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蹊蹺的血案

第十二章 蹊蹺的血案

策馬揚鞭,靈巧的滇馬載着我在崎嶇的蜀道上一路絕塵。巋然千年的劍門雄關在身後已漸漸縮為一個黑點,西安就在前方不遠。而花護法的分壇便在西安城東郊的灞河岸上。

無意中得知神教分壇地址泄密的消息,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會有事發生。在神教向中原滲透拓展之初,出於自我保護,各個分壇便分散獨立發展只同神教總壇單線聯繫。再後來,確立了教主即位候選制度后,中原教務就由四大分壇分領,各控一方。如今因為中原武林的步步圍剿,四大分壇更是斷絕了聯繫,只是在回總壇述職時才碰面。如今泄密若只是總壇內部無意中泄露給分壇並未外泄,那還是萬幸;怕只怕已經傳給外人或者根本就是外人潛入神教竊密,那就……不,現在,情況不明,我暗自提醒自己冷靜,只有更加謹慎行事。無論是四大護法還是總壇幾位主祭大人都是根基深厚、勢力龐大,監督他們可不是我的職責所在。於是,我緊了緊韁繩繼續趕路。

在潏河邊折向東行,前行不遠,灞河便在眼前了,我放慢了速度。灞河,水面寬闊平坦,兩岸煙柳依依,春天這裏柳絮紛飛如雪,有“灞柳風雪”之說。灞河,為秦穆公的霸業而得名,楚漢爭霸又駐軍於此,不過此刻,一切都在這冬日暖陽中歸於平寂。

附近傳來陣陣悠揚的歌聲伴有金石絲竹之樂,側目望去,灞河岸邊,楊柳掩映之中,一排組屋臨水而築,聲音便傳自那裏。這應該就是花護法的分壇——“浥花塢”了吧。

我驅馬前去,漸行漸近,便見有三五成群的綵衣小娘在組屋周圍河岸空地上,或歌或舞,或琴瑟或簫管,有教習在旁指導,周遭則有紫色勁裝武士護衛。浥花塢乃是一座樂伎教習所,神教西北分壇護法花想容便充任總教習。一方面以此為掩護髮展教務,一方面每年也培養了大量的忠於神教的樂伎,這些以神教收養的孤女為主的樂伎,被派往中原各地充當神教的耳目。

大約看我是孤身女子,護院也習以為常,並未阻攔,我一路走到門前,以求見花總教習為名要門房通報。

不一會兒,一位少婦臨風拂柳款款走來,開口便道:“這位小妹,甚是不巧,花總教習出門了。奴家是浥花塢教習柳盼盼,不知見總教習有何事?可需代為轉告?或是來投奔浥花塢,那便進來說話吧?抑或有姐妹在此學藝,你來尋親?……”

“不是,柳教習誤會了,”我趕緊打斷這位快嘴教習,“家母與花護法乃是故友,今去吳地途經灞河,便想來拜訪一下長輩,事先並未約定,也不勞柳教習轉告了,待來日再來拜訪便是了。哦,聽說浥花塢還有一位少主人,不知今日?……”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柳教習突然一改風流輕佻,正色道:“我家少主人也不在塢中。姑娘,你究竟是何人?”

看來這柳教習也並非毫無城府,雖然神教少主在中原皆有正當身份掩護,不過這份警醒也是難得。“呵呵,柳教習不必懷疑我,小女只是聽家母提起過,浥花塢少主人是青年俊彥,所以才好奇相問,別無他意。”

聽了我的解釋,柳教習面色稍霽。未免言多必失,當下,便告辭離開。

因要回西安投宿,我便返回官道,一路折向西行。不遠處,有一座簡陋的茶亭,此刻倒也生意興隆。我這才意識到剛才一路疾行,馬不停蹄,現在已過晌午,不覺有些疲乏,於是,系馬道旁,進茶亭歇腳,要了一壺熱茶,幾色糕餅,挑了個僻靜處坐下。

冬日農閑,茶亭雖簡,卻也好不熱鬧,顧客看模樣大多像是附近的農夫,還有些官道上過路的旅人。

“哎,我說各位,聽說了嗎?”坐在我背後的幾位正在閑聊,“那浥花塢的少主子離家出走了!”

“噢,真的?”另一個問道,“我就不明白了,每天都是些仙女般的姑娘陪伴左右,要我說呀,那簡直是神仙般的日子!他卻要出家?”

“錯啦,錯啦!你個笨驢腦殼,是離家出走,不是出家做和尚。說你笨你還不服,真是!”

“我家婆娘替浥花塢漿洗衣裳,聽她說,前幾天花總教習親自出門去尋少主子啦。這少主子也忒任性了!”

