碎的聲音,她的心撕心裂肺地喊着:“我的茶杯啊啊啊啊啊!!!!!”
紅涯擦了把冷汗,要是捉到這人,她一定會活剝了這人的皮。要不是花嫤的茶杯平時保護太好,沒有可以傷人的地方,她一百個膽也不敢去用劍氣划茶杯,花嫤會殺了自己的。
但是她猛然發現,那句吶喊不是在心裏喊的,花嫤已經把它變成了現實。
“我的茶杯啊啊啊啊啊!!!”她在暗雪門弟子驚異且不可置信的眼神下,花嫤以閃電般的速度衝上去,撿起那碎裂的茶杯一陣怒吼,然後一隻手在一秒不到的時間裏死死掐住了那個偷襲之人的脖子。
紅涯看傻了,她從來沒有看過花嫤那麼抓狂的時候。
她一個箭步想衝上去拉開花嫤,但一看到花嫤那要殺人的眼神,又吞了口水,硬生生抽回手去。
那是個男子,年輕得很。
他掙扎着低吼道:“暗雪門的人來我們這裏幹什麼!偷襲嗎!哈哈哈,我已經發信號給族長了,你們就等死吧!”花嫤臉色一沉,手一扭,那人掙扎了幾下,便沒了生氣。
暗雪門的人聞言警惕起來,空氣一下子變得凝固了。
門猛地踹開!
風呼拉拉地席捲而來!
廝殺聲、吶喊聲響徹大堂!
“戲花!!!”禪玉撕心裂肺的聲音傳來。
回頭一看,央央正面無表情地把劍刺入戲花的胸膛中!
“叛徒!!”青楓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舉劍飛去,卻被飛來的一個人影撞開。
“族長!”那人畢恭畢敬地下跪在央央面前。
“央央!!”禪玉的眼裏充滿了不可置信。
紅涯吐槽一句:“完了,出內賊了。”
青楓抱着戲花冰冷的屍體撕心裂肺。
央央其實就是暗雪門那個多年的間諜!
早就埋伏好在暗河族的人,四面八方地湧出來。
禪玉雙眼放出狠光:“央央!今天我就是死,也要拉你墊背!”說罷,劍鋒一轉,踏風飛去。
央央也舉劍迎上,依紅涯看,兩個人的實力不相上下。
“轟——”
池水開始涌動,整個大殿開始搖晃,純黑的柱子裂開了縫,慢慢地往上爬,直到真箇柱子轟塌,地面在劇烈地搖晃。
禪玉咬牙環顧着落在下風的暗雪門子弟和相繼死去的同胞,狠下心來步步後退,大吼了一聲:“撤!!”
一聲令下,暗雪門的人不甘心地跳回池子裏。
大殿搖晃地越來越劇烈。
正當花嫤想躍身下水的時候,聽到一個聲音。
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聲音。
“啊啊啊啊!”
兮兮!
她正被壓在一塊巨大的黑色大理石下,掙扎着想要爬出來。
紅涯在她耳邊悄悄說道:“只要你開口,我就去救她。”
花嫤剛想說沒那個時間了,卻發現禪玉在看到兮兮的狀況之後,愣了兩秒。
然後她看到了禪玉眼中複雜的情緒。
她陷入了回憶的漩渦,陷入了悲痛,內疚,仇恨……
然後她做了一個讓花嫤震驚的舉動。
禪玉決絕地大吼了一聲:“我欠你的!!”然後她離開央央的劍尖,飛奔去兮兮身邊,去撬開那大理石。
一寸,兩寸,三寸……
禪玉滿頭大汗,而天花板的石片在不斷掉落,暗雪門的人都撤地差不多了。
就當禪玉剛剛撬開又一寸距離時,兮兮掙扎着爬了出來,她先狠狠瞪了禪玉一眼,轉眼消失。
忘恩負義!
禪玉鬆了口氣,劍“砰”地一聲被壓在石頭下,猛然抬頭,發現一塊大理石破空飛來。
“砰!!”
血。
蔓延的鮮血。
禪玉在石頭下一動不動。
花嫤一咬牙:“救!”
話畢,兩個身影便在飛來閃去的石頭中穿梭。
琉璃劍插入縫隙之中,紅涯在死命地撬。
禪玉的劍薄,花嫤輕易地抽出來,插入縫隙中,在試圖移動岩石。
禪玉動了動,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呢喃道:“……花嫤?”
“雖然我不知道你什麼要救兮兮,”回答她的是紅涯,她轉了個身,死命往後壓,“也不知道花嫤為什麼要救你,”紅涯回頭朝她笑了笑,“但是既然她說了,我就一定要救!”
禪玉掙扎了一下,動了動身子,低沉地說:“腿。”
花嫤一聲怒吼:“桿杠原理!”紅涯聞聲立馬收回劍,從身邊撿了一根粗長的棍子,卡在縫隙中拚命往下壓。
“再快一點!!”花嫤的聲音傳來,石頭碎片越來越多,劃破了紅涯的手,擦着她的臉頰飛過。
翹出一段距離時,紅涯手疾眼快地一把抓住禪玉的衣領,拿上劍,第一個縱身跳下了池,花嫤也一個踮腳落入水中。
“轟——”整個天花板轟塌。
誰也不知道在某一個角落,一個本來應該已經逃跑了的身影在緩緩掙扎,她的腿蔓延着鮮血,她掙扎着爬到湖邊,一個轉身,沉入水中。
後人們說,從那以後,暗河族變成一座空城。
沒有誰知道,多少人從那幽黑的池水中逃出,也沒有誰知道,多少滿懷仇恨和扭曲的人,也落入那深淵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