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續(六十三)障目
林瓏聽得已是惱火起來,這前齊王朱豎辦的都叫什麼事?
這事光是說起來都叫人窩火不已,若是在外面弄了個滿城風雨,那讓襄陽侯府的臉面往哪兒擺?小姑葉蔓籽這新嫁娘更是面子裏子都輸了個清光。
原本看上朱子帆就是覺得他後院沒有其他人礙事,上面又沒有正經的婆母,這樣葉蔓籽一嫁進去就能當家作主,這下子倒好了,正經婆母是沒有,卻有倆個讓人窩心的存心,擱誰的心裏能痛快?
葉蔓安看到自家大嫂這表情,就知道她心裏不痛快,暗暗略有些失落,在大嫂的心裏,葉蔓籽這嫡出終究是比自己重要得多。
她出閣那會兒雖是做人繼室,但傅年後院的女人那可是排着隊的,也沒見哪個為她抱不平。
感覺到手腕被人抓住,她猛地回神看向林瓏,略小心地喚了聲,“大嫂?”
“三姑子,我且問你,這事你聽三妹夫是如何說的?”
葉蔓安歪着頭似回憶了一下,“大嫂也知道他在青樓楚館都有相好的,那兒幾乎是他第二個家,他什麼消息不知道?這事依稀是那鴇母說給他聽的,反正對於他們男人來說,這都不算是個事?對了,好似有人笑話朱豎是萬花叢中過,兒子卻是片葉不沾身,莫不是有隱疾吧?新婚之夜可怎麼辦?之類的話,朱豎就像點着的炮仗,說他兒子厲害得很,跟人吵了一架,他就直接去找鴇母說要買倆清倌,挑了個大半天挑了倆楊州瘦馬,說是……會侍候人……身段好……”
想到丈夫說起這事時的玩笑姿態,她心裏就不舒服。
提到傅年的浪蕩事,林瓏同樣攏緊眉頭,“怎麼?三姑爺還沒有收斂啊?”
葉蔓安忙道,“自打上回大哥說過他后,他收斂了不少,府里再沒抬過新人,只是原先跟着他的老人有好些個都生養了子女,也不好都攆了去,再者外麵包養的粉頭,只要他不昏頭帶回家來敗壞家聲打我的臉,我都由得他去。”
丈夫的放浪形骸,她婚前就心裏有數的,只不過這婚事是她求來的,所以她也就求仁得仁,也知道在嫡出大哥葉旭堯放話之前,丈夫並不太看重自己這繼室,畢竟她是庶出不得娘家看重,女子出嫁后還是得有娘家撐腰,在夫家才能抬頭挺胸做人。
不過抬眼看到自家大嫂林瓏,她又推翻了上述結論,自家大嫂那出身按正常來說是夠不着襄陽侯府的,自家大嫂自打娶了她之後那就是一心一意,全京城的女人都羨慕不已,當然,她也是羨慕的。
羨慕歸羨慕,她有自知之明,自己無論哪一方面都不足以與林瓏相對比,光是容貌也是比不過的,大嫂一年比一年漂亮,或許這就是男人放在心上的結果吧。
在內心的最隱秘處,其實她,也沒愛過傅年這丈夫,沒愛過就不會心痛,她只要擺好一個正室娘子的作派那就足夠了。
思及此,她似撥雲見日,心情舒暢了許多,不在乎就可以冷眼旁觀,只要她與大嫂繼續交好,與娘家打好關係,丈夫就得敬重她。
林瓏看葉蔓安的話說得並不勉強,心下對這小姑倒是高看了一眼,不去鑽牛角尖跟自己過不去,這小姑比當下不少女人都通透了許多,與其糾結,不如真撂開手去,做好本份也就無人指責,日子怎麼著都能過得下去。
“你能想明白看得透徹,我就放心了。”
葉蔓安扯開唇角笑了笑,“不看透徹也沒辦法,大嫂,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頓了頓,“只是小妹這事怎麼辦?妹夫若真要了那倆清倌,小妹嫁過去知道后,我怕她……”接受不了……
葉蔓籽跟她不同,那可是葉鍾氏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兒,葉鍾氏生的倆女兒,長女穩重與葉鍾氏感情最深,但葉鍾氏最寵的卻是小女兒,畢竟小女兒以前讓祖母葉秦氏教歪過,葉鍾氏對這女兒有愧疚之心,從葉秦氏那搶回來后就加倍的寵愛。
一旦知道新婚丈夫身邊有倆個狐媚子,依葉蔓籽那性子,怕是要鬧得兩府不得安寧吧?
