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又陪着安琪說了一會兒學習和高考志願等方面的事情,周安弼才從安琪的房間出來,抬手看錶,已經快十一點了,他雙手插袋穿過走廊,側頭看半面牆高的雕花窗外一輪彎月高掛蒼穹,不禁想起那個妹妹也同樣為之傾慕的人。
事情算是圓滿解決,可是,周安弼心裏到底不太舒服,儘管是自己的妹妹,儘管是已經將一切可能扼殺於萌芽狀態,可是想着不能和子恆天天見面,也不能將他納入自己的勢力範圍,周安弼還是有種不安感,恨不能將自己的寶貝心肝藏起來不叫人看見才好。
因為正神思天外,周安弼都沒注意到堂哥周安瀾正朝着自己迎面走來,而周安瀾呢,本來就對周安弼一肚子意見,這時候見他劈面走來,一點要向自己主動打招呼的意思都沒有,不禁心裏越發妒火中燒:你小子狂什麼狂!老爺子今天無非就是領着你見見客人,順嘴誇了你幾句,你就尾巴翹到天上去了,狂得姓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了的德行,見了我理也不理!
直到快走到面前,周安弼才注意到大堂哥,他剎住腳步,微微揚唇,客氣而淡然地喊了一聲:“大哥。”
周安瀾心裏很不滿,面上卻絲毫不露,也揚起笑臉,對周安弼說:“安弼,今天老爺子可是喜歡你得很,一直拉着你給客人們說長說短的,看這情形,老爺子怕是動了想要叫你回周氏來工作的念頭吧?”
這其實是試探,老爺子叫周安弼回周氏來工作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周安弼都拒絕了。在周安瀾看來,周安瀾之所以不肯馬上來周氏,也許是因為這小子胃口太大,嫌老爺子給的職位不夠高,於是口口聲聲宣稱什麼“堅持理想,希望一輩子都此事法律工作,幫助需要幫助的人”之類的漂亮話。要是他真不想入住周氏,那嬸嬸趙婉珏又到處蹦躂什麼?哼,不過是待價而沽罷了!
周安弼掃了周安瀾一眼,見他臉上雖然掛着笑,眼神卻不善,不禁在心裏冷笑:老子的本心是不想回周氏和誰搶位置的,可是你丫的這麼緊張,老是一副防賊似地的德行就叫人太看不上了,要這樣說,我還偏就說我要回周氏,就要叫你疑神疑鬼的,難受死你!
周安弼便不否認周安瀾的揣測,意味不明地笑着,含混地說:“哪裏,哪裏。老爺子是我們周家的太上皇,人老成精,他的想法我猜不到,也懶得去猜,順其自然吧。”
周安瀾一聽這意思周安弼本人並不排斥回周氏工作,而不是他之前宣稱的那樣,不禁心裏越發不爽和嫉恨,連僵硬的笑容都保持不住了,勉強說:“那好啊,到時候我就多了一個幫手了。唉,這些年為周氏鞠躬盡瘁,我是巴不得有人接班,也好卸下這擔子,好好歇歇。”
周安弼懶得跟他周旋,敷衍地說:“大哥你又說客氣話了,能者多勞,你既是周家長孫,又沉穩能幹,當然是要多挑些擔子的。哎,我正想找安洵問個事兒,他在房裏嗎?”
周安瀾聳聳肩,說:“不知道,你去找找看吧。”
周安弼走到周安洵的房門口,敲了敲門,半天都沒有回應,一個下仆走過來,悄聲說:“安弼少爺,安洵少爺又出去了,您要找他就打電話吧。”
周安弼無奈地搖頭,回了自己的屋裏。
本來想給齊子恆先去個電話,想到這麼晚了,小傢伙沒準睡覺了,正在猶豫間,手機鈴聲倒是先響起來了。
周安弼還以為是子恆,眸光一柔,心想,真是心有靈犀啊,我正說給他打電話他卻給我打來了。定睛一看,卻是二堂哥周安洵打來的。
周安弼接起電話,沒好氣地說:“安洵,你丫夠可以的哈!今晚上你總共就出現了十分鐘,害得爺爺一直追着我問你去哪裏了,虧得我幫你圓謊。”
周安洵一貫是和堂弟周安弼熟不拘禮,嬉笑怒罵慣了的,關係比和他自己的親哥哥周安瀾更要親近,此時周安洵嬉皮笑臉地接話:“兄弟,謝了,大恩大德銘記在心,什麼時候哥兒們也幫你圓一次謊,當然,這個幾率比較低,主要是你活得太精細了。”
周安弼哼笑一聲,說:“你又在哪裏鬼混啊?還回不回來?明天一大早,咱們可都是要去麗晶酒店那邊款待招呼客人的,到時候爺爺問起你來,難道又要我幫你圓謊?”
