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在介意
沈傾在回答完潘絲媛的問題后,就再沒等到下一個,她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該主動開口說些什麼。可是似乎說什麼,都有點牽強的意味。還不如跟潘絲媛一樣,好好欣賞眼前的風景。
“當心!”沈傾放鬆下來,微眯着眼,順着潘絲媛看的方向望向遠方,心裏正要感慨,就算是站在名聲如斯的景點,看到最多的,還是人。舉着相機的攝影師似乎正在後退找尋着最佳角度,卻無法看到身後走着的行人。
本能地伸出手護住潘絲媛,攝影師碰到的只是沈傾的左臂,力度有些大才讓她瞬間失了平衡,朝着另一邊倒了過去。可沈傾第一反應就是不能讓潘絲媛被撞到,這一伸手,自己的右臂毫無偏差地摟在了對方的腰間。
“你沒事吧?”潘絲媛和沈傾同時開口,兩人都紅了臉,潘絲媛想着心事走在橋上,本來就有些走神,冷不防地聽見沈傾音量突兀的聲音,反應慢了半拍。還來不及回頭去看,就感受到腰間傳來的特殊觸感。
“我怕撞到你。”沈傾尷尬地收回了不聽話的手,攝影師跑過來道歉,無需沈傾解釋,潘絲媛也知道了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潘絲媛恢復了剛才一直維持着的優雅,只是兩人之間的距離小了些,沈傾現在走在了她的身側,而不是原先的落後兩步。沈傾的左手握着右手,這個舉動有些奇怪,她又順勢做了個雙手交叉向前伸的動作,讓自己看上去更像是在活動筋骨。
“我聽鄭婷說,你出過國?”沈傾覺得再沉默下去,她們就要被衝散在這人群中了。
“嗯,是在國外生活了很長時間。”潘絲媛半側的臉在微風裏絲毫不見狼狽,似乎那從黃浦江上吹來的風恰到好處的把她臉上所有細微的美好都送到了沈傾眼前,讓她距離更近。
“你是巴黎回來的嗎?”沈傾有些猶豫地問出了這句,也許不需要再用鄭婷做借口了。電台節目推出時,狂轟亂炸的廣告宣傳里,滿滿的都是對這位海歸女主播的背景渲染。
哪怕是現在,沈傾也能輕易地在電台網頁上找到關於潘絲媛的資料介紹。即便如此,她也還是問了,當著面問,其實她不知道為什麼要挑這個問題。或許剛才那一撞,讓她的手碰到了不該碰的地方,也讓她的心,動了不該有的念頭。
“很小的時候,就和爸爸媽媽一起去巴黎了。你呢,去過法國嗎?”潘絲媛耳側的垂髮是沈傾的最愛,每次潘絲媛不經意地撥弄那一縷發時,總能成功撩撥她的心弦。
只是眼中隱隱的炙熱被這個問題瞬間熄滅,沈傾搖了搖頭,“我沒出過國,何冰冰一直嘲笑我是個土包子呢。”
潘絲媛的臉上流露出一絲遺憾,似乎還有比遺憾更奇怪的表情,只是沈傾沒能解讀出。既然沒有出過國,自然就更沒有去過巴黎了,那麼這個話題,是不是就會結束了?
果然,潘絲媛沒再繼續說自己在巴黎的生活,反倒是提起了《無題》,她記得那次校慶採訪時,在走廊里和沈傾的談話。
那時她說,她喜歡聽那個節目。
“你喜歡這個故事?”潘絲媛不是第一次和聽眾討論節目,卻是不一樣的心情。她很少會在非工作時間裏提工作,今天,她破例了。
“比起故事本身,我更喜歡你演繹它的方式。我是被你的主持風格,還有節目的特別給吸引的。”沈傾很是真誠,也很坦白地說。
“你這是褒獎還是貶義呢?”潘絲媛歪着頭,做出個俏皮的表情,還翻了翻眼皮,好像自己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你總是喜歡這樣揶揄我。”沈傾再也不像上回那麼笨了,還着急地想要解釋,看着潘絲媛這個樣子,就知道她早就理解自己的意思了。
“有點餓了,你帶我去品嘗品嘗地道美食吧。”關於巴黎的話題,在愉快的談話中成功轉移到了覓食上。如果巴黎真的有知覺,恐怕會覺得很憋屈,堂堂時尚之都,明明聯繫着的都是米其林還有時裝。為什麼到了東方,就成了找吃的引子?
