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縷幽香不絕錯洞房夜
院子中,日頭真是越來越毒了,楚盈看着對面說的唾沫橫飛的媒公,覺得頭有點暈,不曉得是被日頭曬得了,還是聽的了,原來,男人也有這麼絮叨的一面。
她看了看坐在她一旁的沈楓,他倒是很認真的聽着,時不時還陷入深思;齊若安一直不肯坐,仍舊垂首而立,面上看不出有什麼想法,倒是坐的不遠不近的韓煜祺一臉鄙夷的嗑着瓜子,面前一堆瓜子皮,見她看向他,撇了她一眼,臉色臭臭的,這小破孩兒,這幾天她和沈楓忙進忙出,他擺着一張越來越臭的臉,天天白吃白喝沒幫一點忙,還說讓她看什麼誠意?一邊兒玩蛋去吧。
“大叔,張姑娘家是開雜貨鋪的,生意很好……您已經說了四遍了,我沒得健忘症,記得住。”楚盈心中有說不出來的不痛快,也不知為何,細想了下,估計任何人被當做老年痴獃,不停聽反覆的絮叨,不爽很正常吧。
“哦,呵呵,我是太高興了,楚姑娘過幾天也成親了,何不搞個雙喜臨門?我老覺得若安老大不小了還沒定親,讓我這個老鄰居覺得,唉,實在對不起他去世的爹娘啊……楚姑娘雖是租客,幫眼看看也好,省的若安拿捏不準,錯過了好姻緣。”媒公眉飛色舞的說完,又沖一旁的張姑娘擠眉弄眼,示意她說話。
“我,咳咳,第一眼看到齊公子,咳咳,就,咳咳,就很中意他,咳咳咳……”張姑娘說了沒兩句,就咳得臉色通紅,用力按住起伏不定的胸口。
“看看看看,這就是緣分啊,若安要是跟了張姑娘,還怕沒人疼?這可是一眼姻緣啊,見了一面就喜歡,那可是前世情緣未盡,今生再續未了情啊……”
“張姑娘,你生的什麼病啊,咳得這麼厲害。”楚盈打斷媒公喋喋不休的話,這麼個病秧子,安弟要是跟了她,估計沒幾天就成了鰥夫了。
“自小的毛病,咳咳咳,沒什麼大礙……”說著又劇烈咳了起來,媒公趕緊走過去給她順氣,看起來有點尷尬,還想張口說些什麼,結果那張姑娘咳得猛了,頓時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弄得他一胸襟都是……滿院頓時鴉雀無聲。
“張姑娘,你都這樣了,還敢求我安弟?雖然我不是他親姐姐,但……反正我不能讓他跟你,我不能害了他!”楚盈見狀頓時吃了一驚,沒說什麼客套的廢話,直白道,見媒公一臉汗顏,正拿手帕不住的擦拭前襟的血,那張姑娘擺了擺手,卻似有話說。
“張姑娘,事到如今,你也別怪我直白,你還有什麼話好說?你可別說什麼入門見紅吉利的鬼話啊!這也是什麼紅都能見喜的?”楚盈沒好氣的說,見齊若安頭垂的更低了,一邊嗑瓜子的韓煜祺憋得滿臉通紅,似強忍着笑,一旁的沈楓不說話,只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呼,吐了一口血,感覺好多了,真舒服啊……”張姑娘撫胸,病態面頰,泛起短暫的輕鬆。
眾人:“……”
“嘿,今兒可是碰見搗亂的了,安弟,以後你再碰到那種少魂的人進來,直接轟出去好啦,幹嘛還讓他們在這裏廢話半天,你是主人,你能做主。”晚飯過後,楚盈站在廚房門口,對正在彎腰封火灶的齊若安說,灶內逐漸微弱的火光映在他凝重的面龐上,閃爍不定。
“我是當事人,我還不氣呢,你幹嘛這麼生氣?”齊若安封了灶,站起身,又端了案上盛在木盆里用過的碗碟,準備出去刷洗。
“我也沒生氣……你不會覺得那張姑娘還不錯吧?”楚盈見他淡淡掃了她一眼,沒承認也沒否認,心中頓時莫名的焦躁起來。