估計這也是丈夫傅年暗示她回娘家說這些的根源所在,翼郡王府在這京城有什麼臉面?那臉面早就讓朱豎敗光光了,可葉蔓籽若真鬧起來,丟的可是葉蔓籽與襄陽侯府的臉面。
這事擱在男人那兒根本就不算事,他們也只當那樣的女人是個玩意兒,可在女人這裏,卻是道過不去的坎,她是過來人,心裏明白別人嘲笑是個什麼滋味。
“大嫂,這事我覺得還是先與小妹說一下為好,讓她有個心理準備,外子說,朱豎做這事的時候也沒有鬧得人盡皆知,那鴇母與他有些苟且,這才私下裏說給他聽的,真要去外面打聽怕是一時半會兒也打聽不出什麼消息來。”
不用葉蔓安提醒,林瓏心裏也在想着對策,別看她對這事既惱火又心焦,但在男人的眼裏,不過是樁婚前的風流韻事,根本就不算個事,就算那倆女子出身低賤,那一個清倌的名聲似乎又不讓人那麼不齒,男人只會嘆朱子帆艷福不淺。
“不管怎麼說,還是得要未來四姑爺給個說法才行,那可是青樓楚館出來的,哪家會把這樣的女人往家裏領?”她冷冷說道,這是她能抓住的把柄,沒有正經人家願意讓那樣的女人進門,哪怕是做個通房也不行。
葉蔓安細思確實是這個道理,還是自家大嫂想得通透明白,她正要出聲,忽而聽到帘子處似乎有響動,下意識地就看過去,猛一入眼的是葉蔓籽那張蒼白的俏臉蛋,頓時心叫不好,顯然是將她們姑嫂的話都聽了去,忙站起身,“小妹?”
林瓏也是心驚不已,不禁暗怒那些個下人是怎麼當差的?四姑娘都到了跟前也不知道通傳一聲,“小姑……”
她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見葉蔓籽蒼白的手指緊抓着門帘好一會兒,然後一把甩下轉身就跑了。
林瓏與葉蔓安兩人對視一眼,林瓏當機立斷,眼神支會了一下葉蔓安,立即抬腳就追出去。
她風風火火的身子跟要進門的蘇妙珏撞了個正着,蘇妙珏顧不上撞疼的身子,忙道,“大嫂,這發生了什麼事?剛小姑子她……”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全,就聽到自家大嫂匆忙拋下一句話“回頭再跟你細說”,瞬間人就跑遠了,侍候林瓏的丫鬟婆子也不敢耽擱,立即跑着跟上去。
蘇妙珏眉頭跳個不停,看樣子是出事了,她看了看林瓏與葉蔓籽消失的方向,心念電轉地思考了會兒,這才挑帘子進去裏面,看到葉蔓安臉色不好地坐在那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三姑子,這大嫂與小姑子是怎麼了?”
