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月下驚吻

003 月下驚吻

“王爺是好人,畫眉喜歡。”

女子淺笑一聲,伸手去玩邱昱腰帶上的金扣子。

她固執的自稱自己是畫眉,邱昱無奈,便也跟着叫畫眉,“畫眉,你先歇歇,本王先去看看大營來了什麼軍報。”

“嗯,好。”

畫眉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眼神澄澈的如同一汪甘冽的泉,清甜而不帶絲毫的綺思,然而便是這無心的魅惑,讓邱昱只需一眼,便步步淪陷。

邱昱對着畫眉笑了一聲,語氣不自覺的就放了輕鬆,“嗯,我去了。”

男子笑的雍容而淡定,身後錦被中的女子亦只是笑,乖巧的笑容襯着她巴掌大臉愈發的乖巧起來。已走到門檻處的邱昱回頭望了一眼,那女子的呼吸已漸漸的清淺了下去,只餘一室氤氳的香霧,顯得靜謐而美好。

對着門外的抱春點了點頭,邱昱低聲道,“一天問不出來,就兩天、三天,無論如何,一定要搞清楚她的身份。”

……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零星的燈火遙遙襯着漫天星河,散碎而爛漫,卻愈發讓置身其中的人觸之哀涼。

錦車中的男子苦笑一聲,打起了帘子遙遙望向斷頭崖的方向,如歌,那葬身於斷頭崖低的萬千冤魂里,可真的有你?可是又怎麼會有你?我還沒有死,你會捨得死嗎?

“大哥,已經找到了。”

一個灰衣男子快步走過來,對着錦車內的男子低聲道,“據說棋苑有女戰俘。”

那男子似是極其畏熱的樣子,即便是在這夜色之中,也不斷的有晶瑩的汗珠淌下來。極普通而平凡的五官,卻在衝著錦車內男子一笑的時候,統統的生動了起來。

讓這斑斕天地,在一瞬間也失色不少。

“嗯。”

錦車內的男子放下了窗帘,車廂內只餘一聲悠長的嘆息,在這清涼月色中,也漸漸消散而去。

如歌,你真的在棋苑嗎?

棋苑。

有人如夜貓一般警惕在月色里,有人獨自掙扎在沉沉的蒙眼之中。

火光……鋪天蓋地而來的刀劍……雍容的檀香氣息中,有華艷而清涼的男子近乎愴然的笑意……連綿成一片片的綠快速而過的路影……揪心的雨……穿過十里長街撲面而來的風……濃郁的血腥氣……金光籠罩的粼粼河水……噴濺到臉上的溫熱……朝她栽過來的人影……額角鑽心的疼痛、紫青的於痕……

“啊——”

夢魘了的女子一聲驚呼,支起身來。

一室清輝在這裊裊香霧的籠罩中也愈發的沉寂了下去,腦中一瞬的失神,這是哪裏?

然而下一刻,胳膊上刻骨的痛卻讓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回想了起來,她被抓到了一個王府的別院中,她還說自己叫畫眉。那剛剛夢到的那些,又是什麼?

“姑娘?”

猛然聽見室內那人的驚呼,侍在門外的抱春便慌忙問出了聲。

室內卻久久的沉默,仿若那一聲的驚呼,也不過是抱春的幻聽而已。

然而隔了那半掩的門,分明看得到榻上那略顯單薄的女子坐起了身,額上因冷汗被浸濕的亂髮糾連在一起,一團團一縷縷,在月光下無比清晰。

“姑娘,你怎麼了?”

抱春幾步走過去,似是體貼的撥了撥畫眉額前的亂髮,“姑娘可是夢到了什麼?”

月光下那女子抿了抿唇,本就蒼白的臉愈發沒了血色,幾次張開嘴卻都沒說出什麼話來,抱春也不多問,極有耐性的侍候在榻前,良久,畫眉方才垂了眸,哆嗦道,“我痛。”

抱春的目光隨着畫眉的眼神落在她的胳膊上,淋漓的血已凝成一道道醜陋的疤痕,所見觸目,抱春也不由的輕輕嘆了一聲,隨即起身道,“凝住了,我去給姑娘包紮一下。”

匆匆起身,似是沒有注意到身後那女子盯着她的背影,深邃而難以捉摸。

“怎麼樣?”

“沒說什麼。”

抱春躊躇了一下,對着暗處的邱昱道,“王爺,大約是真的失憶了。”

不止是抱春,邱昱在想着這個問題,在他能想到的所有使人脆弱的時候,這個女子都沒說出一絲一毫所謂的真相。若不是失憶,那這人的耐性,當真是縝密的可怕。

“剛剛她怎麼了?”

