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一年之間
余文殊在離開兩浙前,上了奏疏,提名了五位將軍,希望皇帝可以分批調任到山東,廣東等沿海地區,以防萬一。
這幾位將軍中,有兩位是跟隨他在兩浙一起抗倭的,其他三人都身經百戰,對剿滅倭寇有不俗的見解,他覺得只有這樣,才能杜絕倭寇四處侵佔城池,讓百姓陷入恐慌。
事實證明,他很有先見之明,就在他到達福建不到兩個月,山東就受到了倭寇的攻擊,幸好當時皇帝聽從他的建議,派去了兩位將軍,才能順利抵抗這一突襲。
倭寇惱怒之餘,把戰力都投入到了福建。
因為他們意識到,余文殊才是他們最強大的敵人,不除此人,他們將難以再踏入中原之地!
福建開始了與倭寇長達幾年的艱苦戰爭。
但這裏也漸漸凝聚了從各地而來的英才,不管是將軍,謀士,他們都將在這裏得到鍛煉,發揮出他們所有的聰明才智,把倭寇徹底趕出家園!
另一方面,皇帝的病情卻略有好轉,在服用了李太醫給他的丹藥后,他明顯感覺到了身體裏流轉的一股生氣。
為此,皇帝更加的信任李太醫,對他無有不從。
這一年裏,百官的位置多多少少都有了變化,最顯而易見的,乃是兵權的交替,京都三大營都換了武將,就連宮裏禁軍侍衛統領也換了一撥。
劉氏終於發現有些不對,可又不知該從何做起,她想了想,請來了江素梅。
她們已經有一年多不曾見面了。
江素梅這次看到劉氏,只見她好似清瘦了一些,容顏也略有蒼老,想必這段時間,她操心挺多的。
劉氏請她坐下。
“聽說余老爺子搬回家裏住了?”她頭一個居然是問這個。
江素梅點點頭:“是的,祖父雖然早前身體硬朗,但到底年紀大了,我們一起勸了他回來住的。”
余時遠已經白髮蒼蒼,說句不好聽的,不知道哪日就會離開人世,假如身邊沒有親人在,真得發生了,眾人一定會追悔莫及!
故而前不久,全家去了城外,勸余時遠回家,余時遠終於同意。
現在他每日逗孫為樂,倒是笑口常開。
劉氏頗為欣慰:“余老爺子一世英名,這些年真是辛苦他了,一個人住在城外,我同皇上也提起過,皇上說是該接回來暗享享清福呢。”
江素梅終於明白了她的用意,是在說皇上不再介意往事。
她誠意道:“多謝皇後娘娘關心。”
劉氏笑了笑:“咱們總是經歷過一些事情的,何必說客氣話,今日叫你來,也是想麻煩你呢。”
“娘娘請說。”江素梅忙道,“麻煩實不敢當。”
劉氏沉吟片刻,才緩緩道:“這一年好似很平靜,但好似又發生了很多事,我原先也不覺得,可前幾日出宮,才發現守宮門的人竟然都不認識了。我身在深宮,對外頭的情況並不了解,可不知為何,只是這件事,竟叫我晚上都睡不安寧,問起身邊人,說是再尋常不過,總是會換人的,就是陳媽媽都這麼說。”
江素梅怔了怔。
她想起他們余家經常會召開的小會議,她每每也參與其中,便是講京都各部門官兵的變動,這些變化讓余慎幾人都起了疑心。
前不久她才回過江家,與江家幾位在朝為官的男人說過這件事,江兆敏如今已經入閣,升任為刑部尚書,其他幾人也都得到了升遷,可以說,他們幾家男人們的仕途一帆風順。
可說到這件事,江兆敏臉色沉重。
他們不約而同都想到了敬王。
沒錯,敬王在這一年裏,也不知為何得到了皇帝很大的信任,現在內閣的票擬很多時候都直接交予敬王過目,這讓百官都有些質疑。
可皇帝並不理會,他仍在養病階段,需要休息,再說,誰敢去反對呢?
皇帝身體不好,看不動奏疏,他難道還沒有權利找個人來看?
只是這人偏偏是敬王。
敬王一直以來豎立的形象都是良好的,百官雖然覺得不合適,可也說不出足夠的理由,當然,他們會提到太子,可太子尚且年輕,處理事情未必有敬王來的自如。
何況,也不是不讓太子參與的,只是參與的比較少罷了。
江素梅沉默了好久才開口。
“依妾身看,其中是必有蹊蹺,只是想弄清原委,卻不容易。”她看向劉氏,“娘娘在皇上身邊,難道不知皇上的心意嗎?”
