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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兮愣住,緊接着全身繃緊,好半響,才從那雙似曾相識的清寒眉目中回過神來,她瞥了眼抵在自己脖頸上的匕首,輕笑着壓抑住心頭的慌亂,她道:“怎麼……原來三公子並不是活死人?你是裝的。”
屋內頗為安靜,唯有火光啪啪舔舐着燭台的聲音。
懷璧靜靜注視着她,片刻,清冷的俊容上揚起一絲冷笑,美眸掃了一眼地上的匕首,他冷聲道:“我若真是個活死人,方才恐怕早已命喪你刀下,成了一介亡魂。可惜,讓姑娘失望了。”
他心生誤會,以為自己要殺他。方才那聲二哥,更是將自己當成是二公子的人,如此看來,這弟兄間果真不是清清白白的。
暗暗鬆了口氣,扶兮挑眉奇道:“噢?三公子你怎麼就知道我是二公子派來殺你的人,而不是——來救你的人?”
“救我?”懷璧冷冷的笑了聲,眉宇間不帶一絲感情,“若真救我,那地上的匕首是怎麼回事?”他拔掉了身上的銀針扔到一旁,目光凝聚到床頭的空藥瓶上,“這些又怎麼解釋?你方才究竟給我吃了什麼?”
這問題到難住了扶兮,別的都好解釋,可那藥瓶……她總不能告訴懷璧,自己給他吃了豬屎。
懷璧見她躊躇不語,抬起另一隻手拿起藥瓶在鼻下一嗅。
扶兮見狀,頗為尷尬的低下頭去,懷璧卻皺眉抬頭看了看她,神色疑惑不定,“珈藍葉?”
此言一出,扶兮也微愕,她從前在書上看到過,珈藍葉乃續命神草,只產於東6,且產量稀少,十分珍貴。只是書上從未提及過珈藍葉氣味如此之大,想到那股子氣味,扶兮胃中又開始翻江倒海,神色恍惚之間,只覺得脖頸上的脅迫鬆了。懷璧收了匕首,定定的望着他:“看來,在下誤會姑娘了。”
扶兮摸了摸脖子,順着他的話道:“我略懂醫術,只是想試試看能不能醫好侯爺,那匕首也只不過是想給侯爺放碗血,不想侯爺……如今誤會解開便是好的,方才險些命喪侯爺之手。”
“雖是在下魯莽,可也不得不防。”懷璧神色淡淡,走下了床,來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他回望扶兮,目光中帶着審度:“不知姑娘是何人,為何出手救在下?”
扶兮亦起身緩緩走向他,站定在懷璧面前。他是一個高大卻清瘦的男人,面容深刻嚴肅,不笑的時候冷若寒冰,即便是笑了,也沒几絲溫度,“想不到侯爺當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了。”扶兮笑道:“我么,便是楚國送來的質子,如今,也算是你的夫人了,至於為何救你——”她笑着踮起腳,攀在他肩頭低語:“怎麼,數月前,在鴻雁關內那家客棧——侯爺這麼快就忘了么?我也算是還恩於你。”
懷璧面上一凝,飲下杯中殘茶,默然許久,才正視扶兮灼灼的目光,“當日的驚鴻一瞥不想公主卻銘記於心,公主好眼力,在下佩服。”說著,他又俯瞰扶兮的腿,問道:“我記得那日,公主的腿……”
“多謝侯爺關心,不過是扭傷了,已無大礙。”懷璧的衣袍靜靜垂落在地,扶兮端詳着他俊美的側臉,笑眯着眼道:“侯爺放心,你偽作活死人一事,扶兮絕不會透露半句。”
懷璧搖搖頭:“這事終歸是瞞不住的,不想今日過早的被你發現了,說來,也算我沉不住氣,不過倒是委屈公主嫁給我了。”
“嫁給侯爺,是我自願的,方才我見侯爺誤將我認作二公子派來的人……侯爺與二公子之間……?”
