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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o6:
“是彌賽亞和康納德誒……”宴會剛開始沒多久就拉着葛蘭專挑旮旯邊角走,意欲躲開預計中敬酒環節將會綿延不絕的夏佐,一眼就瞅見了擁在一起的倆人。
見夏佐還想再靠近他們一些,葛蘭忙拉了他一下:“別再往前了,不然他們就會發現我們了。”
“可是他們看起來在談事情啊,”夏佐說,“距離這麼遠的話,會聽不太清楚的。”
“……你知道他們在談事情還要去聽?”葛蘭好笑地問。
“不然你覺得我們以後問彌賽亞他們談了什麼時,他會老老實實地告訴我們嗎?”夏佐理直氣壯地回答。
葛蘭想了想后贊同道:“說的也是……那我們再往前一點點好了。”
如果錫德里克在場並且聽到這段對話的話,一定會向魯道夫抗議夏佐帶壞自家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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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絲毫沒有心理負擔地偷聽他人對話的夏佐和葛蘭不同,連日的壓抑心情和酒精的作祟,讓彌賽亞失掉了自己在旁人面前的一貫偽裝。
“你看上了我?”他的聲音輕輕的,沒有平時的嘲諷也沒有冷笑,“……看上了我什麼?”
問完這句話他就用力地推了一下康納德,只是非但沒能把少將推開,反而把自己推了一個身形不穩。
他拂去了康納德抓住自己腕部的手,語意指向不甚清晰地說:“……你根本就不知道……”
“看上了你就是看上了你,哪裏會有‘什麼’的區別?”康納德想要扶住彌賽亞,卻又再次被對方堅定地推開。“看上的就是‘你’。”他強調着說。
“放在你心裏的那個,至始至終只是米契爾而已!”彌賽亞的聲音雖低,語調卻很重。
“有什麼區別嗎?”康納德不解並且理所當然地說,“這難道都不是你嗎?”
彌賽亞又使勁地推了他一下——這次他成功地推開了男人,並且自己也踉蹌着好幾步后拉遠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康納德趕上前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肘,卻沒敢再次把人往懷裏拽:“……你到底在彆扭些什麼?!”
“不是我在彆扭是你始終不懂!”彌賽亞猛地提高了音量。這句話幾乎是被他吼出來的,以至於成了離他們並不算近的夏佐和彌賽亞聽得最為清楚的一句話。
但隨即醫生就降低了聲音:“……已經沒有什麼米契爾了,康納德。”
“我不懂你可以告訴我啊!”康納德的聲音比彌賽亞剛剛的還要大,但他在發現這一嗓子引來了不少好奇的目光后,也強行壓低了自己的嗓門,“……你有什麼話是不能對我說的?”
“我告訴你什麼?”酒勁漸漸上涌了,這讓彌賽亞的冷靜也隨之褪去,“告訴你我已經不再是那個挨了欺負只會躲在你背後傻哭的小omega?”
“我知道你不再是了……”
“告訴你我眼睜睜地看着父親被處死母親生不如死?”
“我知道他們不應該被那樣對待……”
“告訴你這些年來我為了不被當成一件商品隨便交換給誰付出的所有代價?”
“我知道是我沒能及時找到你……”
“告訴你我為了復仇做出了多少件……”
彌賽亞突然停了下來。
——做出了多少件違背世間法律準則和心中道德準繩的事情?
——太多了……多到……難以啟齒。
他定定地看着康納德,輕聲說:“……已經沒什麼米契爾了,而你是一個將軍……你應該找一個單純的omega結婚,而不是和我這種人扯上關係……”
——乃至於有一天會被我拖累。
康納德沒有聽明白彌賽亞話中的暗指之意,而是不依不饒地追問他:“我有什麼不懂和做的不好的地方,你直接告訴我就是了!說什麼不要扯上關係的話……我聽到也會傷心的!”
——不,不是你做的不好,是我不夠好……何止是不夠好,是根本無法與你比配。
彌賽亞不再說話,而是轉過身步履不穩地向宴會廳外走去。
康納德緊緊地跟在了他的後面而去。
“這倆人……”葛蘭有些無奈地說,“宴會剛剛才開始,這就都提前離場了?看起來少將今天晚上有得忙活了。”
夏佐若有所思地看着彌賽亞離去的背影。
他並沒有完全聽到彌賽亞那段剖析自我的話,但是卻直覺般地猜想到了某個雖不明確、但呼之欲出的方面。
“怎麼這會兒倒不說話了?”葛蘭問他道,“難不成還想跟上去聽聽他們要說什麼?……這樣不太好吧。”
“沒什麼,”夏佐又看了一眼彌賽亞離去的方向,“……走吧。”
應付完幾輪敬酒之後,夏佐和葛蘭終於抽了個空子躲了出去,現在正在宴會廳外的小陽台上偷閑。
“你好像從剛剛開始,就情緒低落了起來。”葛蘭對夏佐說。
夏佐“嗯”了一聲,有些出神地在想着什麼。
彌賽亞之前對康納德說的那幾句話,沒能引起少將的共鳴,但卻讓直覺驚人的夏佐想到了一些早已有所察覺的方向。
半天後,他才有些猶豫地問葛蘭:“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發現一個和自己很親近的人,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你會怎麼辦?”