劉氏都不知,其他人更是難以知道了。
劉氏深深嘆了口氣。
要是早前,她不敢說太了解皇帝,可總是猜得大差不差的,但這次自從皇帝生病之後,他的言行舉止都有些詭異,不過叫人驚訝的是,病情倒是沒有繼續惡化,比起先帝的情況,像是好了很多。
作為妻子,自是高興的,誰也不想當個寡婦,可問題是,皇帝現在與她很不親近,真正是將養起身體來了,也不近女色,很聽李太醫的話。
看起來,他是太想活得長久了,他恐懼死亡,故而才想盡辦法想延長自己的性命!
這也是人之常情。
可皇帝對後事的安排,她真不知道。
畢竟他得的病很古怪,誰也不知哪一日會撒手而歸,可皇帝卻並沒有安排這些事,連提都沒有提起,劉氏又豈會了解他真正的心意呢?
江素梅觀察劉氏的表情,也有些瞭然了。
她想了一會兒,決定把自己的揣測告訴劉氏:“雖然這樣的想法有些奇怪,可妾身覺得,只怕與敬王有關。”
劉氏一愣,直勾勾的看着江素梅。
敬王可是她的姐夫呢!
江素梅長嘆一口氣,雖然那是他的親戚,可敬王真得要造反,他們幾家都絕不會苟同的,江兆敏等人已經非常明確的表示了,那麼,真得等到那一天到來,敬王便是他們的敵人!
到時候,還談什麼有關係呢?那是你死我活的場面!
因為她知道,她的那些親人,包括余文殊,骨子裏都是有節氣的,豈會因為敬王能給予他們好處,便要屈服他,跟着他一起舉起造反的旗子?
那不可能!
故而,她只能阻止這件事的發生。
今日劉氏相請,興許這便是開始。
“我們絕不會與敬王狼狽為奸,當然,在此之前,妾身也不希望他是奸人。”她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劉氏鬆了口氣。
其實她何嘗沒有想到敬王,只是她不確定,也不知怎麼入手,才找來江素梅一試,幸好她沒有辜負自己,誠實的說出了敬王的名字。
那麼,她們從現在開始,可能就是一個戰線的人了!
“沒錯,聽你這麼一說,敬王確實有嫌疑。”劉氏語氣嚴肅的道,“至少我發現,守城門的官兵曾是他的下屬。”
“守城門的?”江素梅心頭一跳,他們還沒發現敬王的手已經伸到禁軍這裏了,他到底想幹什麼?是發動兵變么?趁着皇帝養病?
真要這麼一來,還真難說呢!
劉氏咬了咬嘴唇:“可惜我一個婦道人家,如何處理?我劉家又是不行的,叫他們辦事,總是辦不好。”她的娘家,她完全指望不上。
這種情況,可以說明本朝對外戚的抑制還是很厲害的,劉氏這會兒就沒有施展的能力了。
“所以我才會請你來,你們幾家的男人都是有能之士,作為皇后,我也只能如此拜託於你了!”劉氏說到這裏,站起來,要向江素梅行禮。
江素梅嚇一跳,連忙阻止:“折煞妾身了,娘娘!此事不止關係宮裏,也關係到咱們幾家人的將來,就算娘娘不說,咱們也是在關注的,只是敬王如今位高權重,又得皇上信任,並不是那麼容易阻止的,就算要讓皇上相信,也得有個證據呢!”
“可惜皇上的心思並不在此啊。”劉氏搖搖頭,“不然我早跟皇上說了。”
“那太子呢?”江素梅道,“娘娘可曾與太子相商?”
劉氏又搖頭:“還不曾,只是早前提過兩句,太子對皇上的情況也是頗為擔憂,可他不敢造次相勸,皇上對他似有不滿,上回他提醒皇上不要太相信李太醫,皇上竟然拿硯台砸他呢,幸好避開了。”
劉氏提到這事兒,也是無奈。
如今整個宮裏,好似皇上都沒有信任的人了,除了李太醫與敬王。
她想到這裏,後背漸漸出了冷汗。
江素梅安撫道:“娘娘先別著急,當務之急,您還是要與太子商量一下,太子到底是皇上選的,不管如何,皇上沒有撤去太子的職位,可見他的心意並沒有改變多少,是了,娘娘請你多留意李太醫。”
“太子早讓人查過,卻是查不出來,並沒有見李太醫每日有什麼異動,除了給皇上配製丹藥,似也不太出門呢。”如果他們發現了李太醫的不對,早就告訴皇帝了,可偏偏沒有,劉氏也是惱火的很。
江素梅沉思了一會兒,直覺告訴她,李太醫一定與敬王有什麼關係,她說道:“不如請娘娘再查一查,比如李太醫的來歷。”
“來歷?”劉氏一怔,她倒是真沒想到呢,就是太子,也只讓人跟蹤李太醫。
一個人的前程往事總是關係到他命運的走向,不信查不到什麼!
江素梅道:“對,就是來歷,至於別的,我回去先同家人相商,到時候再與娘娘聯繫。”
劉氏點點頭。
江素梅便先告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