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第 125 章
年修齊自從那天見到索家的人出入縣衙之後,便分外地心神不寧。倒不是為自己,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就算索家那時候綁架刺殺過他,也不過是因為他動了他們在百鳳縣的利益。現在的情況,卻明顯是秦王的目標更大。
儘管秦王不當一回事,年修齊卻不能等閑視之。他思來想去,王府侍衛就那麼幾個,最好是留在秦王身邊照應。他要查那個人,反而是用縣衙里的本地人比較方便。
思及此,年修齊立刻招來縣丞主薄典史等人,又將六房書吏和三班衙役也叫齊,在二堂里擺起了陣勢,準備先審一審到底是誰跟那姓索的還有勾結。
年修齊端起茶碗輕啜一口,抬眼掃了在場諸人一眼。大堂里寂靜無聲,連聲咳嗽都沒有,似乎連呼息都小心翼翼的。
年修齊輕哼一聲,將茶碗往桌上一磕,當地一聲,嚇得離他最近的縣丞和主薄二人一個哆嗦。
“本官再問你們一次,到底誰和那個姓索的有勾結?”年修齊沉聲道,“不要以為你們不說話,本官就查不出來了。本官平常對你們是好,那是因為你們都是本官信任的屬下。但是如果有人膽敢背信棄義,密謀違法害人之事,本官決不輕饒!”他習慣性地去摸驚堂木,這裏卻沒有,便端起茶碗來又是當地一聲磕到桌面上。
縣丞又是一哆嗦,苦着臉環顧四周。這裏除了年修齊就屬他官大,在場幾十個人都不說話,就只有他來當這個出頭鳥了。
縣丞上前將年修齊的茶碗移遠了一些,恭身諂笑道:“縣尊大人,您消消火,聽下官一言。”
“說吧。”年修齊拿眼瞟了他一眼,官威十足地哼道。
“大人,恕下官直言,不管是誰跟那索家的子弟有來往,這麼查下去,就算能查出來,也不和道要過多少天了。縣尊大人不知道其中情況,索家勢大時,百鳳縣裏凡是有點地位有頭有臉的人都被他家籠絡過,這縣衙里就更不用說了,幾乎人人都曾經跟索家有來往。如果大肆查起來,弄得人心惶惶不說,那真正的始作俑者反而有可能趁亂逃脫。”縣丞一邊笑一邊說道。
年修齊又豈會想不到這一層,他要來這一手打草驚蛇,也不過就是想提醒那個人,他已經注意到他了。如果他真想做什麼對秦王不利的事,也要仔細考慮考慮。他就是要驚得這條蛇暫時不敢動才好。
再將堂下戰戰兢兢的諸人掃視了一圈,年修齊滿意地點了點頭,震懾的目的已然達到,他又開口道:“本官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人,以前有過來往的,一刀切斷也非易事,藕斷絲連也情有可原。但是,私通亂賊,其罪當誅!本官只能給他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說完將一沓紙遞給縣丞,那是杜若按着自己的記憶畫出來的那個人的畫像。
“把這些畫像分發下去。縣衙里的所有人聽令,從今天開始,全城搜捕此人!”年修齊一抬身將被縣丞移開的茶碗又端了回來,當成驚堂木又當地敲了一下。
縣丞快被這個愛拍驚堂木的縣太爺嚇出病來,將畫像分發下去,又湊回年修齊身旁。
“大人,下官們一定竭盡全力辦好這份差事。不過,和索家人來往怎麼又成了私通亂賊了?”
年修齊看着自己縣丞那張滿是疑惑的臉,才想起來索家和雲水暗中勾結之事並沒有散播出去。
“啰嗦。”年修齊一拍桌子,“本官說是就是!你懂什麼?!不該問的事少問。”
“是,是。”縣丞點頭哈腰地應聲道,“那下官和主薄典史兩位這就下去商量商量,這差事該怎麼安排下去。”
“恩。”年修齊點了點頭,沉思了片刻,又叫住欲告退的縣丞,“等等,那個——記得派多些人在後堂巡邏,注意保護師爺。”
“師爺?”縣丞一頭霧水地回頭道,“師爺怎麼了?難道不是該保護大人嗎?為什麼要保護師爺?”
“本官自有本官的道理,你不要多問啦。”年修齊擺了擺手,讓大堂里站了一地的雜吏衙役們都散了,自己也往後堂走去。
縣丞、主薄和典史三人仍舊走在一處,縣丞回頭看了看,低聲道:“你們有沒有覺得師爺和大人的關係有些奇怪?”