“就是就是,花總教習,那是神仙娘娘般的人物,要我的話,讓我幹什麼都行。”

“哈哈哈……”

哼,這群山野村夫!不過,花總教習離開的原因難道真是去尋離家的少主?真是如此,那這位少主確實有些任性,難當大任。

因為暫時無事,信馬由韁地閑走,來到西安城天色已暗,差點城門便要關上了。

當晚,就近投宿在東門長樂門內福樂全客棧。趕了一整天路,真有點累了,梳洗過後便準備入睡。

坐在床邊,整理行囊,突然,一陣急促的梆子聲打破了寧靜的夜空。“殺人了——”隨着更夫報警聲,四周一陣喧鬧。剛剛經歷了歸一方丈遇刺案,對於兇案十分敏感,於是立刻躍上客棧最高處眺望。夜色中,西南面不遠處燈影曈曈,人聲嘈雜,想必就是案發處。

循着燈光飛掠過去,來到一座範圍頗廣的宅院,大門口有不少衙役進出忙碌。我避開衙役,從邊上夾巷躍上廂房屋頂,俯身查看。正廳前的院子中堆放着被害人的屍體,長短不一,居然有三十多具!

衙役們正埋頭驗屍,為首一人問道:“忤作,情況如何?”

一名小吏起身回答:“回稟捕頭,屬下共發現屍首三十五具,身份均已確認,為此宅院主人趙員外一家及全部奴僕,可以排除內賊所為。在其頸部均發現一條極細環狀痕迹,沿痕迹處氣管被切斷,故此推斷均為人勒殺。但是兇器卻十分蹊蹺,如此細痕只有髮絲與其吻合,但無法達到兇器的強度和韌度。”

“而且,”另一名衙役起身補充,“據此地更夫報告,今夜打更並未發現趙員外家有何異常,只是看到有黑影從趙宅飛出,疑有飛賊光顧,敲門警告,無人應答,透過門縫發現有人倒斃院中,才發出警報。我等弟兄正在附近巡街,便立刻趕來。”

“那兇手多半是那黑影,”捕頭沉吟道,“從此人行事來看,心狠手辣且武藝高強,十分的危險。只是毫無線索,體貌特徵、兇器、殺人動機皆不可查,要抓住他,難啊。”

“這有何難,咯咯咯——”銀鈴般的笑聲從院外響起,這笑聲很耳熟。果然,大門外圍觀的人群中露出一張嬌俏的笑顏,笑面玲瓏!

不顧眾衙役狐疑的目光,笑面玲瓏徑直走向捕頭,微笑道:“大人,小女子恰恰知曉這兇手的來歷。”

“你又是何人?可知官差辦案,不得打擾?”捕頭有些不悅。

“大人——小女子不是胡鬧!小女子林綺彤,師傅乃是蜀中紅蓮師太,西安盤龍寺歸一方丈乃是我師伯。”笑面玲瓏解釋道。

“原來是歸一方丈的師侄,失敬了。”捕頭正色道,“還請姑娘賜教。”

“小女子不敢當,”笑面玲瓏倒也不計較,說道:“這兇手的姓名我不知道,不過聽了各位大人的描述,她應該屬於一個神秘的組織,那便是如今在吳地惡名昭著的‘冰蠶教’,此教派下有個殺手集團便叫‘冰蠶女’。這些冰蠶女武功奇特,以神奇的冰蠶絲為武器,殺人於無形,為害吳地,不向如今竟然發展到了西北。”

“若真如林姑娘所講,那趙員外一家便是被那冰蠶女用冰蠶絲所殺,這倒能解釋那神秘的勒痕,”捕頭贊同道,“不過如邪教滲透西北,則事關重大,我必須稟報知府大人,到時還須林姑娘從旁佐證。”

“那是自然,我便住在離此不遠的順風客棧,到時來尋我便是。”笑面玲瓏便笑着離開了。

嗯,順風客棧,記住了。看來,笑面玲瓏走南闖北,倒是知道不少江湖掌故,明天便去尋她詳細了解冰蠶教的情況,也為來日尋訪吳地做些準備。打定主意,我便順着屋脊飄向後院離開。

從後院高牆滑落,外面一小片空場,和前院嘈雜喧鬧相反,小巷裏一片寂靜。空場的正中是一座影壁,皎潔的月光下,拉出一道斜斜的影子,影壁上下鏤刻着兩排磚雕,無非是福祿壽喜、歲寒三友、五福臨門之類的。驀然間,那歲寒三友松、竹、梅顯得格外刺眼。沒錯,有一朵梅花被雕成了七瓣尖葉,那正是血梅花!

師傅臨行前反覆叮囑我,若有事,除四大分壇外,還可尋找各地的聯絡點相助。七瓣血梅花所標地點便是當地神教的聯絡點,肩負秘密任務單線聯繫的教民在此交換信息進行聯絡。難道說,這趙員外也是神教一員,且是不受分壇領導單獨行動的秘密成員?那麼這次滅門行動是否是衝著神教而來?我很想立刻返回趙宅探個究竟,不過,今天顯然是不合時宜的。看來,只好改天再尋機會了。

我抬頭再看了一眼歲寒三友上的血梅花,轉身走出了小巷。

身後牆角,一株低矮的梅花在幽幽的月光下開得分外妖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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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梅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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