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紫竹笛

第八章 紫竹笛

章節名:第八章紫竹笛

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

我坐在草地上,把瑞新拾過來的野花就着柳條細細編成花環,他一個我一個。我們沐浴在溫暖的陽光里,陣陣風兒柔柔拂過,粉白的蝴蝶在野花叢中流連忘返,嘰嘰啁啁的鳥兒隱在樹叢里歡樂吟唱。

“靈曦姐,我們去大川哥家!”翠雲一把將我扯起,我們一蹦一跳地回到寨子,大川哥家裏正擠滿了人,吹吹打打熱鬧極了。

我們三個一溜兒擠了進去,又好奇又興奮地觀看完新人的婚禮,等他們走完儀式后,我拉着新娘子的手:“金花姐姐,你是白族的嗎?”

“是呀,你怎麼知道的?”她甜甜地笑着,眼睛像星星一樣亮閃。

“你頭上戴的包頭。”在前世,我媽就是白族人。

“恩,我家是從大理搬過來的,就住在山對面。”

那幾天,我一直賴在他們家,聽她給我講大理的風土人情。因為自己是路盲,所以這一世沒走出過桂家寨,前世也只在兩點打轉。就像只激動的井底蛙,我心馳神往地聽她描述着大理的風光如何的美,藍色的洱海多麼的廣闊,蝴蝶泉邊那令人心碎的愛情故事,街道里琳琅滿目的商品,還有熱鬧歡快的三月節。

回家的路上,瑞新問:“阿姐,你想去大理嗎?”

其實是,我很想去那裏找一個人。

一晃到了六月初,爹娘終於回來了,行李都沒來得及整理,我就被他們一路拖拖曳曳地拉到桂伯伯家。

“越弟,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彩蝶,快去把你阿姐扶起來!”

我噘嘴跪在地上,瞟了站在旁邊的俊山一眼,心裏抱怨:都不知道拉我一下。

瑞新挨着我坐在一邊兒,他有些緊張,我拉起他的手,笑嘻嘻道:“別怕,”伸手指了指俊山:“你莫看那個阿哥樣子凶,其實他跟阿叔一樣,是個大英雄嘞。”

拍了這麼大一馬屁,那傢伙還是杵着不動,甩都不甩我一眼。彩蝶怯生生地躲在她阿媽身後,時不時偷望我,像看個生人似的,這讓我很難受。自從俊山外婆歸西后,他們全家一直留在巍山古城操辦喪事,也就前兩天才回來。我故意對她吐了吐舌頭,扮個鬼臉,她才笑起來,那橫在我們之間的無形障礙,立時散去了許多。

兩對夫妻在那邊兒,一個:兄弟,大哥有愧啊,沒把阿細照看好;另一個:大哥,兄弟感激都來不及,都是這孩子平時讓我慣得無法無天,闖下彌天大禍,連累了你們。

一個要跪,一個要扶,最後兩男的都趴到地上去了。一個:受不得,受不得,賢弟,你這不是在打哥哥的臉么?另一個:大哥一定要受兄弟這一禮,大哥義薄雲天,恩德越永不敢忘。兩女的更好玩,拉拉扯扯着哎喲哎喲的,這邊兒:弟妹啊,你萬勿怪我們才好!那邊兒:姐姐說的是哪裏話,若非曦兒頑劣,怎會惹下如此大禍,妹妹不知如何謝過兄嫂的大恩大德呀!

我“撲哧”一聲,忍不住扭過頭笑了起來,回頭時,桂俊山惡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終於到了開飯時間,那傢伙剛好坐在我對面,我剛夾了塊肉,他就橫過來一筷子搶了去,故意嚼得“吧唧”響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我想了想,趁其不備,筷子快速瞄準另一塊肉,結果又被搶!

桂伯伯:“俊山,休得胡鬧!”

我翻了那傢伙一眼,索性擱下筷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吃。

幾個大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桂伯母“咳咳”了兩聲:“今天,趁着弟妹夫妻二人都在,我是個性子直的人,有什麼話也不喜歡憋着,越弟你說是不是?”

爹忙起身拱手道:“嫂嫂有話不妨直說。”

我們全一臉莫名地望向她:“客氣話我也不會說,那些個文縐縐的詞兒我也不會用,這事兒想必你們都清楚了,自那天發現阿細不見了以後,我家俊山跟瘋了似的到處找。好不容易把阿細給帶回來了吧,又出了……咳,我阿爹本把他綁在祠堂里的,也不知這孩子自個兒是用什麼法子掙脫的,竟提刀把阿細從祭台上劫了下來,口出狂言衝撞聖靈。這傻孩子為了救曦兒,把我阿姆私下傳給他的九璃珠硬套在阿細手腕上,可憐,”話說到這裏,哽咽了片刻:“我阿姆硬給,給氣死了,我阿哥走得早,膝下又沒有兒子,阿姆一直拿俊山當孫子一樣寵着的呀。”

瞟了瞟滿臉凝重之色的父母,又羞愧地看了俊山一眼,他正怔怔地看着我,不由得羞愧地低下了自己的頭。

他阿媽接着道:“阿細這孩子的確可愛,說起來我和守賢也是喜歡得緊,你們也都清楚,我兒子自小就喜歡你們閨女,守賢跟越弟又是結拜兄弟,這來來去去的照你們漢人的說法,那叫個什麼,哦對,緣份,是不是?若你們不反對,我看不如今天兩家大人應個諾,給兩孩子把婚事給定下來,等阿細滿了十六就讓他們成親,我們兩家不就親上加親了嗎?”

