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宅斗無章法

5宅斗無章法

綰貞才拐過紫竹苑,就見六姨娘小孫氏由個丫鬟扶着,往上房走,打老遠看見她,就停住腳,等她走近,親近地笑着道:“三姑娘氣色不錯,身子骨好些了,是去上房請安”。

綰貞掃了眼小孫氏,小孫氏梳着個婦人髻,生得白凈小巧,水杏眼中可看出善機變,是個伶俐的,腹部微微隆起。

綰貞微笑道:“姨娘晚間睡得可好?肚子裏的小東西可還老實”,。

小孫氏的手輕撫腹部,眸光一片柔色,道:“這半月感覺在動,像是很不老實,生下來定是個淘氣的”。

綰貞大致推斷出胎兒有四個多月。

二人說話就到了上房門口,隔着門帘就聽見裏面傳來四姨娘張氏軟糯嬌笑聲,聽着放肆,沒有忌憚,不知的人從這笑聲中都想像出定是老爺跟前得寵的,小丫鬟打起帘子,脆生生地道:“三姑娘和六姨娘來了。”

沈綰貞進堂屋,就見沈老爺和太太坐在炕上,兩旁玫瑰椅上坐着四姑娘,五姑娘,六姑娘,八姑娘,二姨娘顧氏、四姨娘張氏和五姨娘丁氏和通房喜姐站在一旁,姨娘是半個奴才,姑娘是主子,比姨娘有體面。

二太太身邊摟着沈老爺獨子寶兒,一個五六歲的圓胖胖的小男孩,烏溜溜的眼睛四下里看。

張氏站在炕沿邊,挨得沈老爺很近,樣子嬌媚,十足像二八妙齡,正說著寶兒的趣事,討得沈老爺歡心。

沈綰貞移步上前,端端正正行禮下去,清嬌的聲兒道:“女兒給父母親請安。”

沈老爺看去,見沈綰貞衣裳鮮亮,端的是明艷照人,一陣恍惚,這是病歪歪的三姑娘?這等美色不多見,就是比五姑娘和六姑娘也不逞多讓。

吳氏抬眼,心思動了下,臉上掛着慈祥的笑容,招呼道:“三丫頭過來炕上坐,你身子骨弱,禁不得那木頭椅子生硬。”

說著,又招呼丫鬟道:“給六姨娘搬把椅子”。

沈綰貞低身謝過,低眉順眼,乖巧懂事走到二太太吳氏下首坐了。

小孫氏行禮謝坐。

四姑娘沈綰珠盯着她上下打量,心生醋意,想:太太偏心,把好東西都賞了三姐,明兒纏着父親也做這麼一套衣裙。

沈老爺瞅瞅小孫氏的肚子,和聲道:“你懷着孩子,不用來上房請安”。

說吧,偏頭看眼太太,似有責怪之意。

小孫氏忙賠笑道:“太太早免了婢妾請安,是婢妾悶得慌,想來湊個熱鬧,解解悶”。

從小孫氏一進來,張氏眼睛盯在她肚子上,儘管小孫氏今兒穿了件肥大的衣衫,遮住腹部,可扎在張氏眼裏,還是不舒服,但臉上卻笑得異常燦爛,道;“姐姐生寶兒時,嗜睡,整日練床,醒了就想吃東西,還想吃酸的,妹妹可是這個反應?”

綰貞瞅瞅張姨娘帶笑的眉眼,暗道:這問得高明,小孫氏若說喜吃酸的,那十有**生男,張氏就有應對之策,若說不喜酸,那八成是生女,沈老爺不喜,那寶兒記為嫡子的事,很快就會提出來。

吳氏朝小孫氏看去,面無表情。

小孫氏正了正身子,看沈老爺也眼巴巴看着她,對沈老爺投去嫵媚一笑,細小含羞的聲道:“婢妾胃口極好,看見什麼都想吃”。

綰貞看張姨娘略微有點失望,張姨娘心裏暗罵小孫氏狡猾。

吳氏臉上表情卻沒什麼起伏。

坐在旁邊的五姨娘丁氏熱絡地跟她講自己懷六姑娘沈綰玉時反應,吃什麼東西。

隔着炕桌,沈綰貞對面的沈老爺四十上下年紀,相貌堂堂,年輕時就舉了孝廉,會試不第,花銀子謀了個官,由於大家公子出身,耳濡目染,人情世故通達,官場上順風順水,現官職為從五品青州知州。

沈綰貞朝下首看去,五姑娘沈綰珠今日一襲珍珠紅綉芍藥花撒金紗對襟長褙子,耳中明月璫映得她粉團一般,灼人眼目,精緻的眉眼像足了她母親張姨娘,只張姨娘較之多了分嬌滴滴的柔軟。

下首是六姑娘沈綰玉,一襲玫瑰紅縷金滿綉牡丹花對襟長褙子,面上紅紅白白,似初春鮮桃,小身板拔得直直的。

沈綰貞暗贊,這兩個庶女比嫡女更出色,二姑娘沈綰雲長相中上之姿,像嫡母吳氏頂多算得上清秀,但姿容閑雅,自有一番嫡女氣度。

八姑娘沈綰馨長相未開,可也是美人坯子。

真是滿堂的嬌妻美妾,出色兒女。

張姨娘看沈老爺只顧着看小孫氏的肚子,怕他早忘了應許下的事,就親手剝了個荔枝,用雪白綉帕托着,送到沈老爺嘴邊,藉機給沈老爺遞了個眼色,又朝五姑娘沈綰珠坐的地方看去。

沈老爺為官多年,立刻明白她之意,朝炕桌另一側嫡妻看一眼,

吳氏頭不抬,正低頭逗着寶兒。

沈老爺背地裏已答應了張姨娘和丁姨娘,就側臉對嫡妻,商量的口吻道:“你上京,珠兒和玉兒也想跟去,你就帶她們去開開眼,日後嫁到婆家,就沒這麼自由了。”

吳氏聞言抬起頭,似笑非笑目光,掃過幾個妾氏和庶女,半晌,溫婉地道:“即是這麼想去,我就帶了去。”

偏頭又對沈老爺道:“要去就都去,貞兒和馨兒也隨去,反正是一路坐船。”

沈老爺看看沈綰貞,關切地道:“貞兒,最近身子骨可還行?”