這是不是猛龍過江,弱過條蟲?幽怨的巴黎默默決定,近期都不要出現在這兩人的話題中了。
外白渡橋走到外灘,看到的,只有更多的人。而潘絲媛顯然已經來過多次,眼中的驚奇和沉思都沒了蹤影,沈傾果斷地拉着她從遊客群中撤離。有些慶幸潘絲媛是海歸了,至少荷包里的小紅和小綠不用貢獻給外灘三號那些號稱正宗的法國菜。
潘絲媛多麼善解人意地要求吃地道小吃,一定要貼近本地人生活的那種才行。這個沈傾可在行了,她別的不行,吃還是講究的。也多虧得她有個廚藝高超的外婆還有個傳承得不錯的老媽,不然中學時候,她也不敢得意地邀請同學來家裏蹭飯。
有張刁嘴卻完全不懂廚藝,所以抓住了一切機會游轉在這座城市裏,找尋那些散落在角落裏的記憶中的美味。可以說,鄭婷帶着潘絲媛去的那些小店,大部分都是高中時候和沈傾共同挖掘的。鄭婷去北京讀書的這幾年,沈傾也沒閑着,獨自晃蕩或者搭上何冰冰,增加了不少私藏。
這點上,沈傾更有資本做潘絲媛的美食導遊。
不起眼的小店,西裝筆挺或是穿着時尚的潮人都老實地排着隊,沈傾熟門熟路地跑過去跟在裏面忙活的老闆娘打了招呼。不多時又跑回潘絲媛身邊,“今兒你運氣特好,老闆娘心情好,給咱們開後門,再等兩桌就可以了。”說完后還不忘得意地眨眨眼。
潘絲媛並沒有因為沈傾推薦的這家店太小,門面太簡陋而有任何不悅,趁着等位的間隙,仔細看了看周邊的環境。這應該是城市最中心的地段了吧,沿街的老房子,不是被改造成了酒吧、咖啡館,就是仍住着一些戀舊的老居民。
這家飯館看上去比大學城裏的那家更加久遠,潘絲媛不由得笑了起來,因為她實在忍不住腦中浮現的沈傾四處找吃的形象。想當初,她跟鄭婷認識不久,好幾次都被鄭婷到達目的地后的虔誠表情給嚇到了,現在一對比,還是沈傾更勝一籌。
“快進來。”沈傾對這裏並不陌生,絲毫沒有興趣打量周圍,因為她必須時刻緊盯着老闆娘給的信號,以免插隊太明顯,被人在背後指點議論。輕車熟路地往前走着,發現身後的人沒有跟上,回過頭看,潘絲媛仍是一副饒有興緻賞景的姿態。
無奈地揮手加小聲吆喝,這才避免了在外耽擱,要是再多停留一分鐘,沈傾可以保證,她們的位子准又被人給盯上了。坐定后,沈傾甚至連餐牌都不看,獻寶似地湊近潘絲媛,笑眯眯說,“這裏的雞骨醬真的超級美味,保准你吃過後還想來第二次。”之後沈傾又眉飛色舞地點了幾樣菜,之後開始替潘絲媛燙洗碗筷。
“你別小瞧這裏的環境,雖說不起眼,可能開在這中心地段這麼多年,沒有實力是不可能的。工作日的時候,下午四點半就開始等位了,沒有一小時,別想輪到。誇張吧?”邊用開水燙着筷子,沈傾邊介紹起來。
“這個地方我也是大學畢業那年,實習的時候聽同事介紹才發現的,鄭婷肯定不知道,嘿嘿。所以說,跟着我混,沒錯的。”碗筷都被擦的乾乾淨淨,整齊地擺放到潘絲媛面前。
環顧店內環境,果然小小的空間裏,只有6張桌子,這是很不尋常的擺設。如果說精簡的設計,常見於小資情調或是高檔飯局,那麼這家店,純粹屬於地盤太小,容不小太多人同時就餐。
“這家是夫妻店,老闆掌勺,老闆娘負責門面,很有生活的氣息。這裏的菜,比上回我們去的那家,更有兒時的味道。”菜很快上齊了,沈傾用尚未動過的筷子,主動夾起一份面拖黃魚放到潘絲媛的碗裏。
“你不愛吃魚嗎?”看着碗裏的黃魚並沒有怎麼動過,沈傾暗怪自己有些大意了,點餐前好歹也該再照例詢問一下對方的喜好。
“我以為你只是不愛吃番茄炒蛋。”沈傾又補充了一句。
“我的確只是不喜歡吃番茄炒蛋。只是,我有點兒怕魚刺。”潘絲媛小心翼翼地夾起黃魚,她也不是抗拒魚肉,只是這一根根刺都那麼細小,覺得太過麻煩了。
“我幫你。”拿了公筷,沈傾熟練地剔骨,又把一小塊一小塊的魚肉放回到潘絲媛碗裏,還不停催促她趕緊吃,要是冷了口感會變差。
一桌下來,她們吃得不算慢,可以說完全在顧着吃,根本沒法聊天。這樣的環境,也實在不適合閑聊,因為無論你再怎麼壓低聲音,也一定會被周圍的食客分享去。而看着門外的長隊,也沒幾個人忍心霸佔着座位浪費時間。
沈傾帶潘絲媛來這家飯店,存着小心思,她覺得潘絲媛一定吃過很多標榜着“純正美食”的招牌卻做着雜交改良的菜系,也一定不會覺得這裏的外國菜正宗,倒不如來吃吃這弄堂里的特色,反倒是會與眾不同。
最重要的一點,是午飯吃好又吃飽,那麼名正言順地,下午可以多逛一會兒,晚餐再找個有情調的環境,將這缺失的聊天給補回來。只是,如意算盤也會落空,潘絲媛的電話在她們走出飯店后不適時的響起。
“是我。”
“下午?”
“好吧,我知道了。”
“不用,你把地址發給我吧,我自己可以找到。”
沈傾一直在旁邊等着,她知道最後那句話,意味着潘絲媛在掛掉電話后一定會跟自己說抱歉。於是大方地笑了,主動開口,問她要去什麼地方,自己可以告訴她路線。
潘絲媛說,她會坐出租車過去,不會太難找。她還說,突然離開讓她覺得抱歉,希望下次可以補償。可是直到她離開,沈傾依然沒能從她嘴裏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事,會讓她在幾句話的時間裏,就輕易放棄了和自己的活動,轉而去往下一個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