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續（五十六）安排

葉小六看到哥哥有母親餵食，頓時也啊叫個不停，口齒不清地說：“吃，吃，吃……”小胖手急切地去拉母親的衣襟。

林瓏哪會不知道這小子想幹嘛？

無非就是看到哥哥被她親手餵食，自己也要吃，這種相爭的戲碼，想當年老大與老二之間上演過無數次，她早就習慣了，遂也沒有厚此薄彼地也舀了一勺粥餵給這小傢伙。

葉小六得了母親的關注，小臉上都放出光來，在林瓏懷裏手舞足蹈地興奮啊叫個不停。

“弟弟吵。”葉小五嫌棄地道。

“我們小六真精神。”葉蔓籽很喜歡小娃兒，只是這段時間要準備婚事這才少來了南園，現在看到葉小六這可愛的模樣，心理早就愛死了，立即上前就從林瓏的懷裏將小娃兒抱到自己懷裏，“大嫂，你先用早膳吧，我來照顧小六。”

大哥大嫂孩子多，後面這兩個小的就有點被忽視了，親近的人都直接跟着夫妻倆喚小五小六。

林瓏正樂着有人應付這調皮的娃兒，正好蘇妙珏也自覺地照顧葉小五，她這會兒才真騰出手來趕緊吃早膳祭五臟廟。“對了，你們都用早膳了沒有？沒吃的話，我讓廚房再上點吃食……”

“大嫂別忙乎了，我們來時就吃過了。”葉蔓籽趕緊道，她可不想再吃了，而且吃多了長胖就不好看，小姑娘現在有了心上人，就一心地女為悅己者容。

“對了，大嫂，外祖母的喪事如何了？”蘇妙珏一面給葉小五喂粥，一面道，“我剛還和小姑子說，我們倆打算今兒個就去神武侯府弔唁，給外祖母磕頭上香。”

“婆母留在那兒守靈，神武侯府準備得也七七八八，弔唁與法事一樣也不會落下，”林瓏顧不上禮儀，一邊吃一邊回答，“外祖母因病卧榻也有些日子，棺材壽衣什麼的早些年就備下了，現下也無需特意去尋。”

大戶人家的老人上了年紀，都會早早給自己準備一副棺材，畢竟好木料可遇不可求，就像葉老侯爺，他也早早給自己與葉秦氏準備了兩副上好的金絲楠木做的棺材。

“待會兒，你們去給外祖母上香也是一片孝心，等會兒就着人備馬車，我們正好一塊兒過去。”

蘇妙珏與葉蔓籽兩人趕緊應聲。

林瓏沒有將昨日靈堂上發生的事情說給兩人聽，這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畢竟是關乎葉鍾氏的娘家，沒有人願意聽到自己娘家被人拿來嘴碎到處說。

“對了，東哥兒與南哥兒都有人照顧妥當吧？”她想到三房那倆娃兒，趕緊問道，大人要出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孩子，丫鬟婆子再多，也比不上親娘。

“都安排妥當了，大嫂放心。”蘇妙珏一向對孩子的事最上心，出門前必要安排人手照顧，不讓出半點差池。

“這就好。”林瓏這會兒也匆匆吃完早膳，接過如庄遞上的茶水漱了漱口，用帕子輕按去嘴邊的水漬，看到小五小六也吃得差不多了，這才着人將殘羹冷菜端下去。

羅漢床上的小几子重新放了幾碗新沏的茶水。

林瓏一面喝茶，一面心裏醞釀接下來要說的話，好一會兒，方才道：“婆母一人留在神武侯府守靈，我終是放心不下，這段時日少不得要常過府去看望，順便看看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可這家下也有不少事要操心，我怕是力不從心，這段時日，想有勞三弟妹與小姑子暫時管家，也不知道你們意下如何？”

蘇妙珏沒有吃驚，昨兒她就得了丈夫的提點，只是沒想到大嫂會這麼快就提出來罷了，“大嫂信得過我，我自然是沒問題的。”頓了頓，“等大嫂忙完了，回頭我再移交給你。”