“奇怪?哪裏奇怪?”典史瞪着眼睛不解道。
“你這個大老粗,這都看不出來。”主薄嘿嘿一笑,低聲道:“我早看出來了,年大人對這個師爺特別上心。說是師爺,你們什麼時候見他干過一件正事?倒是大人見了他,還得陪着小心陪着笑臉。這哪裏是師爺,這分明是縣尊夫人。”
縣丞連連點頭:“說得不錯,就是這個理。這個師爺,我看根本就是縣尊大人的那個。”他說著連連搖頭,“這京城裏的人哪,就是不一樣。看不出來縣尊大人這樣正直的青年才俊,居然喜歡男色。”
“可是,這也沒什麼啊。”主薄繼續嘿嘿一笑,搓了搓手道,“看我們師爺那份姿色,別說這百鳳縣的男男女女都沒有,我看就是京城裏也沒幾個人比得上。縣尊大人也是極有福的。”
終於聽明白了的典史皺眉開口道:“可是,那師爺長得好看歸好看,身形可比我們縣尊大人大了一圈。”
“獃子。”縣丞和主薄相視一笑,嘲諷道:“端看我們師爺那長相,誰還在乎身形啊。再說了,師爺一看就是大家公子,平日裏定是養尊處優。長得白,聞着香,離他老遠就能聞着熏香味,一般人誰搞這個。”
三個人嘀嘀咕咕着上司的八卦,沿着小路慢慢走回一起辦公的院子。
又白又香的縣尊大人的“那個”此時正端坐在書房裏揮墨作畫,突然感到後背一股涼意浸上。
秦王抬起來頭,修挺的眉頭一皺。恩——好久沒感到這麼強烈的惡意了……
縣衙裏面上下一條心,年修齊的命令得以很好的貫徹執行,保護秦王的事情暫且不說,三班衙役分成八組,每天不間斷地上街巡邏,拿着畫像四處張貼,將那個索家子弟當成通緝犯來尋找。
如此翻地三尺般的尋找,終於在第四天的時候有了消息。一名衙役飛快地奔到難民安置處找到年修齊,氣喘吁吁地道:“大人!找到那個姓索的了!”
年修齊猛一提神,將手裏的東西交給一旁的人,跟着衙役匆匆地走了出去。
衙役一邊走一邊稟道:“屬下已經派人把那處圍起來了,他只有自己一個人,而且沒有武功,這次他插翅也難逃。”
聽說那人沒有武功,年修齊的心先放下了大半。既然沒有武功,那就一切好辦了,連秦王都不必驚動,他自己就能把這個人抓捕歸案!
兩人騎着馬很快到了衙役們包圍起來的那一處。那裏是一間毫不起眼的民房,有意隱藏在一條幽深的小巷盡頭。
年修齊負手走進了院子,正在裏面看守待命的一名捕頭上前來行禮。
“免禮。”年修齊抬手道,“他人在哪裏?”
“他還在房裏。”捕頭道,“已經有人看守,屬下等在院子裏,也守住了所有的出口,讓這人插翅也難飛。”
年修齊點了點頭,走進那平平無奇的房裏,就看到一個灰衣人被五花大綁,低垂着臉坐在凳子上。
年修齊一看這人,便認出來他就是那天在儀門外看到的那個背影的主人。
“果然是你。本官問你,你到底有什麼陰謀?你去縣衙幹什麼?!”年修齊聲色俱厲地質問道。
坐在暗室的床上百無聊賴地發著呆的傅紫維聽到了外面傳來的聲音,耳朵一下子警覺起來。
這不是那個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的灰衣人,這是——年修齊?
傅紫維激動地跑往門洞,卻又在幾步遠的地方被扯住了。他焦急地拉着鐵鏈,衝著門外大聲喊道:“修齊!年修齊!我在這裏,快點把這個門打開,放我出去!”
外面的年修齊正等着灰衣人的回答,耳朵里卻像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了什麼喚聲,他疑惑地四處望了望:“什麼聲音?”
傅紫維將外面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彷彿就在耳邊,可是他努力拉扯鐵鏈發出激烈的撞擊聲,外面的年修齊卻彷彿什麼也聽不到似的,傅紫維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灰衣人抬頭看了年修齊一眼:“我這房子裏有老鼠,大人不用在意。”
年修齊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裏面的傅紫維更是恨得破口大罵。
“你才是老鼠!”他急得抓了抓一頭長發,拖着鐵鏈走到書架房,拿起一隻花瓶,猛地朝牆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