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泄考題福非禍勝券在握
“怎麼?你怎麼會這麼肯定啊?”楚盈簡直要被他嚇到,囁嚅了半天,方問道。
“你來看!”皇甫諺激動之情未減,強制的拉了她來到桌前,指着上麵攤開的幾張紙給她看。
她定睛看去,只見昏黃的燭光下,白紙上的只簡單的寫了幾個毛筆小篆,她拿起紙張,一張張的翻看,且念出聲:
“為人臣止於敬,臣事以忠,使臣以禮……這三張只這三句話是什麼啊?”
他突然間壓低了聲音,卻難掩興奮:“這是考題!”
她聽罷愣了一下,頓時驚得面色煞白:“你是說,這是三天後競選右相的考題!”
“是啊,剛才我母親的門生過來拜訪我,送上這三道題作為回禮……”
“天啊,你瘋啦!這是泄題!搞不好是要殺頭的吧!再說這是否是真的還不一定,你你……怎麼就敢接了這題呢!”她急的捶胸頓足,心想就是把題送回去,她也摘不掉作弊的帽子了:
“這萬一是個圈套怎麼辦!”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如果這是真的呢!我不希望錯過這個機會!畢竟這次競爭,官場上的老人居多,新人又出類拔萃,你又沒什麼真才實學,不作弊,如何斗得過她們!圈套?即使是圈套我也不想放棄!”
她看着他執着的近乎瘋狂的表情,一時語噎,過了一會兒,有些心焦道:“不是有句老話說,欲速則不達嘛……”
“怎麼叫欲速則不達!你看我們前面的計劃多麼順利!你相信我,只要過了這個坎,以後平步青雲,就可扶搖直上了!”他猛地從她手中抽出那三張紙,瞪圓了滿是血絲的雙眼,拚命的看着上面的字,喃喃道:
“我得好好為你做這些文章,寫好后你死記硬背即可,你……”
她見狀不由得心急如焚,一把從他手中抓過紙張,嚓嚓幾下撕了個粉碎,用力甩了出去。
“你做什麼!你這個傻瓜!”他仰頭看着碎紙片揚揚洒洒的落下,不由得大怒,伸出手就想摑她耳光。
她被嚇到當場,一時間竟忘躲避。
過了片刻,他舉起的手臂終未落下,而是轉了身,奔至掛了楚盈最鍾愛的碧玉琵琶琴的牆邊,一伸手拿了下來,狠狠的摜在地上,頃刻玉塊崩裂,弦斷了的刺耳聲音在死寂的室內不斷的迴響。
她只覺內心強烈委屈,珠淚紛紛滑落,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叫你玩物喪志!你以為你還是個垂髫稚童嗎!為何你就不能像其他女子那般用心仕途呢!你簡直愚不可及!”琵琶落地的一瞬,皇甫諺就已從狂熱中清醒,心中雖然後悔,可口內仍舊強硬道。
楚盈只是通紅了眼睛,看了他一會兒,就猛地轉身離去。
他見她背影消失在門外的夜色里,虛脫的無力坐在凳子上,看了狼藉的室內一眼,扶額重重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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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天後,楚盈終究沒能拗過皇甫諺,還是乖乖的去背試題了,因為自從那日委屈的奪門而去,跑到書房哭了一場后,看着鏡中憔悴的自己,不知為何,“鏡花水月”這四個字突然出現在腦海里。
那種感覺就好像,這一切即將就要離她遠去了,她雖坐在鏡前,卻好像身處夢中。
這種奇異的感覺一出現,就什麼委屈和怒意都沒有了。
難道是因為林燁說要帶她離開這是非之地,使他的心情活絡了,所以這一切都不在乎了?
