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交叉口

第二十章 交叉口

章節名:第二十章交叉口

默默對自己說:沈靈曦,算了吧,今生,我們依舊是有緣無份。

一手一個,鐵下心腸拉過俊山和旭峰急着往回走,才走得十幾步,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咆哮:“站住!”

是“他”在吼嗎?

顫抖着回了頭,兩世以來,從沒見“他”發過脾氣,我揪着一顆心,既無耐又難過。

俊山咧咧道:“幹嘛?還要打?別以為我怕你,不就是有幾個厲害的幫手嗎?”

“閉嘴!”那聲音氣得抖了起來。

俊山怒道:“你才閉嘴,給我少打鬼主意!”

那聲音已換作歇斯底里的語氣:“不想死給我閉嘴!”

俊山那野牛又被挑釁了起來:“不閉又怎麼樣啊?”

我白了“野牛”一眼:難道這兩人是命中注定的怨家?眼看着我們三個又被團團圍住,我忍不住開口對“他”相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哀傷地注視着我,目光深處似痛得厲害。

就像匹布被他們撕來扯去,撕得我手足失措頭腦發昏,沒聽清俊山又“炸”了些什麼話頭,正好點燃了“他”最要命的一根導火索,但見“他”怒極后,提手一揚,四面八方又湧上來上百黑衣人,團團守住橋畔四圍,將我們包成了“餃子餡”。

我不能置信地看向“他”:“你要做什麼?”

他卻不看我,手指着俊山冷冷道:“她留下,你可以走!”

“我整死你!”

俊山的口頭禪剛落地,耳旁又劈里叭啦打成一片,旭峰也給摻了進去,我獨自被撂在戰場外圍,旭峰和俊山卻聯手掉進了八僧連環陣。

慌亂中,兩道黑影倏地穿梭而來,及時相助“剖開”了八僧陣,我顧不上其它,急着跟上去:是阿叔和桂伯伯趕到!

還沒跟兩位長輩說上句話,被“他”握緊一把將我遠遠帶開,再轉身來看時,冷麵俠已提劍殺上,與八僧聚首,兩路眾人又打得難解難分,場面混亂之極。

月色漸開,星星寥寥中,我東張西望着找不見大黑鵬和俊山,便掙開“他”的手,也來不及顧念“他”的心情,心下打算好歹先把俊山拖走,其它的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好說,於是心下慌亂地找尋起來。

剛邁出兩步,左右環顧時,視線飄閃中好像看見道黑影,正貓着腰陰身藏在七八米外的一棵大樹后,那地方恰巧是眾人都沒注意的斜角,驚詫間見黑影縱躍而起舉棍快步疾沖,方向竟是朝“他”,而“他”只顧着看我,全然未覺到身側的危險!我心念急轉,搶在電光火石的一瞬,一步撲倒在“他”身上,猛然,我和“他”雙雙倒下,身體絞在一起上下交換就地打了幾個急滾。

發生得太過突然,我的後腦殼被地上的青石磚“”磕得發懵,尖銳地震痛,等我倆搭手從地上撐起來的時候,身邊已經被十幾個黑衣人護住,慌亂中我抬起頭,見俊山手上竟操着棍子,愣愣地杵在眼前幾步遠,跟發痴了似的盯着我。我鬆了口氣,原來是這小子在搞偷襲,幸好自己眼睛好使了一回,就在我剛站起身準備過去拉他走的那刻,一個衛士竟趁他不備,自後面一劍刺穿了他的胸膛,我失聲驚呼:“俊--山!”

他仍保持着一副不願相信的表情,接而身體軟軟倒下,那過程只有幾秒,刻進我腦海里卻永遠忘不掉。

不記得自己後來是怎麼連滾帶爬地撲到他那裏,他胸前的血汩汩向外冒,我怎麼摁也止不住,血沁透黑色的衣服,從我的指縫中滲出……月光下,那血的顏色鮮艷得刺目,我伸出左臂托起他的頭,右手摁住他的傷口,瘋了般喊:“你這個傻子!痴子!你在幹什麼!你不會躲么!”那時,他還睜着眼睛心碎地看着我。

打鬥聲消失,阿叔第一時間趕過來朝俊山身上急點了幾下,血總算被止住,阿叔張口咬牙拔掉了一個小瓷瓶蓋子,朝他傷口灑上白葯,再扯下自己的包頭布,我們連忙給俊山打緊繃帶,這時,俊山已經漸漸暈了過去。

剛包好,桂伯伯俯身過來,我連忙起身讓開,見驚慌失措的桂伯伯,摟着他的兒子,一雙大手微微顫着,口中念道:“你這不聽話的孩子呀,痴兒,痴兒呀……都是命。”

怎麼會成這樣?好好的怎麼會成這樣?我頭腦空白成一片,心神迷亂中再抬眼看時,四圍已密密麻麻佈滿了護城軍,全副鎧鉀拉弓搭箭,箭頭正對着我們。

冷麵俠突然將我帶起,瞬間移到“他”面前,我腿一軟,撲倒在地,“他”忙蹲下扶住我,抬頭后,雙目相對,我揪着心說不出話,他亦抿唇未語。

頓了會兒,我輕聲央求:“能不能下令放過他們?”

他抬了抬手,除了八僧和冷麵俠護在我倆周圍不動,其他人等整齊地退了下去。

我驚訝地打量着他:原來,你的來歷如此不同尋常,難怪,你可以幫我找回江南月,李元昊也得對你望風而逃。

我哀怨地問:“俊山會死嗎?”

