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孫秀青看着坐在輪椅上的沈修遠,這個男人除了一張還算上乘的臉,完全看不出有什麼優點。性子軟弱,沒有銳氣,而且行事粗鄙不堪,有誰會抱着一隻雞當寵物的,這人還抱着這隻雞給她開門,然後跟他介紹這隻雞叫什麼,簡直就是個神經病!而且——這個人不過是萬梅山莊的賬房,一個下人,一個沒有身份地位人!他有什麼資格站在西門吹雪身邊?他有什麼資格獲得西門吹雪的青睞?
不!他沒有資格!
孫秀青露出一個譏嘲的笑容,出聲道:“你喜歡西門吹雪?”
孫秀青話音落下的瞬間,率先回應她的是一聲尖銳的雞叫,沈修遠梳理着大雄雞毛的手倏然握緊,不小心把毛給拔下來了。大雄疼痛下憤怒地發出一聲慘叫后,回頭狠狠地啄了一下沈修遠的手,然後毫不猶豫地拍着翅膀跑了。
沈修遠看着留在自己手中的兩根雞毛:“……”
孫秀青沒有被眼前的狀況打斷自己開口的目的,沈修遠這個態度完全說明了她之前那句話的正確性。西門吹雪對沈修遠的意思,是孫秀青看出來的,但沈修遠這邊,孫秀青完全靠的是女人的直覺——沈修遠對情緒的隱藏要比西門吹雪深多了。但也許的因為他對自己的隱藏過於自信,所以此刻才會有這樣的反應,是他自信別人看不出來,卻偏偏突然地被人道破,因此失了平常心。
孫秀青是一個聰明的女人,依據着沈修遠這個態度,一下子抓到了一個真相。沈修遠還在隱藏,那就是說他本人並沒有看出西門吹雪對他的意思,而他也確實把自己真正的心思隱藏得很好,至少西門吹雪到現在還沒有確認沈修遠對他的意思,不然剛剛兩人間的互動,西門吹雪就不會那麼克制,他完全可以直接向她宣告兩人的關係,而不是在沈修遠避開后告訴她自己有心儀的人了。
這兩人互相喜歡,卻還沒有戳破最後的那層紙。
沒有戳破肯定是有理由的,而這個理由顯然不是在西門吹雪身上,而是在刻意掩飾的沈修遠身上。
“你覺得你配得上西門吹雪么?你不過是一個萬梅山莊的賬房而已。”孫秀青盡量讓自己平靜地道出沈修遠跟西門吹雪的身份差,想讓他知難而退。
“哦。”完全沒有身份差自覺的沈修遠,敷衍地應了一聲。
“西門吹雪不是你該想的人!”孫秀青咬牙道。她原本以為沈修遠就是因為兩人存在的身份差距才一直隱藏自己的情緒,卻不想在她指出來的時候,沈修遠卻是這樣一個毫不在意的回應。
“但是我已經在想了,這是沒辦法的事啊!”沈修遠攤手,無奈道。
“你們都是男人!”孫秀青壓着聲音道。
沈修遠:“我知道啊!”他是同性戀,愛慕對象是男人有什麼不對么?西門吹雪不是男人,他就得困擾了。
孫秀青頓時覺得自己低估了沈修遠,這人的性子根本不是她認為的軟弱,他根本無恥就得油鹽不進,一點也不為自己喜歡男人這樣的事情感到可恥,甚至還覺得是理所當然。
“你真的是喜歡西門吹雪么?但你這樣只會害了西門吹雪而已。”孫秀青換了一個切入角度,“你知道萬梅山莊莊主,西門吹雪在江湖上是什麼地位嗎?你跟他在一起,只會讓他成為江湖上的一個笑話。萬梅山莊的莊主是一個斷袖,這樣一個說法可能就會讓西門吹雪身敗名裂,你有沒有想過?你一點也不怕傷害到西門吹雪么?”
孫秀青並不認為自己這樣一個誇大的理由會對沈修遠這個看起來油鹽不進的人起到什麼作用,她只在盡自己能想到的理由,試圖去阻止沈修遠和西門吹雪之間那層紙的捅破而已。但是讓她意外的是她這話竟然出乎意料地起作用了,沈修遠沉默了,他垂着眼眸看着自己的雙手,看起來似乎消沉了。
這一次孫秀青戳中沈修遠的要害,沈修遠怕的東西不多,但傷害到自己在意的人,他很怕。年少時那一次的衝動,給自己身邊最重視的一群人帶去的傷害,陰影比他想像得要深得多。他的大哥沈修哲說過,過分地重情一直是他的缺點,而那一次失控給家人帶來的災難,卻把他的缺點變成了弱點。沈修遠從來不承認他大哥說得有多正確,但事實確實就是這樣,過分重情成了他的弱點。所以在感情的處理上,他變得異常得謹慎,稍有不對就會後退,西門吹雪正是看懂了他這點,所以才會想讓孫秀青去試探,讓他可以知道接下去該怎樣做才能不被沈修遠逃跑,遺憾得是孫秀青比他們兩個當事人都清醒,完全看穿了他們之間的狀況,這樣她去幫西門吹雪點破這層紙的話,她也就太蠢太善良了!
