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毒手
別人不知道,巴斯托卻是非常清楚這位桑堪僧侶的實力。他曾親眼見過桑堪,放出一個霧形的小人,將一個魂師活活吃了。那種情形,委實是可畏可怖。而今,方才那個影像,分明就是桑堪的靈魂,以他的身手,竟然能露出那種畏懼的神色來,可見那個廢物現在是多麼的可怖了。
巴斯托滿腦子的都是雷戰,並沒聽清桑堪的魂魄說的什麼,恐懼的也只是雷戰,但他父親巴納德,卻是對桑堪口中的鬼蜮領主深深懼怕着。那個傳說中的一代恐怖大王,據說神也只是將他封印在鬼蜮里,並沒去真的制服他。雖說都在傳說神是未能脫身前去,但究竟裏面是什麼內幕,又有誰知道。
人們內心深處,其實大多都有着另一種猜測,那就是,神其實也是難以制住那個鬼蜮領主的,所以才將鬼蜮封印算完,只要那鬼蜮領主出不來,也就萬事大吉了。如今,突然發現事情的背後,竟然有了那人的影子,巴納德一時間不由的有些六神無主了。
對於鬼蜮領主,別說他一個小小奧佛爾家族,就算當年的許多大國,都被肆虐的體無完膚了。對於這個恐怖天王,奧佛爾家便如同砧板上的肉一樣,毫無半分抗拒的可能。
父子二人各懷心事,都是滿懷恐懼。正自惶惶不安之時,屋外忽的傳來一陣的腳步聲。屋中兩人同時一驚,駭然的望向門口,只怕心中的那個魔頭一步跨進來。
隨着腳步聲的臨近,五個老者邁步走了進來。這五人鬚眉皆白,顯然年紀不小了。此刻,五張臉上,譏諷的、沉重的、猶豫的、幸災樂禍的,面色各異。但唯一相同的一點就是,望着巴納德的目光,都是極為的不和善。
巴納德眼見是這五人來了,先是偷偷的吁出口氣,隨即心中又是一凜。這五人是奧佛爾家的五大長老,各自分領一支。對於自己這個家主位置,不知覬覦了多久,只是因為自己手段強硬,這才將他們壓服下來。如今這個時候,這幾人突然過來,顯然是沒安好心。
巴納德心中惱怒,面上卻不露聲色,定定神,先對巴斯托使個眼色,這才呵呵笑着迎上,對着為首一個高大的老者笑道:“呵呵,哥特老哥,你們怎麼過來了?這幫蠢材也不知先通報一聲,也好讓我迎接一下。”
那老者哥特,乃是五長老之首,此際,面色沉重,對着巴納德一擺手,沉聲道:“家主不用客氣。下人們也是我們沒讓他們進來,咱們要說的話事關重大,豈能被別人聽去。行了,別的不用多說了,還請家主剛才那團黑霧是怎麼回事?”他口中說著,回身對後面四人擺擺手,自行找位子坐下,也不用巴納德禮讓。
巴納德眼中閃過一絲怒色,只是聽的哥特問起剛才的黑霧,面上頓時展現出震駭,驚道:“怎麼,你們也看到了?”
哥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忽的一沉。他對這位家主最是了解,陰沉狠辣,對事向來是不動神色。如今聽自己問起這事兒,竟明顯帶着恐懼之意,只怕不是什麼小事兒了。
他們這次來,本是想着趁着現下謠言四起的功夫,又加上剛才那番帶着鬼叫的黑霧異相,前來逼迫巴納德讓出家主之位的。只是眼見巴納德如今的樣子,只怕這家主之位,可不是那麼好做的了。
他心中暗暗盤算,身邊一個矮胖的老者,卻笑眯眯的道:“家主說笑了,那麼大的動靜,別說看到了,聽也聽的清楚啊。如今各家下面都是炸了鍋,議論什麼的都有,巴納德兄弟身居家主之位,是不是應該給咱們個交代啊。”
這人是五長老中的老三,名叫巴倫。平日總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卻最是刁鑽狠辣。巴納德素日便對他多有提防,如今見他這麼說,心中喟嘆。搖搖頭,面上顯出一份苦澀,輕輕的道:“三哥就是不問,我也是要說的。這次只怕麻煩大了,小弟自覺能力實在有限,只怕扛不起這份差事了,要是三哥有意的話,小弟願意讓賢給三哥,就由三哥來主持大局吧。”
巴倫聽他此話,先是一愣,隨即眼中閃過一絲戾色。面上笑容不變,呵呵道:“家主說什麼話呢,我只是問問情況,又跟家主之位有什麼關係。難道我身為長老,這些事兒也問不得嗎?”
