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白衣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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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盛將軍已是到了咸陽,諸位,今日老夫先失陪了!”趙敬一長長出了一口氣,微微向身邊的眾人點了點頭,起身而去。
依着這位盛將軍的脾氣,不喜通報擺架,一路快馬加鞭,自京城呼嘯而至。
沿途風光作伴,喝酒吃肉,好不痛快!武狀元自有的洒脫與不羈,全映現在了十六歲的盛堯山身上。
想必趙敬一也是知曉盛堯山的脾性,這會兒見了,便火速回府安排去了。
雖是不受,可該有的禮制還是要做到的。
“報——將軍!前方發現馬賊蹤跡!”一個探兵折返速報。
“追!”盛堯山面色一冷,大喝一聲,伸手自背後取過長槍,光芒閃爍,寒意逼人。
一陣揚塵沸騰,馬蹄陣陣、馬嘶恢恢。
再次恢復平靜時,早已不知英雄的去向。
城外,曠野開闊、萬物蕭索、寒風凜冽、冬意更濃。
盛堯山帶着自己的騎兵,循着馬蹄印,一直追到一片白樺林邊。
“將軍,此林兇險,還是小心為宜!”一個將領收馬勒韁,警惕的提醒着身邊的盛堯山。
“無妨!區區馬賊,跳樑小丑而已,不足為慮!分開搜!”盛堯山冷哼一聲,緊收韁繩,赤兔揚起前蹄,空中騰了幾下,便一頭轉進白樺林,迅速消失在斑駁的樹影之間。
“是!”那將領回頭大喝一聲,帶着身後一眾騎兵,也消失進了凌亂的白樺林。
林子盡頭是一條曲徑,幽幽的小路邊,一個簡陋的茶棚,一個駝背的老人在忙碌着。
三個彪形大漢歪斜的坐在棚下,喝酒吃食,身後一眾精幹打扮的隨從。
盛堯山在林子裏轉了一圈,未發現馬賊痕迹,索性鑽出林子,不知不覺也便來到了小茶棚。
“老闆,一壺清茶!”盛堯山揚聲道。
此時,那三個大漢已是酒足飯飽。
“客官,您吃好了?”老人殷勤的站了過來。
“嗯。”一個大鬍子抹了把鬍子上的湯漬,起身就要走。
“客官,還需要點什麼?”老人把肩上的毛巾重新搭了?遙?庥興?傅奈實饋?p>“不用了,別擋路!”另一個三角眼看都不看老人一眼,起身用結實的肩膀霸道的撞了老人一下。
老人身形遲鈍,後退了幾步,左右搖晃了一下,險些跌倒。
一眾隨從此時也都站起來,紛紛要向外走去。
“嘿嘿。”老人無奈的堆起笑臉,躬着腰繼續上前道:“哪位爺結算下酒錢。”
“他媽的!”一個刀疤臉左手拍打桌面,右手伸向懷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大鬍子一把拉住了刀疤臉,喝道:“不要惹是生非了,速速離開此地。”
刀疤臉收起右手,罵罵咧咧了幾句:“老不死的,老子吃飯從來不給錢!”
看來這是要吃霸王餐吶!
此刻,咸陽城中,各大街巷之中,趙敬一正差人張貼着告示。
“茲示告眾鄉鄰得知:近日有外來馬賊盤旋於咸陽附近,名刀執杖,行搶掠之惡行,望諸鄉鄰見此相互轉告,外出需結對,夜間定閉戶,凡有發現馬賊蹤跡者,務必及時上報咸陽府尹,不得有誤。有功者重賞!”
