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山高水長

那一日的清晨，天空的藍，一碧到底。

團團白絮似是微笑，又似是微醉的神態，時時在空中隨意流蕩，作翩翩飄舞。

站在在地上，對着天注視一會，身上好像能生出兩翼翅膀來，只要點下腳就能一揚一擺地騰空而起。

良久，那鮮紅的身影螓首輕垂，她立在荒草叢中，凝視着把玩在掌心的短劍。

人紅，劍更紅。

鋒銳的劍身上有刺眼的艷光微微轉動，流光如火，倒映在她一雙漆黑的眸中，有奪人心魄的美。

一瞬間除了他，她不願再記得所有。

......

未幾，夏翩躚將流火飛紅平舉至藍蘭眼前，又緩緩塞到她手裏。

“留着它吧。”

“真給我啦！姐姐怎麼捨得呢？”

看着藍蘭捧着心儀已久的寶貝，興奮中帶着不相信的意味，夏翩躚淡淡一笑，頭腦簡單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既然知道了化功散的事，你不恨他嗎？”

藍蘭搖搖頭。

“你師兄是個好人。別怪他。”

藍蘭點點頭，續而又看着短劍，嘴角又彎了起來。

“師兄是好人，藍蘭心裏知道的。”

夏翩躚沒再說什麼，只是笑看着她激動不已的傻樣子。

既然自己都準備遺忘過去，重新開始，而她又何嘗不是。

※※※

當姜午陽走過來的時候，看見那一紅一藍兩個女子像是一對普通姐妹在聊拉家常，夏翩躚摸着牽在身邊的黃毛瘦馬，而藍蘭正拽着袖口擦拭着流火飛紅。

眼前的小師妹，藍裙依舊、面容未改，可眼中卻已然歷經過風霜，浸染了悲愁，如深秋的湖水，那一片清澄下不在是三月煦暖、萬物生機，而是八月蒼蒼、天地蕭蕭。

聽到他的腳步聲，夏翩躚抬頭看了他一眼。

姜午陽默默站了會兒，才道：“你去哪裏？我們送你一程。”

夏翩躚淡淡地一笑，翻身上馬。

“還沒想好，也許我寧願一輩子在路上走....”

耳聽北風嗚咽，藍蘭眼見白雲當空，荒草連天下，姐姐說話間就要絕塵而去，她情急下一把摟住馬腿，帶着哭腔連聲叫喊：“姐姐！你還真要走啊？我們還是一起回涿鹿山吧...藍蘭...藍蘭捨不得姐姐....”

姜午陽拉過藍蘭，此時他凝視着夏翩躚的眼光中依舊是長久不變的眷戀，而在這一次，深深的眷戀中更多了一絲不舍。

勒住韁繩，她在馬上回望二人。

他想說些什麼，卻見她望着自己淺淺地笑着，食指貼唇，示意自己不要開口。

那淺笑如風吹靜水，一閃而過，在他心裏扶起淡淡幾縷波紋，可內心深處卻早已翻江倒海。

“這輩子你我之間只能這樣了，我不可能把他鎖在心底.....不過我曾經問自己，如果先遇到的是你，又會怎麼樣.....若他不在你之前，我一定會跟你在一起....”

夏翩躚說完，就拍馬踔鐙。

那一席紅影穿行過枯樹荒草，衣袂翩飛中，有光有影，秀髮飛揚下，有明有暗，長天浩瀚，有載不動的憂傷，大地遼闊，卻更有不頹敗的堅強。

在耀眼的朝陽下，她帶着留戀向二人揮了揮手。

馬越跑越遠，人也越來越淡。

古道、西風、瘦馬....

一陣風起，那一點紅影消失在了碧空的盡處，只剩下白雲悠悠，長山隱隱，野草凄凄，群樹蒼蒼。

藍蘭握着火劍，卻暖不盡通體的寒冷，霎那間她只覺得四野之上俱是荒涼，一眼望過去竟都是些天灰灰地黑黑的寂寥，她猛地跑向遠方，跌跌撞撞地追着。

“姐姐.....姐姐.....”

天地間，儘是她的悲喚，可那聲音卻很快就被茫茫荒野吞噬，只有呼呼勁風在天際吹走不息，漠看着世間的離合。

冷風中，姜午陽臉色煞白，衣衫沙沙作響。

斷腸人，孤立天涯.....

良久，有聲低低默念：“後會無期....山高水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