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第一百三十五回
張姨娘帶秋月進來,沈綰珠把屋裏下人都攆出去,掩上門。
秋月不知何事,看把人都攆出去,門關上,以為出什麼大事,嚇得臉色都變了,一個勁說,“姨娘、五姑娘,奴婢守家規,做事從不偷奸耍滑,可沒做什麼錯事。”
沈綰珠看她嚇得夠嗆,把手上一個金累絲鐲子褪下來,塞給她,道:“我問你幾句話,你如實說就行。”
秋月掂量手上的鐲子沉得壓手,很值些錢,不捨得還回去,就半推半就收下,問:“姑娘要問什麼,奴婢知道的都告訴姑娘。”
沈綰珠望了一眼窗下,張姨娘會意,走過去把支起和合窗落下,這樣外面就聽不見屋裏說話,秋月越發緊張,手觸碰到袖子裏的金鐲子,才稍稍定下心。
沈綰珠這才壓低聲兒道:“你以前是三姑娘的丫鬟?”
秋月茫然地點點頭,“是,那都好幾年了,三姑娘當時病着,還是在山東老家,後來奴婢就嫁人了。”
秋月又奇道:“五姑娘問這個做什麼?”
“三姑娘和退婚的方公子的事你知道吧?”沈綰珠道。
秋月一愣,咬着唇,點點頭,把頭低下。
沈綰珠一看有門,急忙追問:“你還給她們傳遞過書信是嗎?,她們還私自見過面。”
秋月抬起頭,神色有點驚慌,“姑娘問這個想幹什麼?”她終於警覺,府中傳言三姑娘和五姑娘鬧彆扭,看來是真的了,不然五姑娘怎麼突然想起問這陳康爛穀子的事。
沈綰珠也不兜圈子,“不瞞你說,三姑娘以前的事讓她瞞過,我不想王爺受她矇騙,你若答應到王爺跟前作證,揭開她底細,我就給你五十兩銀子。”
秋月咋一聽,當真被嚇住,害人還是害原先的主子,這樣陰損的事,她可不想做,後面聽說給五十兩銀子,有點心動,她男人腿被砸傷,請醫問葯花了不少銀子,如今還欠着印子錢,她男人不能動,家裏靠她一個人支撐,生計無着,沒折她只好回沈府求舊主子,繼續干原來的差事。
沈綰珠看出她的猶豫,一咬牙,從耳朵上摘下一副珠子耳環,硬塞在她手裏,“拿着,只要你跟我到王爺跟前作證,事成后我再給你加五十兩銀子,你看怎麼樣?”
秋月看着手裏那對耳環,盤算着也就說幾句話,何況說實話,也不算害原主子,就點頭答應。
沈綰珠看她答應,心裏鬆了一口氣,剛才還怕她忠心舊主,不會答應,囑咐道:“你先別走漏風聲,我派人叫你去王府你就照着方才的話實話說就行。”
秋月在沈府做工,不敢耽擱時候太久,就忙忙回去。
她一走,張姨娘道;“三姑娘還真跟方公子不清白,我以為是謠傳,只知道方公子是老爺相中的,卻原來內里還有隱情,原來是倆人先認識的,彼此有情,方公子才托媒婆上門來提親。”
沈綰珠好奇地道:“聽說三姑娘長得像她姨娘,難道她姨娘也專會勾男人。”
張姨娘撇撇嘴,“她姨娘就是老爺在廟會上見了就看上眼,着人一打聽,原來是太太的遠房親戚,太太那時過門幾年不生養,就答應納穆氏做小,三姑娘跟她姨娘不一樣,穆氏性子軟,我瞅着三姑娘可不是好欺負的,這事姑娘一定要當心。”
吃過午膳,一家人圍着老太太聊些山東老家的事,丫鬟走來回道:“三姑奶奶,王爺來了,老爺正領着往內院走,說來給老太太請安。”
沈老太太一聽,唬得忙道:“這怎麼使得,王爺是貴人,怎能給老身請安,二媳婦、四媳婦,快扶老身出去迎接王爺大駕。”
眾人扶着老太太出了廳堂,趙世幀由沈老爺陪着進了后宅,往廳堂走,沈老太太不糊塗,看見王爺過了穿堂,快走向前,就要跪下行禮,“老身拜見王爺”
趙世幀忙道:“王妃快扶住老人家,老夫人是長輩,後輩該給老夫人請安。”
沈綰貞扶住老太太,“晚輩給老夫人請安?”趙世幀一揖。
沈老夫人趕緊還禮,“王爺親臨府上,折殺老身。”
沈老爺躬身道:“王爺請屋裏坐。”
沈老太太是見過大世面,禮數自是全懂,恭請王爺上座,推讓不過,老太太和趙世幀夫妻東西向坐了。
趙世幀問了老太太一路勞乏,敘了幾句家常,趙世幀看看沈綰貞,沈綰貞明白,道:“老太太,我和王爺先回府,等明兒再過來陪老太太
“恭送王爺王妃”沈老太太起身相送,眾人都跟着送到府門。
看着沈綰貞上轎,沈綰珠隨後乘小轎也一同回王府。
老太太看着王府一行沒了蹤影,眉開眼笑地對沈老爺道:“看來王爺心裏對我們三姑娘很看重,屈尊降貴親臨府上接三姑娘回去,你今後仕途也有依仗,沒想到我沈家也攀龍附鳳,和當今太后成了兒女親家,祖宗保佑,你未來仕途順暢,我也就放心了。”
“母親,兒子一定不辜負母親厚望。”沈老爺精神頭十足,信心百倍。
沈綰珠回王府,直接奔薛瑾房中去了,薛瑾一看她打沈府回來,連衣裳都沒換,就跑來找自己,知道有要緊事,忙打發蓮兒和媚兒出去看着人。
沈綰珠不知是天熱還是激動,臉色紅潤,薛瑾遞給她一把宮扇,“妹妹,什麼事這麼急?”