邱昱撇開這個話題。

“許是做了噩夢。”抱春垂眸,將畫面剛剛的一番舉動描述了一番,又道,“也可能是睡覺時牽扯了傷口。”

“嗯,你去給她包紮吧。”

邱昱幾句話快速說完,便大步進了畫眉所在的卧房。

滿室清寂的味道,除了本就清雅的靜神香,還有她那比月色還要落寞幾分的神色。

“怎麼了?”邱昱毫不生分的一撩衣袍,轉身在塌前坐下,偏過頭時的浸染了月色的笑意看似溫和,然而畫眉卻忽然拘謹的朝里挪了挪身子,因了胳膊不方便,是而那挪動的動作便愈發的明顯。

“無妨的,謝謝王爺關心。”

垂了眸也如他一般的笑,只是那笑里,卻分明的含了疏離的意味。

“害怕?”

邱昱挑眉。

“王爺是好人。”畫眉語氣誠懇,然而聽在邱昱耳中,卻只剩敷衍,似乎下一句,便如他以前常聽的那樣,“你是好人,可是我們不適合在一起……所以,還是分手吧。”

原以為到了這個與古代多少掛鈎的地方,再沒有人會和他說這樣的話的,不想,就在今夜,此時,眼前這個敵軍的戰俘,又勾起了他關於那個世界所有悲傷的回憶。

“罷了,你歇息吧。”

邱昱猛然間就失去了所有的興緻,待到抱春拿了傷葯和紗布進來,便折身走了出去。一室逶迤朦朧的燈火中,只見邱昱叫人搬來了桌子坐在了外間,以手支頜,看似沉思的樣子,連帶着整個房間的氣氛都跟着壓抑了起來。

畫眉半欠了身,良久無言的注視着層層帷幔之後的男子。

內斂,縝密,不允許自己的心出一絲一毫的差錯……即便是步步如履薄冰,也不肯讓別人看出自己的脆弱。

還真是一個……堅強的讓人心疼的男子。

長久無聲的寂靜里,她數着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看着帷幔外那保持着同一個姿勢許久未曾變過的邱昱,長長的嘆了一聲。

戈壁灘上的夜風倏忽便四下里涌過來。

抱春體貼的給畫眉拉上了幾層窗帷,厚厚的一堆,倒也阻止了風勢襲來,然而蠟燭微弱的光一瞬間的閃過後,內室另一側的窗子忽然洞開,戈壁的風乾燥而陰冷,尤其到了夜間,冷的幾可滲入骨髓。

“好冷。”

畫眉無意識的嘟噥了一聲。

抱春慌忙便去關那邊的窗戶,不明白今夜的風為何會這麼大。這一折騰便發出了聲響,外間的邱昱聽得清楚,然而心中的煩悶牽扯着他不讓他過去瞧個明白,只是悶悶的問了一聲,“怎麼回事?”

說話間極盡所能從門縫、窗縫中擠進來的風便扯得那堆疊的帷幔卷了卷,隨即眼前的燭火便是一閃。

“風也太大了。”

抱春忙不迭的又去為邱昱點燈,這一轉身間,剛剛關上的窗子便又被風吹開。

一瞬間襲來巨大的力,大風卷進來的沙石打的抱春睜不開眼,下意識的便後退了幾步,剎那便覺得有什麼一閃進了屋子。外面的風愈發的大,吹開了房間的門,吹得邱昱案上的文書四下里亂飛,一剎那間,來不及叫進別人,抱春便忙不迭的把畫眉丟在了一旁,去幫邱昱撿東西。

而畫眉卻在那突如其來的黑暗中靜了下來。

這黑暗中,分明有她熟稔於心的、華艷而清涼的氣息一併襲來。順着這記憶中似乎熟悉的檀香味,畫眉分明感受到有誰站到了她的身後,月色被阻隔於外,她沒有回頭,從地磚上拉長的黑影中,隱約看出那是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

她本該驚叫出聲的,然而那莫名的熟悉感以不容她拒絕的速度朝她而來,“我帶你走。”

“你瘋了?”畫眉終於轉過頭看了看他,“這裏隨意一個地方都是暗器。”

“沒關係。”那人伸手去拉,卻在瞥見她裸露在外的胳膊時愣了愣,嫩白如藕的手臂上,一道道醜陋而恐怖的傷痕,是新疤……今日,他們就是這樣對待她的?

“你走吧。”

畫眉抿了抿唇,還是把目光投在了地磚他的影子上,他的手擱在她的腕間,看似無比溫柔而熟稔的樣子,然而心中卻總是對他有着莫名的抗拒,不知道為什麼,只是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不要相信他。

雖是這樣想,心裏卻不由自主的偏向了他。

狂風大作里,外間的兩人亂作一團,而她的手便坦然的放在他的掌心,彷彿在這風中,他們是彼此唯一的寧靜的歸宿,沒有因果,沒有緣由。

“等我。”

那人也不再勉強她,俯身在她額上刻下他唇的樣子,華艷而清涼的氣息,似乎一如記憶中該有的那個樣子,悠悠遠遠的便籠罩了下來,下一刻,卻聽見外間的邱昱道,“你去看看畫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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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女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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