桂伯伯:“這個,這個,越弟,你嫂子性子直,你們別往心裏去。”

“曦兒,你的意思呢?”娘的聲音。

我能有什麼意思呢?我的意思沒人不知道,你們懂的。心裏亂得緊,無意瞥了他一眼,見他正緊張地瞪着我,我不由暗想:哥們兒,你才十三歲好不好?我也就十歲,還是上小學的年紀嘞,有這麼小就玩早戀嗎?是是是,說實話,你人帥,又能打,對我照顧有加,按理說我嫁給你,絕對是高攀了。你看我吧,長得還沒你妹子好看,又是半個瞎子,啥也不會,你幹嘛就非得一根筋盯死在我這兒呢?

“阿姐,阿姐,”瑞新用腳蹭了我兩下,將思路又扯回了眼前。

我朝母親投去可憐兮兮的目光。

“大哥,大嫂,現在孩子年紀還小,談這些不免為時過早了些。我看,不如等孩子們大些了,再聽他們自己的意思,我們也樂得少跟着操心不是?”

爹把我的手拉過去看了一眼,從脖子解下根細繩,上面掛了根成人一指長的小竹笛,對俊山招了招手。

飯後,父親帶領着兩家人馬,聲勢浩蕩地開赴趕馬坡,在我們齊刷刷的注視下,他單獨站在不遠的一旁舉笛吹了吹,笛子發出幾聲類似於鳥啼的聲音。一分鐘后,令人砸舌的一幕出現在眾人的眼前:天空中飛來各種五花八門的鳥兒,盤旋在我們的上空飛來飛去。

你能想像到,那種場面有多麼神奇嗎?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擠在周圍指着天空嘖嘖稱奇,誰都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兒。只聽父親大吼一聲:“靜!”大家紛紛把目光調了過來,卻見得父親拿起小笛又吹了幾聲,立時鳥兒們全部落了下來,將父親單獨圍成一圈,密密麻麻都是,看得人眼皮發麻。就在我們眼珠子都快看掉了的時候,不知為什麼,老爹又故意秀了一把:也不知他是怎麼通過笛子來傳令這些鳥兒的,別的鳥兒均原地等待,只有烏鴉們不約而同地振翅飛起,圍着父親打轉,發出片片“哇哇”的聲音,他動作瀟洒地舉起一隻手,那隻最黑最神氣的烏鴉就乖乖落在他掌心上,一副俯首稱臣的樣子。(朋友們有所不知,自古以來在我們漢人眼裏,黑漆嘛乎的烏鴉長得丑,叫聲呱噪,視為不祥之物;可在許多少數民族人們的眼中,烏鴉是吉祥的神鳥,甚至有些少數民族把烏鴉當成他們的精神信仰和圖騰)沒見過魔術表演的村民們,不約而同地對着沈大帥跪拜了起來,一位老人道:“先生神人也!我等愚昧無知,還請先生怒罪呀。”

我拉了拉娘的胳膊,她表示她也不知道,自己老公還有這麼一手絕活兒;我又瞅了瞅早戀那傢伙,他正激動得要死。

爹當眾耍了一寶后,便聲勢隆重地,把令我們所有小孩子艷羨的神奇小笛子,送給了俊山,正所謂禮尚往來,縱然我眼紅得要命,卻不得不坐看寶貝掛在了“桂小英雄”脖子上。

晚上,我胡攪蠻纏地將沈大師的耳朵擰了一通,氣道:“爹,你有寶貝也不早拿出來給女兒看,要是有它,我也不會在迷蹤林里迷路了,說不定可以騎着大鳥飛回來,要多神氣有多神氣,現下可好,這紅通通的珠子總咬得我直疼,哪有指揮鳥兒有趣?”

這事兒還真怪不得他。

話說許多年前,沈家的老祖宗拜在魯班門下學藝,代代相傳,手上積累許多不外傳的絕活兒。後來,他們的家族裏有個年輕人叫沈子聰,有次路經雲嶺,誤打誤撞闖進一片山谷,竟遇到一隻世上罕見的白凰,沈子聰被白凰深深吸引,“子聰”“子聰”,也就是說這孩子非常聰明的意思了,於是沈子聰制出一根神奇的小笛子,成功引起了白凰的關注。後來,白凰不知何故離開了那片深谷,再也不知所蹤,沈子聰又給小笛琢磨出許多古怪的吹法,竟通過笛音和百鳥對話。這寶貝一路傳下,只傳男不傳女,最後落到我爹手裏。因為我是女兒,他也不好提前亮出來,這回要不是為了還人家天大的人情,咱也捨不得割寶呀。

哎,神奇的小笛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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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縈相思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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