沈綰珠扇了幾下,薛瑾又遞給她一杯涼茶,沈綰珠咕咚幾口下肚,身上的潮汗散去,漸覺涼爽,這才湊近薛瑾,小聲道:“我姐姐從前的丫鬟回來了。”
薛瑾一怔,馬上反應過來,喜道:“問了嗎?怎麼說,你姐姐有齷蹉事嗎?”
沈綰珠得意地點點頭,“我給了那丫鬟好處,全都說了,說我姐姐與方公子私通信箋,私會定情,後方公子去我家提親,這些事情都瞞得死死的,就她貼身丫鬟知道。”
薛瑾譏笑,“王爺若知道王妃閨閣中就行為不檢,妹妹猜會做何反應?”
沈綰珠揚了幾下團扇,得意地道:“王爺嘴上不說,心裏准膈應,這事要是吵得闔府都知道,宮裏的太后也就知道了,王妃打臉,太后定然生氣,太后和王爺都看不上她,看她今後如何在王府呆下去。”
屋裏這廂說話,薛瑾的大丫鬟媚兒貼在窗根下,聽得清清楚楚。
媚兒等到小蓮兒上來換班,就急忙走去找薛瑾的陪房余媽媽,余媽媽也是薛夫人的人,媚兒把事情經過,薛瑾要害沈綰貞的事說了一遍,二人一合計,當下余媽媽告假說家去,就直奔薛府見薛夫人。
薛夫人這幾日,耳根清凈了,薛延陵也風聞女兒被太後娘娘申斥,在王府內禁足,嚇得不敢跟夫人再提划給小妾庶子財產的事,顏姨娘得知消息,頓時蔫了,薛夫人跟前晨昏定省,老實規矩多了。
薛夫人聽余婆子學說,心中一喜,正巧分各房月銀,拿出二兩銀子,賞給余婆子,又勻出二兩讓她捎回去,給薛瑾的丫鬟媚兒,又囑咐余婆子告訴媚兒盯緊了,若有變故即刻來回。
余婆子滿口答應,樂顛顛揣着銀子走了。
余婆子走後,薛夫人凝神琢磨一會,對馮保生家的道:“你猜沈家三姑娘知道會怎麼樣?”
馮保生家的肯定地道:“那還用說,一定不會放過我們家大姑娘和沈家五姑娘。”
“那就借她的手,除掉那小蹄子。”薛夫人狠狠地道,顏姨娘自女兒做了側妃就不知天高地厚,自抬身份,妄想跟她比肩。
過來片刻,薛夫人對馮保生家的道:“你悄悄去趟王府,偷着見沈氏,把這樁事情告訴她。”
馮保生家的出了上房,就直接去大門口,坐上轎子奔安王府,到了安王府大門上,跟看門侍衛謊稱是王妃娘家人,有事找王妃。
外院的一個小廝跑去內宅,殃及一個婆子去上房回王妃,這個婆子走到半路,正巧看見閆嬤嬤,就說沈府有人找王妃。
閆婆子詫異,王妃才打娘家回來,這又是什麼事,這時候王爺也在上房,想別是沈家又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當著王爺面說,不方便,閆婆子就跟這婆子來到大門口。
馮保生家的認識閆嬤嬤,看見閆嬤嬤,趕緊從門旁過來,沒開口說話,先朝她使了個眼色,閆嬤嬤精明老道,看見她來當時就起了懷疑,又見她行跡鬼祟,知道她一定有背人的事,就拉着她轉過外面院牆,倆人站在東牆根,無人處說話。
馮保生家的就把來龍去脈說了,閆嬤嬤唬了一跳,忙拜謝,“多虧媽媽來告訴,不然王妃就有大麻煩了。”
馮保生家的當著她也不瞞着,道:“我家夫人也不是全為你家三姑娘,也是為了自己,我們大姑娘為人陰毒,三姑娘還是想個妥善的法子,以絕後患。”
馮家的一走,閆嬤嬤回到上房,進堂屋,看見綉菊在屋裏,比劃下問王妃,綉菊朝西間努努嘴,示意王爺在屋裏。
閆婆子着急,出出進進好幾趟,好容易等王爺出來,閆婆子順着堂屋半卷竹簾看見王爺出了上房院子,急忙走去西間,沈綰貞倒背着身子坐着,道:“過一會等王爺回來傳晚膳。”
閆婆子隨手把門關上,沈綰貞沒聽見她答應,回頭,詫異地朝她臉上望過來,閆婆子陰臉,湊近她,說了幾句。
沈綰貞沒說話,就看她手裏抓住炕上的一件家常穿的紗裙,都攥出褶子來。
少頃,手慢慢鬆開,平靜地聲兒道:“我自有主意。”
當晚,沈綰貞不動聲色,在趙世幀面前絲毫也沒表露出來。
次日,沈綰貞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似的,命人告訴沈綰珠一塊回娘家,陪老太太京城各處逛逛。
