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喜
安錦清的話讓殿內的妃嬪都看向了裴蟬嫣,裴蟬嫣附近的幾名新進宮的妃嬪也都扭臉望着她。
眾人皆心知肚明昨日陛下本翻了裴御女的牌子,最後卻宿在了鳳央宮的事情,這會兒她們注意着裴蟬嫣,幸災樂禍有之,閑閑看戲有之,獨獨沒有同情。
裴蟬嫣面色便是一陣的尷尬,偷偷拿眼覷向坐在上方的陸靜姝,再飛快的收回了目光。她咬了咬唇,十分艱難的從嗓子眼裏擠出一句話來。
“多謝安才人娘子的關心,妾無礙。”臉上更是勉強的擠出了几絲笑容,可那般的不尷不尬的笑容在她臉上反而一樣好看。
安錦清見裴蟬嫣這般,心中萬分解氣只差沒有捂嘴輕笑。
昨天差宮人去打探回來消息,宮人回稟道有好些許美人被選入宮,她頗為不屑。陛下隨即便翻了據傳容貌、姿色最為出挑的裴蟬嫣的牌子,她不免嫉恨。等再聽聞最後陛下沒有去裴蟬嫣那兒,頓時大為舒坦。
自皇後娘娘入宮后,陛下入後宮則多半宿在鳳央宮,其他妃嬪那兒甚是少去,她這兒便不必提了。
包括李佩舒的事,都讓安錦清看得很清楚,皇後娘娘不是她能輕易撼得動的人物,她亦不該主動撞上找罪受。
現今,后宮裏更多了這麼些個嬌花似的妹妹,安錦清忍不住想要好好的“疼愛、疼愛”她們。
“許是妹妹將將入宮,尚不大習慣,才會睡得不怎麼安穩。等日子長了,就都會習慣了。”安錦清大大方方的微笑着開導裴蟬嫣。
裴蟬嫣的面色變得愈差,低頭順從的應下,“是,多謝安才人娘子的勸慰,妾定謹記於心。”
沈荷風眼瞅着陸靜姝的臉色不比先前好,便知她是介意昨天的事情被安錦清這麼拿出來說了。到底她是皇后,身份尊貴無比,哪裏願意被一個小小的妃嬪隨意置喙。
在安錦清那裏狠吃過一回啞巴虧的事,沈荷風一直記在心裏,與安錦清也更加地不對付。皇後娘娘對裴蟬嫣頗有不喜的消息,暗地裏妃嬪間早就傳開了。偏偏是安錦清做出這麼一副對裴蟬嫣關心的樣子,蠢得可以。
“安才人娘子這麼關心裴御女,真是讓妾覺得羞愧。妾方才竟是沒有發覺裴御女的臉色不大好,可見遠不及安才人娘子心細。”
沈荷風嫣然一笑,眉頭輕挑,望向安錦清。她的眼神之中略含了挑釁,可旁人都看不大清楚她的神情。
安錦清雖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沈荷風的話是什麼意思,但她十分清楚沈荷風這話定然是別有用意。
心下疑惑之間,安錦清不經意看了眼坐在上方,正神色有些古怪、眼神在她與裴蟬嫣身上打轉的陸靜姝,反應過來便是心中一慌。
她急着撇清自己對裴蟬嫣沒有特別的關心,也沒有想與裴蟬嫣站在一邊,回應沈荷風時,多少太過着急了一些。
安錦清兩頰因惱怒浮現兩團粉紅之色,她壓抑住想要拔高的音量,略帶了呵斥道,“沈寶林莫要胡說,我與裴御女今日才第一次見面,不過是見裴御女臉色不大好才關心兩句罷了。”
沈荷風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掃一圈其他新入宮的妃嬪,斂了笑意又說道,“妾瞧着李御女、庄御女、秦御女的臉色都算不得好,尤其是秦御女。”
“妾冷眼觀望着,竟像是比裴御女的臉色還差些,可竟是沒有聽得安才人娘子的半句關心。”
安錦清被沈荷風的話一下子就逼得急了,頓時怒目相視,只差沒指着沈荷風的鼻子就開罵起來。陸靜姝不知道該不該說適時的、悠悠的話,將安錦清的一切想法都扼住。
“安才人應當是真的關心裴御女,作為資歷深的妃嬪關心一下新入宮的妃嬪,這份心意到底是好的。沈寶林方才的話說得未免有些過分了。”
陸靜姝的話是這般說的,可眾人都能夠在她臉上看到對安錦清明顯的不滿,對沈荷風則沒有半分的指責之意。
便是言語之間,聽着似乎是在指責沈荷風,卻又能讓人感覺得出來,她對安錦清的舉止,沒有什麼好感更不說褒獎或者表揚。
沈荷風知情知趣,十分配合立刻與安錦清賠了個罪。“妾方才一時失言,話說得有些過分了,妾在這裏給安才人娘子陪個不是,還望安才人娘子大度不與妾計較。”
安錦清自知這是在皇後娘娘面前落了個大的不是,可又沒有法子。就算是在這裏辯解,皇後娘娘也定不會信自己。這般一想,對於輕易就被沈荷風的話左右了的陸靜姝,安錦清不由在心裏暗暗鄙夷。
“好了,時辰已經不早了,該去給太後娘娘請安了。”沈荷風的話音落下還沒有等到安錦清開口,陸靜姝便先說了這麼句。這般落在眾人眼裏,顯然是不想再聽安錦清的話,搶在前頭堵了她的話。
於是,皇後娘娘不喜裴御女的事,就這樣毫無阻礙的印在一眾妃嬪們的心裏了。尤其是新入宮的妃嬪,都十分自覺的謹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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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后對新入宮的妃嬪們態度和藹,可算不得多親昵,亦遠沒有選妃當日那麼多好聽的話。雖瞧出來裴蟬嫣的臉色不對,但什麼都沒有問。