葉蔓籽臉上卻有幾分驚訝，她還沒出閣，歷來也不管府里的雜事，以前有親娘操心，現在有大嫂掌中饋，她自然樂得逍遙。“我？”為難地看了看兩位嫂子，“我怕是不行的……”

“我跟婆母說過了，正好利用這段時間讓你三嫂帶帶你，將來嫁到翼郡王府去也不至於兩眼一片黑啥都不懂。”林瓏忙給葉蔓籽鼓氣，“我們未來的四姑爺還等着你給他掌家呢，不然靠他那個不靠譜的爹，這翼郡王府少不得要鬧笑話？再說誰天生就會這些個瑣事，哪個不是學來的？之前婆母也教了小姑子不少，這會兒正好練練手，正好有你三嫂給你掌掌眼。”

葉蔓籽這才受教地點點頭沒再推卻，眼眶有些溫熱地看着兩個熱心的嫂子，難怪她的閨蜜們都羨慕她有兩個好嫂子。

林瓏這才趁機將香椽和素紋等早已等候多時的管家娘子喚進來，拿出對牌與鑰匙放在小几子上，將事情一一交代給蘇妙珏與葉蔓籽，也對一眾管家娘子吩咐一番。

蘇妙珏看着這一群管家娘子給她行禮，遂穩重地點了點頭，香椽與素紋這兩個林瓏的心腹她素日裏為避嫌接觸不多，但現在看到對方恭敬的態度，心下也稍稍安心。

管家歷來是道難題，更何況她這種暫代的，府里的老人未必會將她放在眼裏，不過只要林瓏的心腹心服她，倒也不怕別人刁難了。

葉蔓籽沒有自家三嫂彎彎繞的心思，大大咧咧地與眾人打招呼說話，她不像大姐那般溫柔端莊得人心，但是自改過向好后，在府里人緣一向不錯。

襄陽侯府里現在最不得人緣的就是前任侯爺葉明恂，提起他來沒人不露出鄙夷的神情。

一些家下事安排好了之後，林瓏這才將倆孩子交給辛大娘照顧，由如庄給她披上厚披風準備出發到神武侯府去。

葉小五與葉小六有點吵鬧地巴着林瓏的大腿，說什麼都不要離開。

林瓏哄了這兩個小娃兒好一會兒才讓這小娃兒鬆開手，葉小六被奶娘抱走的時候，眼角還掛着淚，看得林瓏心疼不已。

南園裏的主子們出去后，頓時就安靜了許多，林瓏這段時間出門都沒有刻意再帶幾個年紀大的大丫鬟，而是提拔新人跟着，給新人歷練的機會。

香椽離開得慢了點，看到如眉如庄正要着人打掃暖閣，遂上前抓住她們的手道：“先別忙了，我這有幾個好夫婿人選，你們看看，可中意不？”

林瓏以前就提過要放幾個年紀大的大丫鬟出南園，只是她們一直沒有看上可婚配的人，加上主子又沒有亂點鴛鴦譜的習慣，所以這事一耽擱就耽擱到現在。

如眉如庄一聽到有關自己的婚事，俏臉都紅了，忙垂下頭聽香椽一一訴說。

南園的大丫鬟一向被調教得都沒有爬床的野心，能嫁個像匪鑒匪石這樣有體面的下人就是她們最大的願望，也就因為這樣，人選一時半會兒難挑。

如眉在婚事上比如庄大膽一點，遂多嘴問了下香椽推薦的人選一些細節，心下暗暗比較，她只是希望出去後向香椽素紋看齊就可以了。

如庄卻是皺眉道：“神武侯府的老太太剛去了，我們就提婚事不太妥當，估計主子現在也沒這個心思，只怕到時候要觸了主子的楣頭。”

她到底莊重一些，與她的名字頗吻合，而且就前程來說，她也比如眉要光明一點，遂更不想做什麼惹主子不快。

香椽伸手輕點她的額頭道，“你傻啊你，哪叫你現在就去提的，我的意思是，先給你們選合適的定下來，等神武侯府的老太太喪事過去了，主子心情好了再提放出去的事情，不正好水到渠成？”

“對啊，我也是這麼想，不然我們的婚事要拖到猴年馬月才行啊。”年紀一年比一年大，就算她們在下人裏面有些體面不愁嫁，可姑娘家的終身大事哪有不上心的？

如庄一想，這倒也在理，這才細細地為自己打算起來，“還多得香椽姐姐提醒。”

