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亂刀

第七十五章 亂刀

午時,平靜了一年多的督監府在這天突然沸騰了起來。

這消息傳的太快,等田添翼再一知道,整個督監府馬上就全都知道了。於是各個府里的偏室廂房都在田添翼和周朝賢的指揮下,人仰馬翻的收拾東西準備落跑。

姜午陽聞訊后,帶着急三火四的藍蘭直奔北廂房。

然而一踏進北廂房的院子,就覺得這裏彷彿是隔絕在督監府這一片喧囂之外的地界。

這裏,依然沉如死水。

屋內,方子天還是那一副安然自若的老樣子。

早在一年之前,他就已經把退路鋪好了,捲鋪蓋走人雖是下下之策,可魏忠賢如今焦頭爛額,一個崇禎已經忙不過來,哪還有功夫去滿天下的找他。

可這時候滿鼻子聞的都是飄揚在屋子裏的熏香,方子天忽覺一陣心煩。

煙霧繚繞之中,他看着好不容易把奸笑收起的夏翩躚,不屑的道:“我今天死不了,你稱心如意的時候還早呢?”

她仰起臉盯着他,眼神中毫不掩飾的流露出譏諷。

“方大人先探探脈悉,然後再告訴小姑奶奶,你今天憑什麼,死、不、了!”

看着夏翩躚,方子天忽然定定的站在那裏。

面容還保留着前一刻的神情,只是此刻看去,他那份無所畏懼卻顯得有些僵硬了,一股戰慄般的感覺,從心頭如電般悄悄掠過。

這熏香有毒?!

眼中的戲謔化作唇邊冷笑,嗓音里更噙着凍人的嘲諷:“算起來,今日正是我給你下藥的整整一年,這一年來你每次啃在我身子上的時候,就沒覺得甜?知道那是為什麼嗎?”

方子天一臉震驚,張着嘴回答不出來。

“每次你來之前。我都在身上每一寸你能碰到的地方都抹滿了化功散!”

化功散!姜午陽?心裏霎時明白了一切。

全督監府里他最瞧不起的人,竟然有膽子給了她化功散!

朱乘九當年曾經對自己說過,五行大林木,飛蛾引火,火引金行,行將克木,是以命終。

可方子天就當初是長了一百個頭,也想不到老鼠驚了敢咬貓,兔子急了也踹鷹,她在督監府都窮途末路了。竟然還能賣通姜午陽狼狽為奸、助其卧薪嘗膽。

老話說的好,夏亡於妹嬉、商亡於妲姬,夫美女者乃亡國之物,萬不可受也.....

他咬牙切齒,悲憤地大笑起來:“賤人!老子怎麼就沒想到姜午陽這條狗。竟然為了睡你這個人盡可夫的婊子吃裏扒外!”

方子天嘴上罵的越難聽,夏翩躚聽的心裏越痛快。她享受着他的氣急敗壞。捂着嘴吧嘿嘿嘿嘿的連笑不止。最後她實在奈何於心裏的快感無的放矢,竟走上前反手抽了方子天一大嘴巴。

血自嘴角流出,她這一嘴巴含恨而發,實在抽的太狠,抽到他腦子裏一片空白,一時間竟忘了還手。

※※※

午時二刻。喧鬧的督監府里突然就傳出了一聲撕心例肺的嚎叫。

“大家快來看吶!方子天武功廢啦!”

田添翼聽了這一聲喊,頓時一愣,手裏正搬着的鐵皮大箱“咣當”一聲正砸在自己腳面子上。

腳上腫起老高一塊,他也沒感覺到疼。半張着嘴回頭問周朝賢:“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周朝賢一點頭,應了聲。

“你真聽見了嗎?!你聽真亮了嗎!”

周朝賢一臉狐疑,也不太敢確定,正在含糊的時候,就聽那邊又是一聲嚎:“方子天武功沒啦!有怨的抱怨有仇的報仇啊!”

這下眾人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齊齊轉頭循聲,那聲音傳來的地方,正是北廂房......

一刻鐘后。

屋裏子氣氛古怪至極,十幾個人圍着坐在屋子中央的方子天打量,而方子天始終埋頭慘笑,聲音中帶了一種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的淡然。

眾人一邊仔細打量,一邊悄聲嘀咕,為首的田添翼周朝賢心裏也明白,如在平時,有這一群人看猴子似的看他,怕是早就拉出去挨個砍了,照此看來方才那兩嗓子,喊得靠譜!

可這到底是誰喊的?

然而老虎身雖死,餘威尚且存,田添翼周朝賢你推我我推着你,誰也不讓冒然上前,只是在不停地在給對方打着眼色。

最後終於是田添翼壯着膽子小聲了問了一句:“當家的?你這怎麼地了?”

見方子天沒吱聲,周朝賢貓步上前,探了一下方子天的脈息。

看了一眼田添翼,周朝賢有些茫然:“咱是不是用跑了?他武功真沒了!”

“真沒了嗎!?”田添翼壓制住無以復加的興奮,正要上前也給方子天把把脈,卻不料坐在凳子上的方子天突然暴起,一腳蹬在他心口上。

然而吃了方子天全力一腳,田添翼只是一個趔趄。

這一下田添翼覺得自己活了,壓制了這麼多年,今天終於真真正正地又活過來了。

抬手一巴掌將方子天扇翻在地,田添翼一腳踩在他臉上:“拿刀來!老子今天要活剮了他!對待這種人就是一個字!剁!”

下一刻,北廂房之中腥氣瀰漫,十幾個人爭先恐後,一刀又一刀,砍得方子天鮮血飛濺。

橫眉冷對間是刺戳劈切,刀刀入肉中是萬劫不復。

在一片耀眼的白光之下,十幾把利刃落在人肉上的鈍響足足持續了小半個時辰。

.......

十月中旬,魏忠賢再一片歡喜中迎來了錦衣衛總督監田爾耕,然而他帶來的不是雷符,而是方子天的人頭。

見了錦盒中方子天那顆雙眼猶睜的人頭,魏忠賢暗道大事去矣。

十月末,思宗朱由檢接到朝臣錢嘉征上疏,其上列舉魏忠賢的十大罪狀:一、並帝;二、蔑后;三、弄兵;四、無二祖列宗;五、克削藩封;六、無聖;七、濫爵;八、掩邊政、;九、傷民財;十、褻名器。

朱由檢當日召魏忠賢晉見,命令太監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宣讀錢嘉征的奏疏。

魏忠賢聽后震恐傷魄,約其舊時賭友,原信王府太監徐應元,連夜討教對策,後者勸魏忠賢辭去官位,也許可以保得富貴。

次日,魏忠賢請求引疾辭官,得到朱由檢的允許。

十一月初一,朱由檢斥責徐應元,並再次將魏忠賢貶往中都鳳陽守祖陵。

次日魏忠賢出京的時候,竟帶衛兵千人、大車四十餘輛,浩浩蕩蕩地向南而去。

思宗朱由檢聞訊大怒,戴罪宦官竟然如此跋扈。於是,他一道諭旨將魏忠賢緝拿回京。

十一月初六,在阜城縣南關的客棧中,親兵散盡的魏忠賢孤零零地呆在屋中,卻偶然聽着旁邊房間裏一名書生的《桂枝兒》小曲。

只聽得“勢去時衰,零落如飄草....似這般荒涼也,真箇不如死....”。

魏忠賢在旅館中繞房疾走,后自縊而亡。

從此,樹倒,猢猻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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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青松陌上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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