“媒公估計收了她的禮,才一直說她好話……”
“人品還是不錯的。”齊若安淡淡說完越過她走了出去,她則沖他的背影瞪大了眼睛。
“你可別做傻事啊!雖然你姐姐不在,但她以後要是回來了,非給氣吐血了不可!”楚盈愣了一下,衝出去攔住他。
“沒什麼大不了的,倒可以跟張姑娘一起,對着吐血,感覺還挺有趣的。”齊若安端着木盆轉身,背對着楚盈,眼中泛起絲絲笑意,自顧自的坐在凳子上,從一邊的水盆里舀水刷碗,感覺到身後的楚盈似急的跳腳,眼中笑意更濃了。
在楚盈緊鑼密鼓的籌備與沈楓的婚事,那媒公又過來幾次,楚盈乾脆先替齊若安把關,不讓他露面,對於先後而來的三個相親女子,她給的評語還是四個字四個字的:女丫a:歪瓜裂棗;女丫b:紈絝子弟;女丫c:華而不實。
這下,把個預先收了禮金,卻沒辦成事兒的媒公氣的直打哆嗦,以至於最後終於撕破了臉面,楚盈送媒公的批語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媒公送楚盈的批語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他廢了幾天勁,禮金到手沒揣熱呼,就眼看着煮熟的鴨子飛了,能不惱楚盈?卻拿她沒辦法,氣得他就想把自己那批語寫在布上,做成條幅,每次見到她,就在她面前抖上幾抖,氣不着她也能噁心噁心她……終究沒拉下老臉這麼做,也是怕晚節不保啊,於是再也不去與齊若安說媒了。
沈楓這幾天把楚盈反常的舉動,看在眼裏,心下明了,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也就是他倆這個樣子了,只是自己快要與她成親,這時候私心確實不想讓其他男子摻和進來,雖然覺得這樣霸着楚盈不是太好,自己不是西鳳國女子所喜歡的如齊若安那般,身材纖長弱柳扶風的男子,也惶然不安怕日後楚盈會膩了自己,於是想着過一段,說通楚盈納了齊若安,多個男子看着她保險,雖然自己很不舒服也很難過,但相比日後,心中可以踏實一些了。
楚盈總算等到了與沈楓成親這日,從昨夜起就興奮的睡不着覺,好在小家小戶的,用一天的時間就可以把婚禮搞定,只不過一天內,要忙着接待鄰里,要忙着租碗碟桌椅,(因為買的話要費很多錢,能省就省),要置辦酒菜,要收紅包賀禮登記在冊……當然紅包里的禮錢就別想了,從楚盈接到手,一直都感覺全部扁扁的輕飄飄的,這也就算了,她覺得自己逢人就要笑,笑的臉都要僵了,客套的話把自己都說暈了。
她看着身為新郎官的沈楓一直在廚房忙進忙出的,齊若安就更是忙的連話也顧不得說了,自己落個陪笑說話的輕鬆活兒,實在不該抱怨連天的,心下也是心疼不已愧疚難當,沈楓家裏就他一人沒什麼親戚,所以趕快把這些個左鄰右舍招呼好,就歐了。
楚盈最近一提到某閑人就特別生氣,閑人者,韓公子也,他整天擺着一張臭臉,也不知想些什麼,剛才還陰沉個臉,跟她說起好久沒提的水筆秘方的事情,這小破孩兒賊心不死她曉得,撿這忙碌的光景舊事重提,真真兒沒個眼力見兒,於是就當沒聽見,然後他帶着一臉詭異的表情走了。
楚盈剛剛鬆了一口氣,喝了碗茶之際,在人來人往的門口,似乎看到韓煜祺跟一些人說著什麼,她好奇的走過去,因為她實在不敢相信韓大公子會幫着她招呼客人,剛走到門口,卻被韓煜祺發現她的身影,只見他一擺手,那幾個人立刻就散了,幹嘛?搞嘛神秘啊。
“楚盈,我再問你一遍,秘方你可願意出手?”韓煜祺走到她身邊,面無表情的說。