沈綰貞見問她,忙站起身,垂眸溫順地答道:“勞父親記掛,母親整日讓大廚房湯湯水水的做,身子已好得七七八八了。”

沈老爺看着妻子的目光含幾分讚許,道:“你家事忙,還管一房中事,辛苦你了,難得你賢惠、心善,我也放心。”

吳氏看向沈綰貞的目光透着親切,溫和聲道:“老爺忙外頭的事,妾身理當為老爺分憂”。

沈綰貞坐在吳氏身旁,嫡母臉上始終掛着笑,眼卻深不見底,光影里神色頗暗昧不明,她陷入沉思,接下來房中說什麼的話,聽不見了。

離她不遠的閆嬤嬤眼皮壓得更低了,可吳氏一舉一動卻沒有逃過她的眼。

沈老爺去了府衙,吳氏就帶着姬妾兒女們給老太太請安,往老太太正房去了。

吳氏帶着二房人等出後門,沿着東西夾道,往南大廳后一大院落,迎門五間正房,兩廂抄手游廊,門前站着幾個丫鬟。

行至門口,小丫鬟挑起門帘,通傳道:“二房太太姑娘們來給老太太請安。”

進門,就看大房和四房早到了,大太太和四太太各自帶著兒女,圍在老太太身旁,老太太一派天倫之樂。

二太太先給老太太叩頭請安,又和幾個妯娌見了平禮。

老太太招手叫寶兒到跟前,張氏趕緊推着上前,老太太摟在懷裏,眉開眼笑道:“這小子眉眼長開了,越來越像老二了。”

又問二太太道:“老二上衙門了”。

吳氏起身,恭敬地道:“早起就走了”。

老太太又看向綰貞道:“三丫頭身子好利落了?”

綰貞探身恭敬地道:“托老祖宗的福,好利落了”。

這正說著話,門外小丫頭一聲:“三太太來給老太太請安”。

三太太從外面進來,眾人目光看向她身後,暮春一身簇新的衣裳,嬌嬈地跟在後面,臉色緋紅,嬌艷欲滴。

三太太上前行禮,“媳婦給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道:“免了吧”。

又招呼丫鬟道:“搬椅子給你三太太”。

三太太謝坐。

老太太朝站在椅子後面的暮春道:“這是誰家的孩子,這麼水靈,穿得也新鮮”。

三太太忙起身,笑道:“老太太忘了,這是媳婦屋裏的暮春,爺喜歡她,想抬舉她,媳婦也素喜她懂事,一直有這個心,就開臉收在屋裏”。

沈三爺身上沒有功名,管理沈家生意上的事。

綰貞看吳氏嘴角一絲嘲諷的笑容。

心想:“沈家四子唯有二房和三房是老太太親生,二太太上京,這管家權自然就輪到三房。

老太太果然露出笑容,慈祥地道:“過來讓我看看”。

三太太忙推着暮春道:“老太太抬舉你,快去”,暮春面帶得色,嬌滴滴上前,跪下行大禮。

老太太拉着暮春的手,笑贊道:“好、好個標緻的丫頭”。心想,這三媳婦一向把男人束得太緊,三房子嗣稀薄,如今只一位嫡出的官哥,自己雖看不上三媳婦做派,可不好插手兒子房中的事,如今三媳婦懂事了,主動提出給丈夫納通房,再好不過。

大太太似笑非笑地道:“我當是哪個丫頭,原來是上次三弟摸上手,弟妹不依,發配做了粗使丫頭。

這事闔府都知道,老太太焉能看不出,因着這事,老太太把兒子找來好頓罵:“軟貨,連媳婦都挾制不了”,又把媳婦敲打一頓。

三太太紅臉道:“都是媳婦從前不懂事,讓老太太操心”,三太太掩飾着眼底的醋意,

老太太道:“過去的事,就不用提了”。

綰貞看黑壓壓一屋子的人,都穿得光鮮亮麗,獨四房兩個庶出的子女,容哥和九姑娘穿得寒酸,且直往人身後躲,形容猥瑣。

四老爺一個庶子,當年老太太也不上心,功名上不沾邊,就花點銀子,在縣衙里謀了個承發之職,四太太出身低,小家子氣,自然教養不出出色的兒女,何況庶出,四太太也不上心。

綰貞看窗下陰影里站着一人,無聲無息,似屋裏什麼都與她無關,長姑娘沈素嫻,身上半舊的衣衫洗得發白,這也是個可憐人,生母是老太爺的妾室,和老太太不睦,老太太一直壓下她的婚事,如今過雙十,無人問津。

大太太周氏冷眼看這一齣戲,心底不屑,大老爺生母早喪,一直養在老太太屋裏,雖表面和親生一樣,可大太太過門,老太太身子骨不濟,硬是強撐着直到二太太過門,把管家權交到二太太吳氏手裏,自己才頤養天年。

周氏對老太太有幾分不滿,卻笑向二太太道:“弟妹這次回京,替我給你侄女捎幾句話”,長房嫡女嫁去京城。

眾人正恭喜暮春,大太太卻來了這麼一句,吳氏會意,含笑答應。

足鬧了一會,沈老太太對兩房庶齣子孫也看不上眼,道:“都回吧!我也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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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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