他忙肯定地答道:“不會的,你別擔心,他只是肩胛受了傷,沒有刺到要害,相信我。”

突然,一人似團黑雲又如同巨鷹飛天而降,大家集體一驚,仔細一瞧:那巨人的身形和戴在臉上的黃金面具,舉手投足間氣勢有如萬魔之首,正是蒙撒。蒙撒急速落地后一個轉身,黑色披風所過處盪出層層黑霧,待得黑霧散去,連同俊山和桂寨主,三人皆不見了蹤影。

阿叔和旭峰奔了過來,我聽到阿叔洪亮的聲音:“阿細,你沒事吧?”

我忙站起身過去檢視番旭峰,幸好沒受傷,不放心地拉住阿叔的胳膊:“阿叔,俊山他怎麼樣?他們三個人呢?”

阿叔正認真地打量着“他”,稍後竟使力扯住我和旭峰,迫我們一起朝“他”跪下:“草民無意冒犯陛下,請陛下恕罪!”

雖知道“他”不同尋常,還沒想過竟是“陛下”。

“他”抬了抬手,八位僧人應勢隱退,只余那位冷麵俠依舊面色冰冷地候在身側。

“他”又恢復成不帶一絲表情的臉,我實在是忍不住了,不禁朗聲問道:“你是國王嗎?”

眾人皆是一驚。

阿叔急忙將我拉進他身後,低聲道:“無禮!還不見過皇子殿下,阿細,莫再胡亂說話。”

他揮了揮手,阿叔連聲磕頭道謝,我和旭峰馬上被阿叔徑直地扯回家了。

一整夜,堂屋裏的燈沒熄過。

阿叔說俊山沒有傷到要害,有蒙撒在,俊山肯定不會有事的,我才心下稍安了些。至於“他”,阿叔解釋說,因識得“他”腰上掛的玉牌,是大理皇宗的信物,再根據他的年齡,推算“他”的身份應該是位皇子;那八位白衣僧人,便是蒼山蘭峰無為寺(大理國皇家第一寺)中的八大護法,能調動八大護法的皇子,當今大理就只有一位。

我們都聽得目瞪口呆。

瑞新惴惴不安地問:“阿叔,您說的‘只有一位’到底是誰呀?”

阿叔凜然道:“聖德帝(大理當今皇帝)最鍾愛的兒子段素意。”

……

我們前前後後說到大半夜,大家時不時的瞟上我一眼,我想,他們差不多都搞清楚了今天的事,也猜到我和段素意之間那層朦朧微妙的關係。

一個人先進房間,靜靜靠坐在床側,見我心事忡忡的樣子,幾個弟妹都沉默着沒敢上前打擾,只有阿叔臨走時拍了拍我的肩,說了番語重心長的話:“阿細,聖德帝去年剛剛繼位,大理雖說以儒治國以佛治心,表面看來相當平靜,實則內憂外患不斷,就連皇室內部也是矛盾重重,你性子太過單純,好孩子,還是能避則避,離那少年遠一些吧,今晚全在他手下留情,不然俊山哪還有命在?阿叔看得出來,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爹那般,明白嗎阿細?”

阿叔走後,我想了一夜。

是,我明白。你是王子,我是灰姑娘。童話里的王子和灰姑娘,邂逅在一場浪漫的舞會後,他找到她,因為他們之間有一隻美麗的水晶鞋做紅線,那我們呢?我們的紅線是江南月嗎?童話里的最後,他們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那我們呢?我們可以在一起嗎?王子可以娶普通的女子嗎?可惜,中國沒有這種童話,中國的王子一生中,會有無數美麗的女子,中國的王子不執行一生一世一夫一妻的愛情。

如果可以,我多希望你只是一個普通人,那樣我們就可以像我父母那樣,做一對尋常的恩愛夫妻,生上許多可愛的孩子,我們一起攜手度過從今往後的每一個白天,每一個夜晚,手拉着手說著說不完的話,唱遍這世間所有動聽的歌,就像我們前世那樣,一起看朝霞看彩雲,一起守候每一個日出和日落……

既然喜歡自己,又明知自己對你的一番心意,卻不敢向我走近;既然後來對我冷漠,既然你選擇與我做兩條平行線,任由我心痛,又為何不能容許我和別人走在一起?

我猜不透,也看不穿你。我原本只是期待一份簡單的愛情呀……

從馬車后的第一面,到今天發生的種種,那些場景,交替浮現在自己眼前,還有俊山,我和他年少時的種種,揮不去拍不散,閉上眼睛,俊山那心碎的眼神,彷彿還糾纏着停留在我腦海打轉,從前,我一直把他當成小孩子,小孩子的感情自不必放在心上,現在呢,一個人對自己好到這種程度,自己還能裝作視若無睹嗎?自己還能對他十年如一日的感情無動於衷嗎?

我決然不會嫁給什麼皇子,不會去和無數女人擠在一起,爭奪一份不完整的愛情;何況我已經把俊山傷成這樣,如果再放任自己對你肆意愛下去,依俊山的性子,多麼瘋狂的事情他都幹得出來,那樣的後果是我不敢想像的;選擇俊山嗎?不,我無法違背自己的真心。

跌跌撞撞着,奔到一處感情的交叉路口,左右都走不通,未來的人生,我又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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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縈相思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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