葉蔓安一轉眼看到來者是蘇妙珏,她與蘇妙珏這嫂子的來往不多,不似與林瓏般頗有交情,遂有些話就不宜說出口,她可不是長舌婦,真到處說這些事,葉鍾氏以後就扣她一頂搬弄是非的帽子,不會歡迎她回娘家。
思及此,她起身迎蘇妙珏,卻不再提之前與林瓏說的話題,而是顧左右而言他。
蘇妙珏一聽哪裏不清楚葉蔓安的客套疏離,她也不勉強,該她知道的事情大嫂林瓏也不會瞞她,遂也沒有強要葉蔓安說。
這邊廂姑嫂兩人坐在一塊兒說些客套話,另一邊廂的姑嫂倆卻又是另一副光景。
葉蔓籽本想跑回自己的院子,但思及院子裏還有客人在,她這一副淚容被人看到,到時候也不知道會傳出什麼話來,遂一轉身就往一處假山後面跑去。
林瓏一直跟在她的身後,看到她往一處隱秘的假山後面跑,立即抬腳就跟了上去,這會兒跑得急,她有些喘,想到肚子裏的孩子,她一面抱着肚子,一面道,“小姑子,你慢一點,我……”
葉蔓籽原本不想不顧,這會兒她根本就不想見人,可在聽到林瓏那喘不過來的氣息,猛一想到這大嫂還懷着身孕呢,若有個三長兩短,別說大哥不放過她,就是她自己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她的腳步猛地停下來,回頭看向追上來的長嫂,伸手就去扶住,“大嫂,你悠着點,萬一真傷着你腹中的小侄女,到時候我萬死難辭其疚。”
林瓏瞥了她一眼,“我這是為著誰?不就是怕你聽了那些個話想不開。”
除此外,她還擔心葉蔓籽將這事鬧到葉鍾氏那兒,婆母的身體禁不住這樣的打擊,真讓她知道,葉蔓籽這婚禮就不用舉行了,等着直接辦喪事吧。
好在這小姑子沒有那麼衝動,看她不往自己院子去又不往婆母所處的正院方向跑,就知道她還是有理智的,心下頓時稍安。
還有理智就好,證明還能聽得進去別人的話。
葉蔓籽的眼神突然又黯了下去,“大嫂,我這心裏是不好受,但我不是小姑娘了,我明白事理的,我與他是聖上下了旨意賜婚的,而且娘的身體不好,於公於私我都不會鬧大,”隨後,眼睛一酸,她強忍住淚道,“我知道自己是襄陽侯府的姑娘,是葉家的女兒,沒有任性的資格。”
她若真悔婚不嫁,甭管襄陽侯府多有權勢地位都敵不過皇家,光是一個抗旨不遵,就足以讓她全家上下的腦袋都被砍光光。
滿門抄斬的下場,她光是想想就渾身打冷顫,哪還敢不理智行事?怪只怪自己不自量力招惹皇家的人,恨只恨自己一時心動應下這婚事。
“皇家真是好氣魄。”
說這話時,她是滿腔的怨氣,她是公侯千金出身,以前與郡主之類的人物交往也不自卑,從來沒體會過官大一級壓死人的無奈,這會兒終於體驗到以前家世不如她的女子在她面前是個什麼感覺,那是得罪不起的存在。
簡直是欺人太甚。
隨後她又嘲笑一聲,“從前聽人說公主招駙馬還要遣個女官先去與未來駙馬爺春風一度,我還心底嘲笑公主也不過如此,夫君照樣要與人分享,現在輪到自己,才知道誰也逃不過去。”
說到這裏,她想到自家兩位兄長並大姐夫一向是專情之人,可是這樣的人可遇不可求,遂又忍不住掩面低泣,“早知今日,我當初就該早早地要娘給我找個人家低嫁,這樣一來,只有我壓他的份,沒他給我臉色看的一天。”
她原本以為自己不會這麼傷心的,可現在眼淚硬是止不住,想到朱子帆對她的遷就與體貼,她的心又痛又難過,她寧願他之前不對她好,這樣她就能冷眼旁觀看他左擁右抱,像自家三姐那樣高高掛起,片葉不沾身。
此刻,她對朱子帆既怨又怒。
林瓏從沒見過葉蔓籽如此傷心的樣子,不論何時,這小姑子都像個沒心沒肺的人一般快活,她比葉蔓君開朗愛笑,比葉蔓安大氣從容,她的性子倒是與自己妹妹林琦有幾分相似,一樣的愛憎分明。
伸手將葉蔓籽攬到懷裏,她的眼睛也濕潤起來,伸手輕撫她的背部,安慰道,“想哭就哭吧,這裏只有大嫂能看見。”
葉蔓籽抱着林瓏低低壓抑地哭了一陣,大姐出閣前教導過她的,就算再難過也不能讓太多人看到,要記得自己的身份是公侯千金,生來比別人富貴,就要承擔得起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這個世道還是公平的。
這一刻,她真正長大了,原來長大就是要這麼痛苦才行,如果有得選擇,她寧願一輩子都長不大,被母親呵護在懷裏,永遠都不遭風吹雨打。