悄然離去不是不可以,可她思前想後,總覺得很對不住皇甫諺。
他自從與她成親,就一直為她的前途着想,雖然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在內,可靜下心來回憶有他在身邊的日子,她好像完全可以不動腦子思考什麼大事,在精神上,她已然是個米蟲了。
而他則為她操碎了心,人也一天天的消瘦下去。
所以第二天她還是主動去承認了錯誤,本來還擔心他會與她繼續發脾氣,可沒想到卻是風平浪靜,他拿了他熬夜寫成的三篇文章給她,見他精疲力竭的憔悴模樣,她也只能默默的去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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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的考試,是在皇宮內的一間殿內舉行的,楚盈原本以為三道試題要考三場,誰知主考官只從三題內抽出一道,指名道姓讓考生寫了,然後一個時辰后交卷即可。
她的考試題目是“臣事以忠”,這一篇,恰恰是皇甫諺給她三篇文章里,她覺得最拗口最難背的一個,但是沒想到就考這個,少不得硬着頭皮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了。
好不容易寫完后,她這才悄悄的打量了下周圍的人們,看到坐在她左邊的秦秀正在奮筆疾書,隱隱間可見其字體龍飛鳳舞,贊一個——這人估摸着會是她的強敵了。
不過她也沒什麼信心,就她這臨陣磨槍練了一些時日的字體,肯定不能和練了幾十年的人比,不過按照皇甫諺的評語,她這也好歹算是秀麗端莊的了,唉,湊活吧,反正她已經儘力了。
再看了幾眼,她卻發現了個很奇怪的現象,剛才進來的時候沒注意考生們的長相,這細細一瞧,卻都是與她年紀相仿的女人,看來這次女皇,是打定主意不用老人用新人了。
交卷后楚盈以為可以先回家,然後等待考試結果了,誰知道表情嚴肅的考官卻不讓眾人離去,只趾高氣昂的讓大家繼續等。
直到又過了一個時辰,眼瞅着就是午飯的時間了,她只覺得肚子餓得咕咕叫,看其他人也是一副撐不住的模樣,不由得暗暗叫苦。
只有秦秀不動聲色,神色自若,只是看向她的眸中,透出了滿滿的冰冷。
就在此時,眾人卻突然得到女皇的召喚,要立即進朝堂,即刻宣佈考試結果。
這一下子讓眾人猝不及防,頓時個個緊張焦慮的宛如熱鍋上的螞蟻,卻也只好心驚肉顫的跟着主考官進了議政的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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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殿內肅穆莊嚴,雖正值正午,外面陽光熾烈,但偌大的殿內卻透不進一絲光亮,陰沉沉的宛如黃昏。
大殿寶座正前方的台階下,半人高的六角青玉紫金爐內升起裊裊的檀香,女皇坐在正中央屬於帝皇的交椅上,在飄舞的青色煙霧中,恍若天宮中高貴尊榮的神祗。
楚盈只覺得手心緊張的冒汗,其實她大可不必如此緊張,畢竟她與女皇還曾經面對面的吃過飯,聊過天,談過心,但今天不知為何,自己就是怕她。
許是這環境太過沉重壓抑,於是她在內心祈禱——不管是什麼結果,趕快讓她離開這裏吧阿門!她即可回家和皇甫諺吵架,也不願意待在這裏了!
鳳瀟看着下面一眾屏聲靜氣的考生,微微一笑,卻拿起一張試卷,念了起來:
“上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上如腹心;上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上如國人;上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上如寇讎,這段文章很特別啊。”
楚盈聽罷心先是漏跳半拍,隨後就提到了嗓子眼——女皇念的是她的文章!
“楚盈,你可否給大家解釋一下?”女皇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響起,她聽罷頓時心若擂鼓,可又不得不站出考生的隊列,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的回答:
“皇帝看待臣下如同自己的手足,臣下看待皇帝就會如同自己的腹心;皇帝看待臣下如同犬馬,臣下看待皇帝就會如同路人;皇帝看待臣下如同泥土草芥,臣下看待皇帝就會如同仇人。”
“敢這樣寫,你的膽子不小啊。”鳳瀟冷冰冰的回答。
她聽罷頓時心中暗暗叫苦,當初她看皇甫諺這段文字時,就覺得他寫的太過犀利了,但他非說女皇非小肚量之人,如此寫方能顯示出她的與眾不同,鶴立雞群……但目前看來,似乎女皇心情欠佳,天啊,難道她小命休矣嗎?
“敢這樣寫的人,心境自是高傲無比,思想激進啊,不錯,”鳳瀟突然笑了,讚許的點點頭,又接著說:
“王待臣如手如足,那麼臣屬待王則如五腑如心臟,內外相依,上下相隨,聯繫緊密,渾然一體。若王待臣如犬如馬,那麼臣對王則陌路相逢,冷眼相對,背道而行;更有甚者,王視臣如泥土如草芥,任意踐踏,隨意拋棄,那麼臣屬視王則如強盜如仇敵,拔刀相向,怒目相對,如此,則民無寧日,國無寧日,天下無寧日,災難兵禍由此而生,一個“禮”,一個“忠”怎生了得啊!所以真是寫的好,寫得妙。”
女皇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讓楚盈頭暈不已,看到主考官對她投來讚許的微笑,和眾考生的各種羨慕嫉妒恨的表情,她宛如身處夢中。
這麼說她成功了?她……從此以後便是西鳳國的右丞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