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中午周文陽在周成家吃了飯，下午周淑華去鎮上交做好的手工活，周老爺子要去田裏挖紅薯，周文陽拿着竹筐和他一起出去，到了田裏周文陽才發現只拿了一把鋤頭，忘記拿鐮刀了，便立刻跑回家去拿。

“媽，你怎麼在這裏？”

周文陽皺眉看着站在周家門口準備推門進去的孫麗麗，在鄉下除了幾個特別細心的人家，一般人家不出村子就算家裏沒人也不會鎖門的。孫麗麗平日裏一年到頭都不會往周家這邊走的，這會兒周家也沒鎖門，不知道孫麗麗想要進去幹什麼。不過周文陽知道她反正不會是來看他的，在孫麗麗的心裏，他這個親生的兒子絕對沒有李文斌那個一天到晚給她甩白眼的繼子來的重要。

孫麗麗收回推門的手，笑了笑，“我是來看看你頭上的傷口的，這都回家兩天了，你也不回去看看。”

周文陽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孫麗麗，他在醫院裏躺了幾天她這個做媽媽的沒有去看過一眼，他昨天從醫院回來也沒有去看他，今天他們家沒人的時候倒是來看他，看空氣呢吧。

“頭上開了個大窟窿，你說能好嗎？醫生說我流了很多的血，要吃些補品才行。媽，小姑沒錢，你能給我買點麥乳精嗎？”

孫麗麗聽周文陽這麼說，乾笑兩聲：“呵呵，你個小孩子家家的吃什麼補品，讓你小姑給你殺幾隻雞吃吃，血就全補回來了。”

見周文陽沒有進屋的意思，孫麗麗說道：“別站在這裏了，我們進去吧。”

孫麗麗說著要推門進去，周文陽一把拉住門，快速的把門上掛着的大鐵鎖鎖上了，拍了拍手上的鐵鏽，對着孫麗麗笑着說道：“家裏沒人看着，我是專門來鎖門的，聽說最近小偷多。”

孫麗麗聽了罵道：“你媽站在這裏呢，你鎖什麼門。”

“媽你既然是來看我的，現在也看過了就回去吧，我要去周成家玩了。”周文陽才不想搭理她，孫麗麗這麼執着的要進去，一準的沒好事。

“周成家，周成家，你就知道周成家，他們家是給你吃了還是給你穿了啊，自己家不回一天到晚往別人家跑，別人家今天給你什麼好處了？”孫麗麗撇着嘴說，李國民之前警告過她不要來找周文陽，可是今早上有人對她說周金根的小舅子往家裏帶了很多好東西，周文陽去了周成家后沒多久就抱着一個大的黑布袋子走了，也不知道裏面是塞了什麼好東西。孫麗麗一聽就坐不住了，給她兒子的東西可不能便宜了周淑華，所以就急匆匆的過來了。

“媽，你也說了那是別人家，既然是別人家，為什麼要給我東西。”

“那你早上抱回來的袋子裏裝的是什麼？是不是周成舅舅從廣州帶回來的東西？”

果然是為了那袋東西，還好他用袋子裝着了，不然被孫麗麗知道周成他爸給他買了現在流行的衣服鞋子，還不知道要怎麼鬧呢。

“我問周成借的複習冊，他小舅給他買了一堆。”

孫麗麗明顯不相信，一臉懷疑的看着周文陽，“複習冊為什麼要用黑布袋子裝着？”

“好幾本不好拿，周成就隨手給了我個袋子。媽，你如果沒事就回去吧，我去周成家了。”

“去吧去吧，要是周成家給了你什麼東西，記得一定要給媽保管啊，小孩子家家的會弄丟的。”孫麗麗甩甩手說道，然後嚼着香瓜子一扭一扭的走開了。

周文陽衝著她的背影翻了個白眼，上輩子他不懂事，一心都聽他這個媽的，結果他這個媽卻一天都沒有為他着想過，每次他回家過年只要帶的東西少了就會被罵上好幾天，從來不想他小小年紀的出去打工有多辛苦，從未對他有過一句關心的話，倒是把李文斌當做親兒子看待。