以前的她太天真了,她不懂算計人心,隨心所欲的活着,人人都遷就她,原來歡愉是這麼的短暫。
林瓏看她停止了哭泣,但那一抽一抽地打嗝看着令人是那麼的心酸,她不禁想到肚子裏還沒有出世的孩子,如果這個真是個女孩兒,想到她長大后要經歷如葉蔓籽這樣無奈的事情,她的心就一陣地疼痛。
光是想想,她就恨不得拿刀去砍人,誰敢欺負她的女兒,拼了命不要她也要對方付出代價來。
還不如,還不如生了兒子的好,她可以似婆母葉鍾氏那般放權給兒媳婦,也不給兒子兒媳婦添亂。
“小姑,別難過了,我這就着人將你哥叫回來,讓他去把未來四姑爺找來,讓他說個清楚明白,如果在婚前就納了個青樓妓子在府里,這是在打我們襄陽侯府的臉面。”
她把青樓妓子四個字咬得極重,就是強調這倆女人的身份上不了檯面。
“別,大嫂,我不想大哥為難。”葉蔓籽苦笑道,“人家公主尚要讓人試駙馬,我還能攔着人家寵愛一兩個女人?人家可是天潢貴胄。”最後的話極盡嘲諷。
林瓏皺下眉頭,拿帕子一面給她拭淚,一面道,“小姑,我不許你妄自菲薄,實話與你說,成婚之前我就知道我與你哥身份上的雲泥之別,我有設想過婚後與人分享丈夫的生活,但是我告誡自己,無論何時我都不能放棄自己,”頓了頓,她的語氣加重,“放棄了自己就等於一無所有,你比我那會兒強,你有能為你做主的親娘兄長,我們都不會看着你被人欺負。”
葉蔓籽透過雨霧的眼睛看到自家大嫂那鄭重的臉色,心裏的難過憤恨突然被撫平了許多,是啊,她還有愛她的家人。
“大嫂。”她依戀地低低喚了一聲。
林瓏看她情緒似乎平穩了許多,拉着她的手往假山後面走去,另外暗地裏給不遠處的丫鬟婆子使眼色,讓她們不要跟上來。
假山後面有顆果樹,現在正值春季那嫩芽長滿枝頭,讓人看了心裏清爽不已,樹下有塊磨得光滑的巨石凳,她拉着葉蔓籽坐到上面。
一時間,姑嫂二人坐在那兒看了會兒春景,誰也沒先說話。
“大嫂,我想明白了,不會再自怨自艾,也不會跟……他鬧,頂多,頂多我和他就做對貌合神離的夫妻,這樣也不難。”葉蔓籽突然幽幽地道,她才不會下賤得跟個妓子爭寵,不過是個男人罷了,只要不讓他走進她的心裏,那就誰也傷不着她。
看看自己的親爹娘,兩人不就這樣相處了一輩子,在沒成怨偶之前,她娘隱忍了多少年,再怎麼著,朱子帆還是比她爹那老東西強得多。
對了,還有三姐夫傅年,那更不是個玩意兒,家裏家外女人不斷,朱子帆跟他比,似乎也要強得多。
這麼一對比,葉蔓籽突然覺得自己還沒有成親就已經看開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她求不到畢生相愛的情郎,求個貌合神離的夫君相敬如賓地過一生,好像也還可以。
如果朱子帆在此聽到她的言論,那心可要拔涼拔涼的,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通往葉蔓籽的心上之門就對他關閉了。
林瓏聽得一愣一愣的,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小姑子想是一出就是一出的,忽而想到那年在蘇州,她與阿緋似乎也有過一段類似這樣的對話,難道新嫁娘婚前都是同樣的焦慮?
當年她覺得這是保護自己的方式,現在再回頭看,這樣的想法既悲觀又消極。
“小姑,我們現在只是聽說有這麼一件事,既沒有聽到四姑爺的解釋又沒有看到他的做法,還是不要太早下決定為好。”她伸手將她鬢邊的秀髮撥到耳後,“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情,像公爹婆母那樣的是少數,無論如何都要為自己爭取一下。”
“我曉得。”葉蔓籽了無生趣地應了句,想到以前母親罵父親是偷腥的貓,她想,朱子帆也是男人,也是偷腥的貓。
林瓏忍不住要撫額了,她之前想得太樂觀,以為葉蔓籽能聽得進去別人的勸,原來女人一旦鑽起牛角尖來,幾匹馬都拉不回來。
“婚姻是要靠經營的。”林瓏細思片刻后,方才緩緩地開口,“小姑,遠的不說,就說說你大哥,我與你大哥是對恩愛夫妻,但是,我若是成婚後不爭取不努力,你說我與你大哥還能有今天嗎?”