后廚之中,溫柔此時頭腦一片空白,以感覺不適為由,離開了醉仙樓。
“柔兒,天變得厲害,怕是要下雪了,你帶把傘回去吧!”溫守正擦了擦手,隨即拿過一把油紙傘,塞到溫柔手中,仔細叮囑了幾句,便又轉身忙活去了。
溫柔抬頭望了望天,雖是陰得厲害,卻沒有昨日的凜冽。索性一個人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遊盪,走着走着,不知怎得,竟走出了城門,來到了城外的護城河邊。
此刻,簡陋的小茶棚里,盛堯山正不動聲色的觀察着身邊這三個彪形大漢,眼神中的寒意更是濃重。
“客官,本店小本生意,辛苦來這幾個銅板,也就夠小老兒勉強餬口啊!”老人家拉着刀疤臉的袖子,雙腿彎曲,苦苦哀求。
“老不死的,活膩了!敢問你大爺要錢!”刀疤臉到底按耐不住,抬手一揚,一把晃倒了老人家,接着刀光一閃,一口平頂帶環馬刀,刀柄纏着些許的麻繩,亮在老人家的脖子前。
“啊!”老人家驚呼一聲,嚇得四肢癱軟,一屁股坐倒,口中再呼不出任何一字。
那群人一陣狂笑。
“大膽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兇,眼中可曾有王法!”盛堯山見此情景,大喝一聲,手臂伸展出,亮銀長槍瞬間擋在了馬刀的下面。
“多管閑事!”刀疤臉回過頭來,見到盛堯山隻身一人,便眯着眼,歪着嘴呸了一句:“小子,再多事的話,今日就讓你陪這老頭一起下葬!”
“只怕是要送你們去見閻羅王吧!大膽馬賊,還不束手就擒!”盛堯山冷哼一聲。
大鬍子眼神一凝,道:“官府的人!”
盛堯山長槍一擺:“不錯!”
其實,方才他吃茶的時候就已經在猜測這些人的來頭。
憑這不同眾人的扮相,已是猜出幾分兇惡的本性。
又見蠻橫霸道,還要持刀行兇,更是猜到必是連日要找的馬賊。
只是按捺不動,是想跟着他們尋到老巢,一舉滅了後患。
誰曾想,卻見到性命攸關的一幕,當下只得站了出來。
三角眼“嘿嘿”冷笑,不屑道:“小子,就憑你一個人?”
盛堯山不再多言,立時出手了。
只聽得一陣冷兵器相接的聲響,大鬍子、三角眼、刀疤臉三人已是亮出自己身藏的傢伙,雙戟、長鞭、馬刀,悉數向盛堯山襲來。
一色如青玉般的青衫,瞬間和三團腌?混戰在一起。
周圍的十幾人也圍上前來,圍攻盛堯山。
此刻,溫柔依舊一個人站在護城河邊痴佇,前世的一幕幕似昨日發生般清晰入目。
天色壓得更低,陰仄仄的,讓人頓生寒意。
方才還平靜的河水,此刻已是掀起了水浪。
起風了,溫柔不由打了個寒顫。
盛堯山依舊和馬賊混戰在一起,只見人群之中,槍花飛舞,矯若游龍,亮銀色的槍身無比耀目,便如同一團月光一般,讓人不可近身。
盛堯山越戰越勇,殺進殺出,縱橫其間,威風凜凜。不多時,十數名隨從已然伏屍當場,只有那三個頭領還在苦苦支撐。
“老三,分開走!”大鬍子見狀不妙,高呼一聲,抽身便逃。
剩下兩人也都分開落荒而逃。
盛堯山微怔,隨即將那長槍遠遠擲去,只見一道如電的光芒閃過,三角眼慘叫一聲從馬上跌下。
盛堯山冷笑一聲,拍馬追向大鬍子。
便在此時,忽聽又是一聲慘叫,盛堯山一驚,分神之時,大鬍子早已不知去向。
不遠處,一團如雪的潔白,晃過盛堯山的眼睛,忽的又不見了。
難道是他?
盛堯山嘴角微微上挑,眉毛揚了一下,勒馬回身,往那聲慘叫去了。
只見灌木叢中,刀疤臉脖頸血噴如注。
盛堯山打馬前行,自三角眼背後抽出長槍,原地轉了個圈,認準了一個方向,直直的追了出去。
護城河邊,溫柔一人撐起鵝黃色的油紙傘,正欲返回。
片片潔白的雪花,朵朵飄落,
大鬍子低身伏在馬上,一邊奔跑,一邊回身後望,滿面的驚慌失措。
在他身後,一團飛雪躍動向前。
大鬍子越來越近,直向溫柔這邊來了,臉上猙獰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
溫柔驚恐。
紙傘滑落,怔怔而立,身旁一片白茫茫。
忽的,那團飛雪分成了天地兩部分,天上的一躍而起,地上的依舊在躍動向前。
“是他!”