香椽笑着拍拍她的手，正好借這個機會多拉攏一下人心，在這點上，素紋就不如她，只不過素紋現在的心思都在如何懷孕上，一心一意要為匪石生個大胖小子，沒有心思理會這些瑣事，她這才全部都攬到身上。

南園裏人心浮動，林瓏乘坐的馬車終於抵達了神武侯府，與昨兒相比，今日神武侯府可以稱得上車水馬龍，全京城的貴人都在這一天出動了。

不過神武侯的下人一看到襄陽侯府的馬車到了，立即就迎了上來。

弔唁的人多了，嘴碎的人自然也多了，一大早的都沒看到神武侯繼室夫人鍾鄭氏與世子出現，好奇詢問的人也不少，累得鍾大奶奶與鍾二奶奶一早上同樣的話說了好幾遍。

“聽說神武侯那位年輕的繼室生病了？”有人竊竊私語，“我前兒才見過她，那會兒還好好的……”

“人生病難道還挑時辰？沒得少見多怪，倒是世子摔斷腿才稀奇……”

“有什麼稀奇的？就不讓人時運不濟一時摔着了……”

“……”

議論紛紛的話不時地傳進林瓏的耳里，想到那兩人，俏臉就不自覺地沉下來，這兩人有什麼下場都是活該。

“怎麼好端端地這新舅母與大表哥就雙雙病了？”葉蔓籽一臉狐疑。

“他們時運不濟。”林瓏不欲多說地拿那些個議論的話來堵小姑子的嘴，不讓她過多地關注那兩個畜生。

蘇妙珏看了看林瓏冷肅的眉眼，心思比葉蔓籽細膩的她似乎嗅到一絲絲不同的味道，遂聰明地不發問，既然大嫂不願多說，就代表這事不可說的事情，好奇殺死貓，她沒有那麼多的好奇心。

給鍾尤氏磕頭上過香后，蘇妙珏與葉蔓籽藉機與葉鍾氏說上幾句話，葉鍾氏拉着女兒的手嚀囑了三兒媳婦幾句，看到三兒媳婦溫順的臉，心下也頗為滿意，她這三兒媳婦歷來不是個蠢人。

林瓏送兩人出去先行回府，再轉過身時，這才看到蘇梓瑜身邊的晉嬤嬤領着綠素等不少宮女緩緩走來，她立即迎上前去，“嬤嬤。”

身為蘇皇后的親信，晉嬤嬤一向喜愛林瓏，“皇後娘娘着我來給神武侯府的老太太弔唁，算是她一片心意，對了，郡主這段時日可好？這懷了身孕可不能太過於操勞。”

林瓏這才回過味來，鍾尤氏是老誥命，在外命婦里等級不低，她如今去了，當今皇後有點表示合情合理。

“都好着呢，”林瓏道，“我就打打下手，真正的事情輪不到我操心。”這可是大實話，她是襄陽侯夫人，可不是神武侯府的女眷。

“這就好，娘娘說若郡主這胎生了個小閨女，她到時候做主就給封個縣主。”晉嬤嬤湊近林瓏提前給她道個喜，在她眼裏，這是遲早的事情，就算這胎不是女娃，依林瓏這易孕的體制，總有一胎會生中女兒。

林瓏頓時受寵若驚，縣主？

她的義母是不是太大手筆了，她女兒的影子都還沒瞧見呢，這下子壓力大了，下意識地摸了摸還沒太顯孕相的肚子。

正在這當口，神武侯已是匆匆領着侯府的男丁女眷現身迎接晉嬤嬤一行人，皇后遣人來弔唁本身就是榮耀，代表着侯府還算是被皇帝皇後記掛的。

晉嬤嬤一看到這陣仗，就沒再與林瓏閑聊，立即端着臉由神武侯親自迎進靈堂。

“怎麼傻傻地站在這兒？”葉鍾氏見自家兒媳婦神情發獃，立即關心地問道。

“啊？沒什麼。”林瓏回過神來，沒將晉嬤嬤剛才私下對她說的話說出來，這還沒影的事情她可不想提前宣揚得人盡皆知，省得到時候如果再生個帶把的惹笑話。

“沒事那我們就跟着進去吧。”