閑話了一會兒,周太后便遣退了眾人,獨留了陸靜姝另外說了些話,卻不是其他妃嬪能夠知道的了。
太后還有皇后的賞賜都在請安之後,由宮人分別送到了諸位新入宮妃嬪的住處。眾人皆謝過恩典,今日見識太後娘娘與皇後娘娘都算不得難相處,不少妃嬪定了心,心情放鬆。
獨獨是裴蟬嫣一個人,心情無論如何也爽利不起來,暗地裏又折騰了貼身婢女蝶衣幾回,才稍稍舒緩了些。
想着昨日陛下翻了她的牌子爽了約,今日當會補償回來,可等到晚些的時候,裴蟬嫣得知的卻是陛下翻了庄思柔的牌子的消息。這讓裴蟬嫣愈發氣悶,而無可發泄,又是一夜不得好睡。
庄思柔侍寢之後,第二日便被晉為了正七品的柔婉,一下子凌越在了眾多新入宮的妃嬪之上。
晉陞的消息有專門宮人到鳳央宮通知身為皇后的陸靜姝,陸靜姝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她只是先挑選了玉泉宮的清芷閣作為庄思柔新的住處,吩咐宮人去準備后,再讓盈露去庫房裏挑撿了兩樣合適的東西,送去庄思柔那兒作為晉陞的賀禮。
這事情,於陸靜姝而言,便再無什麼了。
鳳央宮及其他各位妃嬪處,反應都是平平的,可庄思柔住的地方,就大為不一樣了。
大約是同為新入宮的更兼年齡相仿的緣故,不少新入宮的妃嬪都趁着庄思柔還未搬走特地去了賀喜。
有的妃嬪是真心想着與她拉好一些關係,有的則是走走過場只是因為不想平白樹敵。到底她們互相之間都還不怎麼摸得清底,誰也說不準對方究竟是介意還是不介意。
無論是出於何種心思,庄思柔的住處卻是實實在在的熱鬧非常。
李佩瓊、蔣凝香、孟悠先後都到了,庄思柔好好的招待她們,與她們坐在一處喝着冷茶,面上始終沒有半分的不耐煩。
那之後又有幾名妃嬪來了賀喜,更添幾分熱鬧,連給人清冷感覺的顧明珠,在這幾名妃嬪之後同樣來了。
眾人坐在一處,隨意說話,瞧着分外的融洽。於此,一起參加選妃的新人裏邊便只剩下裴蟬嫣一人沒有出現。可沒有一個人格外提起她,彷彿對她的不出現分毫不在意般。
裴蟬嫣到底還是出現了。
在庄思柔與李佩瓊她們喝下了好幾杯茶水之後,宮女進來稟報,說是裴御女到了。在座的人裏邊,有兩三個在聽見“裴御女”幾個字時,臉色微變。
“請進來。”庄思柔一頷首,平靜的與宮人說道。
裴蟬嫣進來的時候臉上掛着甜甜的笑容,落落大方的與庄思柔行禮賀喜,繼而再與其他人問好。
庄思柔待她與其他妃嬪無一二差別,同樣是客客氣氣的請她坐下,又吩咐宮女上了茶水。
其他人都是已經坐了許久的,自然也互相談笑了許久,這會兒倒並不那麼想說話了。
因而,待裴蟬嫣入了座之後,說話的人變得少了許多,便是說也是有一搭沒一搭,遠沒有之前熱鬧。
庄思柔也不特地與裴蟬嫣解圍,只有話接則接兩句。沒有話可接時,便沉默喝茶。
裴蟬嫣心知自己過來也是討個無趣,可總不能真的不出現了,面對現下這般場景,她亦沒有半分的法子。
入宮之後會是如現下這樣的情況,她萬萬沒有想到。她原本以為,即使不能夠順風順水,可總歸是要比其他人好上一些,可卻沒有如此。
思及此裴蟬嫣忍不住暗咒陸靜姝一句,端了茶杯又抿一口茶水。
“庄柔婉娘子還有諸多事情要忙,我叨擾這許久,卻是怕誤了庄柔婉娘子的事,這會子也該回去了。”
李佩瓊第一個開口說要離去,說畢便起了身。其他妃嬪陸續附和,說出口的話與先前李佩瓊的話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裴蟬嫣一杯茶都還未喝完,眾人便說要走,她想起當初參加賞花會之類的宴會。各家小姐聚在一起,她從來都是被眾人圍繞的那一個,哪裏會曾有過這般凄涼境地。
“確實如此,不能耽誤了庄柔婉娘子的事情。”裴蟬嫣站起身,隨着其他妃嬪一起笑着柔柔說道。
等裴蟬嫣愈眾人一併往外邊走去的時候,無人願意與她走在一處。裴蟬嫣心裏愈恨,又覺得這些人當真是鼠目寸光,可現下的她竟是什麼都做不得,唯有忍耐着。
“我與裴娘子正好是一路,不若一起走么?”
清冽的聲音在裴蟬嫣身畔響起,她驚喜轉頭去看。裴蟬嫣認出與她說話的人是顧明珠。顧明珠的父親不過是一個小縣令,裴蟬嫣過去與她並不相識,自不清楚她為人如何。
在這種眾人都想要避着她的時候,還主動與她說話,足可見此人非什麼沒有腦子的,還很有自己的主見。明知道對方必定帶着目的接近於她,裴蟬嫣倒不在乎,左右後宮裏面,不是你利用我便是我利用你。
沖顧明珠露出一個甜美而友善的笑容,裴蟬嫣驚喜道,“好呀!顧娘子,我們一道兒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