葉蔓籽睜大眼睛道,“這怎麼能一樣,我大哥那麼潔身自好的人,哪是朱子帆那樣的人能比的?”
在小姑娘的心裏,她兩個兄長都是世上頂好頂好的男人。
林瓏突然想要噴笑出聲,可想到葉蔓籽還在氣頭上,遂不在她傷口上灑鹽,“小姑,初時聽到這消息,我與你一樣氣憤,但是現在冷靜下來想想,我們或許都一葉障目了,你想啊,四姑爺是什麼身份?他長得好不好看?”
葉蔓籽想到未來夫婿的樣子,不由得輕呸一聲,“人模狗樣的傢伙。”
林瓏捏了捏她的手,“好吧,我姑且相信你這話是說四姑爺長得好,那你再想啊,他都多大年紀了?他比你大這點你不否認吧。”
葉蔓籽冷哼一聲,“他老牛吃嫩草。”
林瓏覺得朱子帆現在在葉蔓籽心裏的形象已經塌得無可救藥了,朱子帆雖然年紀比葉蔓籽大,卻不到老牛吃嫩草的階段,“那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可得聽仔細了,小姑,四姑爺身邊要有女人,今日就輪不到你嫁給他了,後院女人早就排成行,他就算沒有嫡齣子女,庶齣子女怕是也不少。但他一直守在今天等到了你,你想他會智昏地聽他那個不靠譜的爹瞎指揮?他若是能讓人隨意指揮,今日封郡王的就不會是他,他父子倆還在邊關那兒吃土呢。”
越說她越覺得自己之前有些衝動過激了,身在局中只顧得為葉蔓籽抱不平,卻不去想這人與人畢竟不一樣,朱子帆能將一手爛牌打成好牌,這就不是一般人的本事,要不然,被貶為庶人發配邊關的皇族不少,偏就他能風光回來?
他的自制力比一般人要強得多,而且據蘇妙珏跟她說的,鍾尤氏喪事剛傳出來,朱子帆第一時間就遣人過府來安慰葉蔓籽,這不是明顯將葉蔓籽放在心上的表現?
男人有了心上人會不會亂來,她不敢肯定,但朱子帆那樣的人,要亂來不會等到今天,多的是女人想往他身上撲。
姐兒愛俏,長得好的男人,就算是倒貼也有不少女人願意。
“說到底,大嫂是在幫他開脫。”葉蔓籽噘嘴道。
心裏卻覺得大嫂說得也不無道理,就她了解的朱子帆,那樣一個無趣的人哪像是會尋花問柳?轉而一想,朱豎給他的那倆楊州瘦馬是開葷用的,這心又不禁鄙夷起來,誰知道他會不會獸性大發?
“又鑽牛角尖了不是?”林瓏輕捏了下她嫩滑的臉蛋,年輕就是好,生了好幾胎,她覺得自己都老氣了不少。
“大嫂這是在偏向他。”葉蔓籽倒打一耙。
“天地良心,我要偏也只會偏向你。”林瓏見葉蔓籽說話比剛才有生氣得多,知道她的理智也在慢慢回歸,說的話不過是氣話罷了。
人經歷過挫折才能學會成長,不管願不願意,成長都是必須的,永遠都長不大,就只會成為像她親娘權美環那樣的人。
“聽大嫂的,殺人不過頭點地,這事先別急着下定論,無論如何我們都要給姑爺一個解釋的機會。”
葉蔓籽看到林瓏為她着想的真摯眼神,點了點頭。
林瓏將小姑子勸住,看她的神色也開朗了許多,這才着人去打水來,輕輕地給她凈了面重新上了些脂粉,這才與她一道回去她的院子。
院子裏的貴女們還在那兒嘰嘰喳喳,葉蔓籽卻覺得似兩個世界一般,再也沒有了之前笑鬧的情緒。
眾人見葉蔓籽出去一趟回來情緒不高,遂也不好過多打擾,很快,一個個的都告辭離去,林瓏與蘇妙珏一一送客。
葉蔓安與妹妹待了一會兒,見她的情緒沒有太大的波動,心安之餘,又有幾分可憐她,比她出身尊貴的嫡女,原來也要經歷與她一樣的事情,之前覺得矮人幾分的心裏,瞬間又平衡了。
想着家裏的婆母與孩子,葉蔓安沒多逗留也趕緊告辭家去,林瓏親自送她。
等她迴轉葉蔓籽的院子時,看到她懶洋洋地躺在羅漢床上,大丫鬟們都被趕到外面,屋裏靜悄悄的。
“小姑?”