孫麗麗走後周文陽才進屋拿了鐮刀回了田裏，周老爺子一個人已經挖了小半筐山芋了，周文陽連忙去割那些山芋藤。這些山芋藤都是好東西，嫩的時候人也可以吃，現在老了就可以拿回家去餵豬，能省下很多豬飼料。

周文陽上輩子在別人大棚里打過工，做農活也是一把好手，這會兒一手抓着藤蔓一手拿着鐮刀割的飛快。周老爺子見了連忙喊他慢點，讓他小心着別割了手，來不及割晚上可以讓周淑華來，不要逞能。

“爺爺，我一直割豬草來着，早就熟練了，你別擔心我。”周文陽笑了笑，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這點活根本不放在眼裏。

周老爺子卻有些心疼，這年頭家裏都是獨生子女，生活好了一些之後孩子就都比較寶貴，現在有幾家會讓孩子幹活的，如果他家書言還在，怎麼可能讓周文陽幹活。看周文陽的熟悉勁，就知道他平日一定沒少干。

周淑華下午回來的時候沒有帶回平時做的手工活，而是帶回了一大包剪裁好的布料。周淑華把放在房間裏的縫紉機搬到堂屋裏，把各個部分分別捆好的布料整齊的排在旁邊的桌子上，然後就埋頭踩起了縫紉機。

“小姑，這是什麼啊？”周文陽看着那些布料問道。

“是鎮上制衣廠的衣料，裏面合起來是一百件的確良的襯衣。鎮上的服裝廠昨天晚上員工加夜班的時候電線短路，車間發生了一起小火災，燒壞了十來台縫紉機，現在不能開工。不過他們手頭有一批衣服要在一個禮拜以後交貨，所以把活發給廠外的人做，做好一件三毛錢，五天後交。”周淑華“哆哆哆”的踩着縫紉機，頭也不抬的說道，這可是一個好活計，一件三毛錢，做一百件就是三十塊錢，五天裏做好趕得上她半個月的收入。

“是嗎？那這些活現在還有嗎？”周文陽走到桌子前翻着那些布片問。

“有啊，這批貨聽說要做兩萬多件，我走的時候聽說還有兩千多件衣服的布料壓着呢！”

周文陽聽了笑了起來，他剛正好缺錢做路費，這會兒錢就來了，以前他在服裝城打工的時候這種簡單的襯衫一天做一兩百件是常事，五天，足夠他把路費賺出來了。不過現在他應該還是不會踩縫紉機的，想要讓他小姑答應他幫忙，倒是有點困難。

周文陽摸着下巴想了想，他記得周成家好像是有一台縫紉機的，周成他媽這幾天聽說一直在為男的回來一次的弟弟找對象，應該是沒空用的，那麼他或許可以借來用用。

“小姑，我去趟成子家。”周文陽說道，不等周淑華回應就跑出了院子。

周文陽進屋的時候周成正裹着被子坐在一個大藤椅里看電視，手裏抱着一隻銅腳爐，聞着空氣里的味道就知道這傢伙又在用腳爐烘山芋了。

“陽陽，快來，正放射鵰英雄傳呢，特好看。”周成衝著周文陽揮手，一邊從旁邊的碗裏抓了一粒炒蠶豆往嘴裏塞。

“不看，我有事找你幫忙。”周文陽走過去和周成擠在一個椅子裏，順手拿了一顆蠶豆扔嘴裏“咔嘣咔嘣”咬着，“我找到賺路費的方法了。”

“什麼方法？”周成來了興緻，挺起腰看着周文陽。

“你媽這幾天在你外婆家幫着你小舅相親對吧，應該沒有空用你家的縫紉機子吧？”

“恩，不用，你要用啊，用來幹嘛？”周成看了眼擺在電視機旁邊的那台縫紉機問道。

周文陽把服裝廠的事情說了一遍，告訴周成說想去拿了活借他們家縫紉機來用。周成奇怪的看着周文陽，滿臉懷疑的說：“陽陽，你會用縫紉機嗎，你又不是裁縫，哪有男孩子會用縫紉機的。”