林瓏忙跟着葉鍾氏進靈堂，鍾尤氏的喪事至此已經算是頗為高規格了，這引來一眾弔唁的其他老誥命的羨慕，她們也希望自己死後能有這樣的榮耀。

晉嬤嬤代皇后弔唁，自然樣樣按規矩來，該賞賜的一樣也不少，這讓神武侯心裏樂開了花，但臉上不敢帶出半點喜意，畢竟他剛死了老娘，真笑出來，御史的彈劾就該他頭痛了，一頂不孝的帽子誰也戴不起。

等弔唁完畢，晉嬤嬤並沒有第一時間就離開，而是與林瓏私下再說了好幾句體己話，林瓏少不得要她代為謝過義母的一片心意，然後再問問自家倆兒子的情況，生怕他們在宮裏調皮惹下禍端。

就算有蘇皇后護着，皇宮裏畢竟還有不少皇子公主，哪個都是龍子鳳女如何好惹？

“郡主放寬心。”晉嬤嬤道，“娘娘說了，等鍾老太太出殯再送他們回來參加。”

林瓏心裏也是這個意思，不過孩子還太小，不忍心他們直面這樣的生老病死，畢竟這是她一個做母親的私心，也難怪葉旭堯有時候笑話她慈母多敗兒。

襄陽侯府，蘇妙珏初次管家安排家事，一一將對牌發下去，再一一吩咐具體事項，好在香椽與素紋這兩人極為配合，其他人見狀也不敢鬧事，所以一切都順順利利地進行。

坐在一邊觀摩的葉蔓籽一直端坐着仔細聽仔細看，三嫂的話不多，但都說到點子上，也不由得那些個想要挑事的心不服，這點她還真可以學起來。等這些管事娘子一一退下去，她這才舒了一口氣癱坐到後面的靠枕上，“累死我了。”

蘇妙珏看她這副坐沒坐相的樣子，忙道：“這才到哪兒啊？小姑子趕緊坐好，還要賬冊要看呢。”將手邊的賬冊推了一部分到對面，好姐妹就得同甘共苦嘛。

“天哪，怎麼還有這麼多瑣碎的事情？”葉蔓籽看着那賬冊上的字就開始眼花，以前母親教過她看賬，其實她也會，只是一時間看到這麼多賬冊，難免頭暈，“這中饋如此瑣屑，為什麼還會有人拚命地要搶？”

以前她娘與三嬸母為此就斗得水深火熱。

“這裏面水深，好處多着呢。”蘇妙珏瞥了對面小姑子一眼，“你別看這賬冊以為事小，我們接手與將來還回去給大嫂，這上面都要清清楚楚的，容不得半點虛假，而且一點空子都不能讓人鑽，不然就算渾身是嘴也會解釋不清。”

葉蔓籽被自家三嫂這話嚇得花容失色，忙打起精神打着算盤一一盤點清楚。

蘇妙珏看着小姑子這認真的表情，暗自笑了一下，這樣才對嘛，等將來出閣后，翼郡王府的下人才不能糊弄了年輕的女主子，女人想要在夫家立足，光靠男人的寵愛是不行的，自己也得立起來才行。

至於紅白喜事送禮之事，這點葉蔓籽就比較容易上手，顯然之前葉鍾氏教得仔細，蘇妙珏看她自己能處理，遂也就在最後把把關即可。

忙活了一天，蘇妙珏覺得肩膀都酸得不是自己的，侍候了倆個小傢伙吃飯後，她都不想動地癱倒在羅漢床上，偏在這時候，大丫鬟進來稟道，說是院裏幾個婆子求見。

她皺了皺眉，這些個婆子都是她的陪嫁下人，全是娘家三嬸母挑的人，出閣后，她並不喜歡這些人圍繞在身邊，遂也只是打發她們在院子裏偏僻的地方，來個眼不見為凈。

這會兒她們尋上她做什麼？

她眯着眼細細思量片刻，嘴角不屑地一笑，這才揚聲道：“讓她們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