巴納德面上冷漠,張口還要再說,哥特卻忽然一揮手,打斷二人。轉頭對着巴納德凝重的道:“家主,究竟是什麼事兒,還請家主先說清楚,其他的,等到這些麻煩事兒解決完了再說不遲。”
巴倫眼中光芒一閃,連連點頭,笑呵呵的不再多說。巴納德心中恚怒,這個老傢伙,分明是察覺到事情的不尋常,想要我先頂缸,等事情平靜了再來算計我。只是他心裏清楚歸清楚,但這會兒卻也不能不說。此刻能多一人幫着想想,也讓他大有輕鬆之感。於是,微微咳了一聲,這才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廳中五人越聽越驚,最後個個神色大變。等到巴納德說完,其中一個乾瘦的老者霍的站起,怒道:“巴納德,你們父子究竟做了什麼?為什麼竟能引來和那鬼蜮領主有關係的仇家?老夫告訴你,你自己惹下的事兒,自己搞定,休想咱們二房這一支去給你當盾牌。哼,大不了,老夫自己獨立門戶,脫離奧佛爾家就是。”
眾人聽這老者此言,都是不由的齊齊變色。這老人名叫霍山,在奧佛爾家族就是個另類。他這一支本就是奧佛爾家族昔日認的義子,素日便不大受其他幾個兄弟待見,如今一聽巴納德惹出了鬼蜮領主,心中既怕又怒,當下便甩出了這麼一番話來。
哥特橫了他一眼,想要說些什麼,卻又忍住,只是蹙眉沉思。巴倫眼光閃爍,也不說話,不知心中打着什麼主意。至於一直未說話的兩個最小的,卻是相互對望一眼,倒也存了和霍山一樣的念頭。大家爭來爭去,好處總是落不到自己二人頭上的。如今惹上了那麼個恐怖的傢伙,大家還是趁早脫身乾淨。至於對抗的念頭,卻是壓根兒一絲都沒有。
巴納德聽着霍山說出這話,面上變色,哼道:“你們二房要走,咱們也是攔不住。你們本就是外人,我倒也沒指望過你們。要走這就請便,恕我不送了!只是,從此以後,你二房這一支,便是咱們奧佛爾家的仇敵,今日的賬,總有清還的一天。”
霍山大怒,指着巴納德罵道:“你身為家主,縱容兒子為非作歹,終於召來大禍,如今還想讓咱們幫你去填坑,可有這種道理?哼,仇敵便仇敵吧,老夫還怕了你不成?告辭!”說罷,也不再跟其他人打招呼,轉身便走。
巴納德見他真走,眼中忽的閃過一絲戾色,陰陰一笑,身子忽的一動,瞬息竄到他身後,手掌舉起,黃燦燦的朦然幻成一支利劍,已是一掌向他后心印去。
霍山陡然覺得身後一股殺氣襲至,心頭大駭,怎麼也想不到在這裏會遭到殺手。粹不及防中,拚命向前一竄,堪堪避過後心要害,但巴納德的一掌,卻終究是躲不過,這一掌正中后腰。
他慘叫一聲,一個身子已是直接在半空便被拍飛,遠遠落下后,強忍着體內氣勁的衝突,頭也不回的急速向外奔逃而去,霎那間不見了蹤影。
巴納德有心要追,卻已不及,微一沉思,抬手叫來一個家丁囑咐了一番,這才轉身施施然回來。面上便如同沒事人一樣,安然落座。
這一番變故兔起鶻落,發生的極是倉促。等到哥特等人回過神來,唯見遠處院子中的一灘血,老兒霍山早已不見了。
哥特面色鐵青,回頭看着巴納德淡淡的道:“家主這麼做,就不怕寒了大家的心?難道憑家主一家之力,就能對抗的了鬼蜮領主嗎?”