就算這兩人最後還是在一起了,她也不能眼看着他們順順利利地在一起——絕望的孫秀青是這樣想的。
孫秀青是懷着絕望的心態做着挑撥離間的工作,但是看着沈修遠消沉的樣子時,頓時又起了希望。
沈修遠沒有西門吹雪的堅定,這是好事啊!
“你說得沒錯,我很害怕。”沈修遠抬眸看向孫秀青,微微勾着嘴角,似乎在笑,但眼中卻沒有一點笑意,“我怕自己會傷到自己所重視的人,一直都很怕。”
孫秀青聽沈修遠這樣說,先是心頭一喜,隨後對上沈修遠的雙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了。那是什麼眼神?明明只是一個下人,卻這樣高高在上地俯視着她,孫秀青覺得自己應該惱怒的,但她卻什麼都沒有做,甚至連話也說不出來。眼前的沈修遠突然變得陌生,他身上的氣場變得迫人,鋪展開來的氣勢,帶着一種從容和傲慢。這不是一個沒有地位的人該有的氣場,更不是一個粗鄙不堪的下人該有的氣勢。
這人到底是什麼身份?孫秀青驚疑不定地看着沈修遠。
沈修遠漫不經心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緩緩地繼續道:“我怕自己傷到重視的人,但我並不打算就此躲起來。”那麼多年了,他不能一點長進也沒有啊!離家出走,放棄家產繼承,那不是他在懦弱地退縮,那是他繼續前進的標誌。脫離家裏人的保護,一個人面對自己的弱點,沒有比這個更加強硬的姿態了。
害怕傷到身邊重視的人?啊,沒錯,他現在依舊怕着,但是怕歸怕,他並不是只會眼睜睜地看着,那種時候他會用自己的力量去抗爭,去守護,如此……怕了又如何?
“我不打算放棄喜歡西門吹雪,你準備怎麼辦呢?情敵姑娘?”沈修遠挑眉道。
“你會後悔的!”孫秀青這句話說得極其大聲,卻多是色厲內荏的虛張聲勢而已,從她說完后,完全不等沈修遠回答,就匆匆離去的背影就能看出來。
沈修遠:“……”他才剛開始裝逼啊!人怎麼就跑了啊?心理素質太不給力了吧!
“她說了什麼?”西門吹雪走到沈修遠身邊,皺着眉頭問道。孫秀青跟沈修遠之前說了什麼他沒有聽到,但剛剛孫秀青那句大聲的“你會後悔的”,他卻是聽到了。
“啊?沒什麼啊!”沈修遠抬頭一臉無辜道。告訴老闆自己裝逼把他的愛慕者嚇跑了,這個當然是不可以的。
西門吹雪低頭看着沈修遠:“她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沈修遠:“她覬覦我養的大雄,問我討要,我堅持不給,然後她就放話說我會後悔的。”
西門吹雪:“瞎扯。”
沈修遠:“我說的是真話。”
西門吹雪:“哪一句是?”
沈修遠:“每一句都是。”
西門吹雪不接話了,彎腰把沈修遠從輪椅上抱起來,往書房走去。
“去哪?”沈修遠扒着西門吹雪的衣襟問道。
西門吹雪:“書房。”
沈修遠:“做什麼?”
西門吹雪:“識字。”
沈修遠扭頭看着被留在院子裏的輪椅,“我的輪椅。”
西門吹雪:“沒人會偷的。”
沈修遠扭頭哀怨地看着西門吹雪,不是輪椅有沒有人偷的問題,是他這樣被抱來抱去的被人看到真的對形象不好啊!
沈修遠看了一會西門吹雪,眼神就開始飄忽了。西門吹雪長得確實很好,看把那個孫秀青引誘地都來跟他叫板了。孫秀青是第一個,那會不會有第二個呢?這個歸屬權不明真的是一個大問題,隨時會有情敵跑上門來,而且西門吹雪很有可能有一天就被其中一個跑上門來的情敵給拐走了,真叫人不安啊!
要不要趕緊地告白呢?沈修遠掃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西門吹雪,咽了咽口水,雄心豹子膽哪個飯店的菜單有?給他來一份啊!
“在想什麼?”西門吹雪把沈修遠放在書房的藤榻上,卻發現他一副走神的表情,忍不住開口問道。
“在想雄心豹子膽多少錢一份?”沈修遠條件反射地答道。
西門吹雪:“你想吃?”
沈修遠回神:“呃……”
西門吹雪:“下次讓人給你做。”
沈修遠:“!!!”雄心豹子膽這道菜居然真的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