周安洵說:“我確定不會。我們說好了三點鐘結束。哎,你來不來?正好這裏有個妞兒沒有男伴,正點哦,胸大腰細,臉蛋也好看,怎麼樣?這種好事哥哥總是記着你的。”
周安弼嘲弄地說:“切,你是存心噁心我吧?我有潔癖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碰過的東西我就更不敢下手了!”
周安洵說:“我保證我沒有碰過她,我今天有兩個女伴呢。”
周安弼說:“我不去,你慢慢享用。不過,我提醒你一句啊,現在外面很亂,你可千萬別著了人家的道兒,不要亂接人家的煙抽,也不要亂喝東西,要是碰上毒品就麻煩了,我今年都接觸到好幾樁這樣的案子了。”
掛了周安洵的電話,一看都快十二點了,周安弼打消了給子恆打電話的想法,自去洗澡睡覺。
第二天就是周老爺子七十五大壽的壽宴,宴席在本城最著名的麗晶酒店舉行,周家包下了整個頂樓的vip餐廳和餐廳外的空中觀景花園。周安弼和周安洵先驅車抵達了酒店,在宴席的會場到處檢視了一番,十點鐘左右就開始陸陸續續有賓客入場,一時間衣香鬢影,冠蓋雲集,兩堂兄弟免不了要上前接待寒暄,忙得沒時間說閑話。
周老爺子的座駕於十一點二十分抵達酒店,周老爺子在長子周汝文和長孫周安瀾的攙扶下入場,並在長孫周安瀾致辭后也上台簡短了說了兩句。
賓客都私下裏竊竊私語:“老爺子的精神看起來很硬朗啊。”
“簡直可以說是老當益壯。”
“看起來比他那兒子的身體還要好。”
“可不是嗎?周董這些年精神是大不如前了,都不太往公司那邊去了,現在管事的是周董的大兒子,就是剛才在台上致辭的,周總經理。”
“哦,那現在站在老爺子身邊的那個小夥子是誰,看起來挺眼熟的,應該也是孫輩吧?”
“哦,那是周家老二的兒子,是個大律師呢,好像很有名。你看他眼熟,也許是因為他經常上電視吧。”
“那邊那個穿着橘紅色西服的又是誰呢?媽呀,真騷包,橘紅色的西服,還有他那一雙桃花眼,看得人心花都開了,那又是誰呢?”
“那個應該是周董的二兒子,叫什麼來着忘記了,看那眼波一漾一漾的風流樣兒,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呢,有過的女人,沒準上百了喲。”
整個壽宴,大家關心的焦點都不在今日的老壽星周老爺子身上,反而是關心周家長子周董事長的健康狀況,以及周家兩位正當年的孫輩周安洵和周安弼的婚事狀況,至於周家長孫周安瀾,因為已婚,故而風頭不再,人們往往朝他太太劉婉瑩的肚子上多看兩眼,心裏好奇這一對夫妻結婚多年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午宴在一點半結束,隨後賓客們環繞着周老爺子下到三樓的茶廳,喜好棋牌的太太們呼朋引伴地去包間打麻將,餘下的人則以周老爺子為中心散坐開來,聊天扯閑,當然,話題多數時候是圍繞着周家幾個子孫展開。
周安洵哪裏坐得住,一個小時后藉著上洗手間的空兒溜之大吉,不知道往哪裏去勾引美女去了,周安弼又陪着坐了半個小時,也不耐煩了,心裏蠢蠢欲動想去找齊子恆,便向爺爺告罪說:“老爺子,我明天有個大案子要出庭,現在想回去整理一下,您看,我是不是可以先走一步?”