巴納德呵呵笑道:“大敵當前,正需要大家齊心合力才是。在家族生死存亡關頭,帶頭叛逃,難道大哥以為我這家主處置的不當嗎?要是如此,那便由大哥來發號施令好了,小弟我絕對謹遵稟行,絕無二話。”
哥特面色難看至極。他知道這會兒巴納德巴料定沒人敢接這個家主的位子,這才趁機狠下殺手。一來宣講他家主的威嚴,二來也是趁機剪除異己。只是老二太沉不住氣,給了他下手的借口。幾人來時,根本沒想到這事兒這麼大,所以並無防範。如今身處巴納德的勢力範圍內,要是真給他機會將自己等人一網打盡,想來他是求之不得的。到時候整合六家之力,全聽他一人號令,說與鬼蜮領主爭鋒是不可能,但逃命的機會卻是大增了。
心中想的明白,這才微微一嘆,搖頭道:“總該給他個機會的。家主剛才施展的是穿心刺吧?聽說這種功法極為高深,歷代家主練成的不多。不想家主竟然已經練成了,可喜可賀。好吧,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不知家主對接下來的局面,想要如何應付?我們幾家,又要怎麼配合?”
巴倫和剩下兩個老者眼見慘劇發生,又見老大哥特屈服,心中哀嘆,都是低眉垂目,不言不語。全然沒了開始的那種,趾高氣昂的樣子。
巴納德見幾個兄弟屈服,心頭暗暗冷笑。這幫人就是賤才,一天不敲打就渾身不舒服。哼,要不是碰上這麼個機會,想要除去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恐怕都不會這麼容易。唉,只是家中事兒好平,這外敵的事兒,卻束手無策了。
他低頭想了想,這才抬起頭看了幾個兄弟一眼,緩緩的道:“霍山那一支人數不多,攘外必先安內!待會兒,我會讓巴斯托去接手他們,若是順當也就罷了,要是有什麼變故,哼!可要幾位長老秉公處置了。至於對頭那邊,我想和托托家還有羅家都商議商議。畢竟都是樓桑村的鄉親,再者,那鬼蜮領主是什麼人,想必他們也清楚,要是我奧佛爾家完蛋了,那對頭殺發了性兒,他們只怕也是難保。我再派人帶着財物往金關城能不能找幾個高手過來。這次來人不過是和鬼蜮領主有關聯而已,那鬼蜮領主又不會親臨,這些準備想必應該夠了。”
到這兒,話頭忽的一頓幾人又淡淡的道:“幾位長老回去后,最好跟下面的人對頭這次明擺着是對付咱們奧佛爾家整個家族的。所以,沒事兒最好別亂跑,不然一旦落單,出去被人個個擊破,那可叫死的冤枉了。這一點,還望幾位長老明白才好。”
哥特等人心頭一凜,互相對望一眼,都是黯然點頭。原本打着主意,回去就悄悄溜走的,也猶豫着打消了這個念頭。再聽到巴納德對付霍山那一支的意思,不由的都是心頭震顫,只得默然接受他的安排。
幾人話不投機,見巴納德安排完了,紛紛起身辭去。來時氣勢軒昂,走時卻是心灰意冷,一路走過,眾下人眼見這幾個長老的模樣,不由的對家主的手段更是駭怕。奧佛爾家中,一時間愁雲慘霧,恐懼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
等到哥特幾個人走了后,巴納德面色陰晴不定,獃獃的望着門外良久,忽然回頭看向兒子巴斯托。眼中的戾色褪去,剩下的滿是濃濃的慈愛。這個陰狠毒辣的人,在對着自己的兒子時,卻也有着最最人性的一面。
慢慢的走過去,攬了攬巴斯托的肩頭,附在他耳邊輕輕的說了起來。巴斯托先是一愣,隨即眼睛漸漸發亮,面上現出一份狂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