“大嫂,我有些累了,想先歇一會兒。”
林瓏見葉蔓籽疲憊的樣子,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臉,這才出了房門,着外面的丫鬟婆子要精心些侍候。
見眾人應了,她這才離開。
回到南園時,天色不早,孩子們還在葉鍾氏的院子裏,她也不急着去抱回來,此刻心情真灰着,她不想讓孩子看到。
葉旭堯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妻子一身寂寥地坐在窗前,兩眼無神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屋裏此時並沒有大丫鬟侍立在一旁,顯然妻子將人都打發了出去不讓侍候。
她那情緒低落的樣子,看得他心裏一抽一抽的,上前將她攏在自己的懷裏,讓他的氣息沾染她的全身,不然他以為她就要羽化升仙了,低頭在她頭頂吻了吻,“在想什麼?我回來了也不知道出來迎一下。”
“你們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憤世嫉俗的話,葉旭堯神色一僵,拉她轉身面對他,看着她明亮的眼睛,“這是怎麼了?”
林瓏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丈夫,突然似認真地道,“旭堯,我看我們還是不要生女兒了,生兒子多好啊,娶個美嬌娘就是了,女兒萬一嫁了個中山狼怎麼辦?到時候我們老了,她被人欺負了怎麼辦?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丘之貉,吃着碗裏的看着鍋里的。”
葉旭堯哭笑不得地看着妻子那一副認真討論的樣子,雖然嘴裏老念着女兒女兒的,但妻子肚裏的娃只有生下來才知道性別,“今兒個誰個刺激你受了?讓你這麼偏激的?你看我是不是那壞東西?”
林瓏忙抱着丈夫,在他懷裏搖着頭,“你當然不是,可是像你這樣的男人太少了,萬一我們的閨女遇不上怎麼辦?”
她覺得她焦慮了,開始擔心還沒有影的女兒未來會遇上的夫婿,不是人人都似她以及林琦、貝明緋、蘇妙珏乃至靜王妃的好運,更多的是如葉鍾氏那般遇人不淑。
“那我們就養她一輩子。”葉旭堯道。
林瓏繼續搖頭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閨女大了,總有春心萌動的一天,你我都阻止不了,再說留她在家當老姑娘,你不怕人恥笑,我們閨女出去也抬不起頭來。”
這個世道就是這樣,哪會容許誰家的閨女不嫁人?就連皇帝的女兒也不容許,年紀一到就開始婚配。
“萬一那要當你女婿的人婚前婚後女人一大堆,就像三姑爺那般,不對,是萬一比三姑爺還要糟糕,那可怎麼辦?我光是想想就發愁。”
葉旭堯覺得她是不是懷孕想得太多了,“有你我給把關,我們女兒不可能許到那樣的人家。”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林瓏繼續道,“終日打雁,被雁啄瞎了眼的也不是沒有,你就敢保證我倆就沒有看走眼的時候?”
此刻,葉旭堯都忘了兩人正在討論的是還沒見到影的女兒,光想想妻子所說的話,他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隨後神色緩了緩,差點被妻子帶到溝里去,估計妻子懷孕沒事做就胡亂琢磨,安撫地在她頭頂再親了好幾下,“我好歹還是個侯爺,我們的女兒可是公侯千金,將來誰娶她不得小心侍候着?”
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他們夫妻倆一時眼瞎給女兒挑錯了人,他也能力挽狂瀾給女兒最好的。
“長有賜不可辭,你們男人不都拿着這條當金科玉律光明正大地左擁右抱?我們的女兒縱是公侯千金,嫁的人同樣家世不低,真不賣你面子又當如何?婚前的通房丫頭,婚後的侍妾大多不都這麼來的?”
“他敢,誰若娶了我的閨女不對她好,看我不整死他以及他那一家子。”葉旭堯突然發狠道。
此刻,他顯然忘了,兩人討論的還是未見影的女兒。
林瓏突然眨眼看他,“那好,我就給你個練手的機會將來好保護女兒,請先去整死你那四妹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