“大公子你搞什麼?你沒看見我很忙嗎?誰有空說秘方的事!今天是我成親的日子,你不願意幫忙,就別搗亂。”她其實還想說讓他一邊兒玩蛋去,話到嘴邊吞下,大喜之日,說了也太不文雅了。
“你的意思是,只要你閑了,就會願意和我說說嗎?你什麼時候會閑?”韓煜祺露出一個微笑,不知怎麼,讓楚盈隱隱覺得不安。
“我未來的十天半月估計都閑不了,婚禮結束后,還要忙活好大一陣子呢,估計到時累的……唉,我也想趕緊閑下來,好歇一歇啊。”
“你很快就會閑下來了,到時就能好好歇一歇。”韓煜祺扔下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一側身越過她,進入門內,楚盈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過沒思索太多,很快又進入陪笑客套中去了。
“終於完了……呸呸!真是烏鴉嘴,剛成親說什麼完……等一下,洞房花燭,嘻嘻……”楚盈送走了一眾賓客,看着滿院狼藉,自己剛才又被灌了一些酒,夏日的夜風一吹,雖身體疲憊但情緒高漲興奮,止不住想要歡呼,一想到馬上的……嘿嘿,她j□j的偷笑,看向廚房裏,仍舊忙的手腳不識閑的沈楓,還有齊若安:大哥今天很高興,忙了這麼久還沒吃上一口飯,現在看起來還是很勁大,自己沒幹什麼重活反而一副衰樣,真是沒出息啊;安弟身材纖弱,以後給他買好吃的補一補,給養的胖胖的,嗯,這樣很好。
“楚盈,過來一下。”消失了大半日的韓煜祺,此時卻出現在大門口,看着她,揚起一個微笑。
“韓大公子,今天有這麼多好吃的不過來蹭,簡直有損你的風格啊,哈哈!”楚盈心情好,走過去忍不住調侃他幾句,然後就等他發脾氣,誰知他仍笑的雲淡風輕:“楚盈,我家人來接我了,剛才不在是去見家人了,現在是跟你道別的。”
楚盈聽聞此言愣了一下,看着韓煜祺慢慢向前走着,她也不由自主的跟了過去,周圍月光如水,似鋪滿一地銀霜,照的今夜格外亮堂。
“你……”她想說你怎麼不要水筆秘方了,又趕緊收了聲,人家沒提還是別往那上面扯,省的糾纏不清的……她心裏跟明鏡似得,自己哪有什麼秘方啊……思索間,又與韓煜祺慢慢走了一段距離,身後的宅子漸漸離遠。
“我就要回去了,你就沒什麼話要說么?”他靜靜看向她,眸中閃着微光。
“有話說,就是覺得說出來……會很不好意思,難為情。”楚盈為難的撓了撓頭。
“……但說無妨。”
“你看……能不能把你住在這裏幾日的宿錢和飯錢,結清了再走?”
“……好吧。”楚盈看他愣了一下,隨即咬牙切齒道,心下樂翻了天,卻見他從袖中掏出一個扁圓的描金花紋瓷盒,遞給她,她不解的接過,聽他繼續說:“你大婚,我不曉得送你什麼禮物,這是一種香膏,叫‘一縷幽香無斷絕’,”他輕勾唇角:“這個很名貴的,打開聞一下,看喜不喜歡。”
楚盈心想雖不如錢來的實惠,不過光看這個瓷盒就覺得很珍貴,裏面的估計就更好了,估計日後可以賣個好幾十兩吧,哈哈……
她輕輕擰開,看到裏面在月光的映照下,潔白膏體泛起瑩潤的微光,她抬頭衝著韓煜祺笑了一下,卻沒發現他帶着絲絲詭異的笑容,只低頭深深一嗅:仿似寧靜的清涼的夏夜,滿園花圃開着各色的花朵,隨風搖曳間,幽香縈繞周身,莫名的情懷在內心漲滿,蠢蠢欲動,幽香化為縷縷青煙,環繞着久久不散……
她嗅了一下,覺得不過癮,又狠狠嗅了一下,只覺得飄飄欲仙,隨即又感覺暈暈乎乎,然後眼前一片朦朧,猛地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