懷璧啜了口茶,淡淡道:“失口之言,若說沒什麼,公主這麼聰明,也不會信,既然公主無心害我,告訴你也無妨。我之所以扮作活死人,全然因為,當初二哥在我身邊安插了眼線,向我投毒——可惜可惜。”他話雖如此,卻無半分惋惜,“他千萬不該,安插的眼線是個女人——那丫頭對我動了情,把葯給換了。自古王室腥風血雨,公主想必也是過來人,應該明白這個種的道理,為了自保,我便順水推舟,順了二哥的意思。”
“自保?侯爺多少都是手握兵權,培養出自己的人,二公子即便向你投毒,侯爺也不該害怕至此。”
“二哥若真如面上那樣,只想我死,也便罷了。”懷璧搖了搖頭,眉宇輕皺,“我這樣也是為了方便查他,我懷疑——”頓了頓,他又緘口自笑道:“有些事還是少知道的好,在下就不拉公主趟這趟渾水了。”
扶兮眨了眨眼,笑道:“我救侯爺也不過是賭一把,如今賭贏了,我想與侯爺做個交易。”
懷璧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旋即笑道:“噢——?有幾分意思,不知公主想與我做個什麼交易?”他笑了笑,抱着肩頭十分感興趣的望着扶兮。
扶兮卻警惕的望了眼門外,懷璧見她如此,出言安慰道:“不必擔心,這府中都是我的人。”
端坐於桌前,扶兮抿了口茶,好整以暇道:“我本也是遭人陷害,算是個待罪女,幸得你的父王出手,才保全一命。嫁給你,不在我意料之中。而得知你是活死人更不在我意料之中,答應你的父王救你,不過是想在齊國提升自己的地位,侯爺如今最為煩惱的,應該是往後如何再以正常人的身份出現在大家面前吧。”
懷璧看她一眼,給自己倒滿了茶,繼續聽她說著。
“拜堂之時,我答應過齊王願意試一試救你,所以這跨出這層大門的台階,我可以給侯爺。”
懷璧笑了笑,帶着輕微的不屑:“公主太過自信了,沒有公主,我一樣有自圓其說的法子。”
“可是二公子已經懷疑你了,不是么?”想到那晚,將這些事前後聯繫起來,思路逐漸清晰,她道:“那晚那兩個大漢的對話恐怕侯爺也聽到了吧,如若扶兮沒有猜錯,他們是為了找侯爺的吧。若二公子當真信了侯爺是個活死人,又怎會如此大費周章?”扶兮不急不慢的說著,懷璧沉默片刻,抬頭問她:“公主聰明過人,確實因我一次失誤,二哥的手下應該發現了我,原先不確定,那晚后便肯定了。不過這些——公主是如何知道的?”
腦中翛然閃過那日與墨言去市集,偶然發現那個大漢,扶兮跟着他,發現他居然去了延平侯府,她在門外守了半個時辰,沒見那大漢出來,心中已瞭然。
扶兮回過神來,譏笑道:“很不幸,那大漢出入延平侯府時被我見到了,所以——”她笑靨如花的抬頭。
懷璧悟道:“曾聽聞公主有勇有謀,是名震楚國的英雄,今日一見,果然所言非虛。”
“那麼,侯爺可願意與扶兮合作?”
“願聞其詳。”
“我曾遭人陷害,被掛上叛國之罪,偏我的母親也是死在此人手上,父王狠心偏信他人,送我為質子,如今我手無實權,報仇一事根本妄想。侯爺也是胸懷大志之人,可惜小人作祟,如今我既嫁你為妻,有些事倒也名正言順。”扶兮說著抬起頭,正色的望着他:“扶兮沒有經天緯地之才,沒有運籌帷幄之術,也願傾囊相伴,直到侯爺完成大志,而我的條件——便是需要借侯爺幾分兵力,報仇。”
懷璧聽完,眸帶笑意,不急不慢道:“你能給我的只有這些?不過都是虛無的東西,即便是你現在敞開大門喊破喉嚨說我並非活死人,於我,也無多大的弊端,無非就是與二哥撕破臉罷了——我為何要為你白白犧牲我的手下?”
屋外寒風呼嘯,扶兮忽然臉色微變,只覺涼意蝕骨,她咬了咬牙,掃了眼懷璧氣定神閑的表情,冷笑,剛欲開口,卻聽懷璧又說:“這年頭,誰都對那王位虎視眈眈,每一個皇子都不是省油的燈。可是沒人清楚,在這場奪位的遊戲中,自己究竟是該掌控棋子,還是該控制棋局。我想,或許我需要公主這樣一個賢內助——半月後,助我重歸朝堂。”說完,排好紅囍酒杯,斟滿酒,遞了一杯給扶兮,“新婚之夜,不喝杯酒怎麼行?”
心頭彷彿落下一塊重重的大石,扶兮斂袖,悄然拂去額頭的汗漬,接過酒杯,一飲而盡,“侯爺,合作愉快。”
“既是合作,往後便不要喚我侯爺了,叫我懷璧吧。”
“好,那懷璧也不必再喚我公主,叫我扶兮……”話音未落,扶兮忽然抱着雙肩蹲在地上,面色發白,渾身猶如掉進冰窟一般,瑟瑟發抖。她暗道不好,如今天寒地凍,正是舊病複發的時候,這些時日竟將此忘了。
“你怎麼了?”懷璧蹲□握住他的肩頭疑問道。
扶兮只是一個勁的顫抖,冷的牙齒打顫,說不出半句話來。
懷璧一把奪過她的手腕,拉開袖子,雙指在白皙的手腕上一探,眉頭皺緊,他抬頭道:“你中過‘鳧水’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