沈綰貞坐上轎子,趁空,把事情反覆又想了一遍,現在要是把那個丫鬟處理掉,不正好說明心虛,坐實了此事,讓薛瑾和沈綰珠抓住把柄。
沈綰貞不清楚她前身經歷的事,但是她的貼身丫鬟敢說,就一定有證據,何況方公子現在也在京城,三頭對案,稍有差池,那麼婚前行為不撿,必將是成為她品行不端的口實,古人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婚私通,必為人所詬病,這就構成她自身無法洗刷的一大污點,何況她現在身份顯貴,皇家講究臉面,這樣的兒媳,王妃,令皇家蒙羞。
這件事無論如何不能讓薛瑾和沈綰珠得逞,此事她不宜親自出頭,若稍有不慎,弄巧成拙,反被人抓住把柄,無中生有,看來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求得她父親沈老爺的幫助,她和沈家休戚相關,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可惜沈綰珠被嫉妒蒙蔽雙眼,受薛瑾蠱惑,不知道厲害關係,事關沈府名譽,家教不嚴,太后必遷怒沈家。
沈綰貞命大轎快行,也未等沈綰珠,她要先到沈府找父親,商議此事。
沈老爺母親大人來京,按朝廷規定,准假陪伴慈親,沈綰貞去時,正好把沈老爺堵在書房裏。
沈老爺看女兒直接上書房找自己,以他為官經驗,沒用多問,父女去裏間書房說話。
沈綰貞就把沈綰珠和薛瑾合謀一事說了,當然當著她父親不能承認事實是真,為表明青白,又曆數自她嫁入王府二人屢次陷害她。
沈老爺聽完,勃然大怒,一拳錘在書案上,“這個孽畜,糊塗東西,這是陷我沈家於尷尬境地,傳揚出去,我沈某家教不嚴,顏面何存?”
事到如今,沈老爺也不想追究女兒是否有其事,追究明白毫無意義,反倒更加難堪。
沈老爺不愧官場多年老手,很快冷靜下來,問:“貞兒,你預備怎麼辦?是要為父出頭替你擺平是嗎?”
沈綰貞暗道,看來對這個爹真沒看錯,遇事冷靜,思路清晰,沉穩多智謀。
沈綰貞當下道;“女兒着急找父親就是這個意思。”
沈老爺沉臉道;“為父明白,看來你妹妹王爺侍妾身份是做到頭了。”
沈綰貞不驚訝父親心狠,她絕對相信,於沈家利益攸關,父親是絕對不會兒女情長,父女心意相通,沈綰貞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事已至此,沈綰珠已然不把她當姐姐,就別怪她不當她是妹妹。
沈綰貞不得不提醒父親一句,“那個丫鬟過後在處理掉。”
“為父明白”沈老爺看看三女兒,暗想,看來對自己女兒他並不了解,就沖她今兒來找自己相助,足以說明,她有頭腦,遇事冷靜,臨危不亂,堪當大事的人。
稍停,沈老爺道:“別打草驚蛇,你趕緊回內宅,放心吧,你不會有麻煩,為父要助你在王府站穩腳跟,事關整個沈家,我不會心慈手軟的。”
有了沈老爺這句話,沈綰貞把心放到肚子裏。
沈綰珠走到王府中門,哪還有王妃的影子,沈綰珠正不想同她一道,可巧她先走了,自己上轎回娘家。
沈綰珠到沈府,也不問沈綰貞去了何處,猜想她定是去上房,惦記那個丫鬟秋月的事,就不去上房直接奔張姨娘屋裏去。
把跟薛瑾合計的事告訴張姨娘,張姨娘看她決計如此,料也攔不住,就隨她去了。
下晌,沈綰珠讓張姨娘悄悄去找秋月那丫鬟,張姨娘找了一圈,才在花園裏找到她,把她帶到房中。
沈綰珠和她商量讓她跟自己回王府作證,秋月有點猶豫,面露膽怯,沈綰珠事後除了付給她銀兩外,又許了給她兩件首飾,她才答應。
沈綰珠就命丫鬟去上房回沈綰貞說自己肚子疼,先行回府,就把帶來的王府僕婦的衣裳讓秋月換上,帶她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