周老爺子說:“急什麼?這麼多叔叔伯伯在這裏,將來都是對你的事業有裨益的,工作嘛,先放一放。”
周安弼又陪坐了一刻鐘,再次委婉提出要先走,老爺子雖然心裏略不悅,也只得說:“好吧,你去吧,年輕人對事業有幹勁有衝勁是好事,昨天到今天,我也總算是從你這個大忙人手裏搶得了一整天的時間,再耽誤下去,就要討你的嫌了。”
周安瀅也在旁邊笑着給堂哥解圍,說:“爺爺,難道就安弼哥哥一個人最會討您喜歡,您就這麼捨不得放他走?孫女吃醋了喲。”
周安弼又說:“爺爺說的哪裏的話,這是因為確實有事,我下周周末再回來陪您老人家。”
周老爺子這才心裏熨貼了些,拍了拍他的手,說:“那好啊,人老了,不中用了,就盼着你們這些孫兒孫女回來好享享天倫之樂。再說,我還真有些話要對你說,今天客人太多了,不太方便。”
周安弼走出茶廳,迎面遇上堂嫂劉婉瑩,見她一身高級訂製禮服,耳朵上、脖子上佩戴着同款的綠寶石首飾,整個人神采奕奕,便笑着打招呼,“大嫂!喲,今天怎麼這麼漂亮。簡直就像那廣告上說得一樣,今年二十,明年十八。那家香皂企業沒找上你打廣告真是可惜了。”
劉婉瑩和他說笑了一陣子,問:“你要走了?”
周安弼說:“嗯,有點事,要先走一步,你們幫我陪着爺爺哄他老人家開心。對了,說起來,”周安弼壓低了聲音:“你和大哥現在好了?不離婚了?”
劉婉瑩唇角微微撇着,說:“好也就是那麼著,你大哥那個人你還不知道?不過,這些天倒真是老實了些,起碼每天都按時回家了的。”
周安弼點點頭,說:“那就好,我走了啊,大嫂。”
周安弼坐電梯下到一樓的酒店正堂,忽然眼角瞄見兩個酒店服務生正攔着一個十多歲的少爺,那少年情緒略激動,口裏說著什麼:“我就是來見見周先生的。”
周安弼敏感地覺出異常,凝神一看,這不就是齊子怡嗎?上次在金山的偵探所看過照片的,這時候眸中含淚、楚楚可憐的模樣叫兩位服務生都不太忍心,迫於酒店的規定不得不繼續攔住他,勸慰道:“哎,不行,這是人家的家宴,沒有請帖是不能入內的,您要找什麼人,就給他打電話叫他下來,在這裏吵鬧也沒有用。”
周安弼忽然起了一點惡作劇的心,想着就由着他把大哥鬧下來看會怎麼樣,不過,這種事要避嫌,周安弼退回到大廳后側,想了想,撥通了酒店管理部的電話,質問道:“你們酒店的保安措施是怎麼回事?怎麼有人在大堂處吵鬧,惹得路過的人都指指戳戳的?偏巧門口豎的銘牌上是我們周家大擺宴席為老爺子祝壽的消息,人家還以為我們周家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引得人來砸場子呢?”
大約三分鐘后,周安瀾大步流星地走出來,拉着齊子怡到了一個什麼角落裏去。大約兩三分鐘后,周安瀾臉色鐵青地出來,頭也不回地走了,而齊子怡則過了足足五分鐘才出來,臉上赫然是紅腫一片,顯然挨了打,緊抿着唇,仇恨地望了一眼佈置得一片喜慶的酒店,肩膀低垂着走了。
周安弼猜想剛才他們應該是說崩了,不過,看齊子怡剛才那神情,這事兒絕對沒完。
周安弼施施然出門取了車,徑直往齊子恆家的方向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