“我會用，我在李家偷偷弄過的，而且我看我小姑做那麼多次看都看會了。現在只看你借不借縫紉機了。”

“你要會做我當然借了，我還想着和你一起去廣州玩呢。不過我們去拿活，他們會給我們這兩個小孩子嗎？”周成抓抓腦袋問。

“就說是給我小姑和你媽拿的，他們發活計的時候都是登記了姓名和住址的，我小姑剛去拿，他們肯定給，反正他們的活正多的沒人做呢。”周文陽說道。

周成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有些叛逆，覺得瞞着大人賺錢是極其了不起的事情，沒多想就答應了周文陽，兩個人就說是要去鎮上買作業本子跑出去問人家借了一輛三輪車，輪流着騎着到了鎮子上的服裝廠。

鎮上的服裝廠由一幢三層小樓和兩間一層的舊廠房組成的，如今後面的那間廠房被燒穿了屋頂，這會兒還在冒着煙。周文陽他們到的時候服裝廠門口正站着幾個婦女，門口一張桌子上一個戴眼鏡的男人正一個個的登記婦女們的名字、住址和要領的活計數量，等登記好了才讓人把捆好的布分給她們。

周文陽等着別人都走了，才走過去對那個負責登記的男人問道：“叔叔，我們是來領活計的，現在還有嗎？”

“有的，你們兩是替大人來拿活的？”對方推了推眼鏡問。

“啊，我給我小姑來拿的，她早上剛領了一百件回去，他是替他媽媽來拿的，叔叔你能給我們一人五十件不？”

“可以，你們把姓名地址登記一下，只要五天內能夠把活交回來就好了。”男人倒是好說話，直接就把筆遞給了周文陽，絲毫沒有懷疑的心思。

周文陽一邊寫着名字，一邊抓了抓下巴，才想起這時代的人都比較誠實，偷摸拐的不多，何況周文陽和周成兩個孩子，別人是絕對想不到他們會騙人的。

兩人順利的領到了活，周文陽用三輪車裏的麻袋把那堆布蓋上，然後坐在上面讓周成騎着車回去了。路過一個挑着擔子換糖，周成饞的不行，停下了車子，在口袋裏掏了半天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兩角鈔票來，跑過去買了兩根麥芽糖回來。然後一屁股坐上三輪車，把其中一根麥芽糖用紙片包好放在周文陽身邊，另一根塞周文陽手裏，“給我攪攪，攪好了塞我嘴裏。”

周文陽看着麥芽糖無奈的舉着兩根小木棍子攪合著，“你家不是有破鐵皮子嗎，幹嗎要花錢買？”

周成踩着車，聲音從前面傳來，“這不還得回去拿嗎，我懶得去，反正我媽這幾天給了我幾塊錢，能買好多吃的，我還想去供銷社裏買那個五塊錢一大包的夾心餅乾吃呢，還有那個幾塊錢一斤的蛋糕和奶糖。哎呦，想想又吃不到，不知道廣州有什麼好吃的，聽說那裏還有很大百貨公司，我爸賺了錢，我一定讓他給我買一堆吃的。”

周文陽翻了個白眼，周成長的像他爸，五大三粗的，和周文陽年紀一樣大，卻比周文陽足足高了一個頭，人還算機靈，不過整天想的最多的就是吃，用後世的話說就是個十足的吃貨，一頓飯那種青扁碗裏能吃三四碗。

兩人一路交換着騎回了家，路上有認識的人看見三輪車裏有東西問起來，周文陽和周成就笑笑打個馬虎眼快速的騎過去。

到了家，周成把衣服布片扛進了屋，就跑到自家的廚房，從灶頭的湯罐里舀了一些溫水喝了幾大口。“哎呦，累死我了，騎三輪車可比騎自行車難多了，我腿蹬的酸死了。”

“等我們以後有錢了，就買摩托車，讓那些自行車三輪車見鬼去！”周文陽走過去揉了揉周成的腿，這一路上大半都是周成騎的，他又騎得飛快，怪不得要腿酸。

“你就做夢吧，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有錢買得起摩托車啊，就算買得起大人也不會讓我們騎的。”周成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