“不太好的事情?”葛蘭愣了一下,“你指什麼?”
“一些你根本想不到會是他做出的事情……”夏佐突然反應過來他這句話中的不妥之處,“抱歉,我並不是在說錫德里克。”
“我知道,”葛蘭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在說彌賽亞。”
他回頭看了一眼依然熱鬧非凡的宴會廳——彌賽亞和康納德已經離開了不短時間了:“彌賽亞他之前所面臨的壓力非常之大,也許……”
他說到這裏也說不下去了。
“這不能被當成理由。”夏佐接上了他的話,“不管任何事由,都不能成為傷害他人的借口。”
葛蘭怔了一下,然後慢慢地搖了搖頭:“夏佐,不是這樣的……”
他將目光投向陽台之外的遙遠天際:那裏正進行着晝和夜的最後光影交匯,點點繁星未現之前的天幕呈現出的是一種接近深黑的灰。
“……你的世界裏非黑即白,不管是凱恩,還是魯道夫都把你保護得很好。所以你有着自我的價值判斷,並且為之毫不退讓。”葛蘭輕輕地說,“但實際上,黑色和白色雖然是最鮮明卻不是最普遍的顏色。不管是誰,都會面臨著無法兩全的選擇。”
他轉過身來看着夏佐:“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有些明白。”夏佐說。
“有些明白,那就是說有些不明白了?”葛蘭嘆了口氣,“……拿我來給你做個例子吧。二十年前,將軍臨時接到了緊急軍令出征——這其實很不尋常,因為我那個時候剛剛有了愛琳還不到5個月,懷孕中的omega比平時更離不開a1pha的信息素安撫。將軍本身就是一個視軍令如山的人,雖然心有不願,卻還是領兵出發了。他走之前,說自己快則兩個月慢則三個月就會回來……我們誰也沒想到,他接到的是‘平叛’自由同盟的任務。”
這個故事在聯邦中並不是秘密,從軍政上層人物到普通民眾,都有着對此故事的不同演繹版本,夏佐自然也知道。然而聽到當事人的講述,這還尚屬首次。
時隔二十年,再說起這段往事時,葛蘭面上的神情淡淡的,只是他擱置在陽台扶欄上的雙手卻不自覺地收得緊緊的。
“這種情況下,你覺得錫德里克應該怎麼做呢?”他輕聲問道。
“………………”夏佐無言以答。
“當時錫德里克接到軍令的時候,剛剛離開中央星域。你也知道中央星域的軍事防備有多重……進,要打下自由同盟;退,要與聯邦作對。擺在他前面的是消滅自己的親族,擺在他後面的是我和孩子……他和我父親,原本相處得是很好的。那樣一個不愛說話的人,每次陪我回自由同盟,都會和父親在書房徹夜相談。”葛蘭停頓了一下以作調整,“如果你是錫德里克,會怎麼做呢?如果你是我,又會怎麼做呢?”
夏佐沉默了好一段時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你是怎麼……”
他是想問葛蘭最後如何做出了和錫德里克繼續一起生活的決定,然而卻覺得這種問題太不妥當。
葛蘭聽懂了他沒問出口的後半句話:“我是如何接受這一切的?”
他把目光重新轉回遙遠的天際,那裏厚重的黑暗夜色已經慢慢吞沒了之前晝夜交接留下的混沌灰色:“……因為我到最後想清楚了一件事情:當時的情境下,換作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給自由同盟和阿泰爾家一個更好的結局了……這是個非常艱難的過程,不管對我來說,還是對錫德里克來說。而且這個過程直到現在,都還在進行中——畢竟,已經發生的事情,無論怎樣去忽視、去彌補,都成了無法更改的歷史。但是,未來總要繼續。”
“你很厲害。”夏佐說。
這是他第一次用“厲害”這個詞形容能被武力值評價之外的人。
“……我做不到。”他補充說。
“你也有很多地方是我做不到啊。”葛蘭很快地從之前的情緒中迴轉過來……這麼多年來,他在情緒調整上已經非常駕輕就熟了,“我對彌賽亞雖然了解得也不是很深入,他這個人好像總是跟誰都戴着面具講話一樣,但我覺得他並不是一個本質上很壞的人。”
“我知道,”夏佐說,“只是……”
他重重地深呼吸了一下:“我能接受他出於私心對我做出的一些或多或少的算計:給我捏造阿泰爾家的身份、調整我的發-情-期到和將軍見面的時候、探尋我的身世背景……這些,我都能接受。因為他雖然有着自己的目的和打算,卻沒有傷害到我——也許這是因為我對他來說有很大作用的原因……”
“我不能接受的是,”夏佐不自覺地皺起了雙眉,“他出於私心的目的,傷害甚至犧牲掉他人。”
“你是說……”葛蘭聞言一怔。
“西奧多叔叔,”夏佐咬了下牙,“……和費迪南德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