溫柔心頭一驚,一種難以言說的衝動,熱熱的似要躍出胸口,她差點脫口喊了出來。
是他!
只見天空中疾速下落的不是飛雪,而是一白衣少年,面如冠玉、眼若秋水、雪花沾衣、拂身還滿、遺世出塵、迥凌仙家、清冷的北風,略過他紛飛的髮絲,寬大的白衣在風中搖曳翩翩,他的唇薄而紅艷,微微輕啟間,似有淡淡的笑不經意的流露。
“呼呼”一陣風動,卻見白衣少年迴轉身軀,擋於溫柔身前,閉目含笑,修長潔白的手,自袖管輕輕抽出,自腰間轉了個旋,解下一條狹長的軟帶。
“嘩啦啦”一陣抖動,那條狹長的軟帶竟在空中“嚓啦啦”現過一道銀光。
再定睛看時,已然發現那根本就不是什麼軟帶,而是一柄銀色的軟劍。
風雪之下,現着凜凜的白光。
大鬍子滿眼驚恐,便要伏身催馬狂奔。
“賊子!哪裏逃!”白衣少年口中輕言,飛身上前,單手執劍,直指賊首。
“嘶。”只輕輕一聲划動,便見覆著薄薄雪層的地上,泛起點點紅梅。
再見大鬍子時,早已落馬仰天、雙目圓睜、喉頭染血、正中命門!
再看白衣少年,只輕輕抖了抖軟劍,收入腰間,那劍絲毫未沾半點血漬,當真是極好的兵器!
此刻,地上的那團雪白漸近,白衣少年口中長哨響起,一匹神駿的白馬尋聲而來。
溫柔的淚再也止不住了,她認得那人,那馬,還有那劍。
任越,大周兵馬大元帥三公子,未來的新科文狀元。素愛白衣,雖是將門之後,非但武藝超群,文采更是出眾。
坊間以其“智計謀略無雙、風采絕世無雙、琴棋書畫無雙、詩歌文賦無雙”,稱之為“無雙公子”,和盛堯山一文一武並稱為大周朝的“絕代雙驕”!
六如公子盛堯山!
無雙公子任三郎!
青衫白衣,大周雙驕。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此時的任越,應該比溫柔年長兩歲。
那馬更是任越心愛之物,喚作映雪,周身潔白,無一雜染。
溫柔還記得前世,任越為了他拋官棄爵,激惹了聖上,被禁終身不得入仕。自天牢既出,天大地大,蒼茫飛雪。
她與任越合乘一騎。
雪色如煙,隨風翩然濁世間。
白衣一笑翻手覆青天。
千里行舟莫道最無情。
相逢難得是知音。
那個冬日,漫天飛雪下不屈的少年。
伊人一言,化作一生的信念。
便在此時,盛堯山騎着赤兔飛奔至此。
任越微微一笑,眼角掠過淚眼婆娑的溫柔,慢步走了過去。
俯身拾起掉落的油紙傘,輕輕抖落傘上的飄雪,再次撐開,緩緩撐於溫柔頭頂。
一傘,兩人。
任風雪紛飛,傘下四目相望。
凄清的北風此刻彷彿熄弱了許多,只柔柔的繞着,拂過任越散碎的髮絲。
髮絲游移,幾近搔過溫柔耳際、鼻尖,酥酥痒痒的,讓人頓生情愫。
“姑娘,受驚。”任越聲音如玉,溫潤暖心。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聲音。
溫柔接過傘,無語凝噎。
任越薄唇微動,暗露笑意,點地騰空,翩然而去,袖袍微擺,一躍馬上。
此刻,盛堯山已是趕到大鬍子身邊。
任越端坐於馬上,倏的一聲,架馬躍起。
再見時,映雪載着任越已是到了河之對岸。
“賊窩除盡,賊人盡除,盛堯山,你不行,哈哈哈哈!”任越仰天長笑,轉馬回身,自袖管中摸出一柄玉簫,悠然的吹奏了起來。
幽幽簫聲,空寂無比。
漫天飛雪,餘音裊裊。
盛堯山卻是絲毫不惱,聲音遠遠出去:“任三郎,後會有期!”
說罷回韁風一般的呼嘯而去。
赤兔濃密的睫毛略過溫柔身邊,淘氣的打了個響鼻,盛堯山不經意的回首,留下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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