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Chapter 11
午後陽光明媚，氣溫適宜。
在筱宮涼的印象里，這個季節的京都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晴朗的天氣了；大概是因為換季的緣故，經常上午還是個明朗的小晴天，中午就可能突然下起雨來。
空氣中也因此似乎總是漂浮着水汽，潮濕得很不舒服。
偶爾看到如此明媚的太陽，倒顯得有些異常。
少女們新鮮的**在陽光下，猶如一顆顆掙扎着嘶吼的金魚草。
一想到這個另類的比喻，筱宮少女就覺得陣陣頭疼。
她覺得現在已經不是穿短款運動服的時候了，但排球場上的女孩子們明顯不這麼想。在眼看體育課就要轉入室內場地進行的十月初，她們依然穿着小短褲，在為了接球跳起來的時候，大腿緊繃的曲線非常好看，也很吸引人眼球。
而且上衣也是緊身的款式，胸口的某個部位的運動比排球的運動更為激烈和動人。
旁邊籃球場上的一些人把持不住，目光會不自然地往這邊瞟，然而一個不留神手中的球就被人搶斷，下一秒從他人的手中空心入籃。
“哇——好棒！！”
“果然不愧是籃球部的啊，赤司君不但成績很好，也很有運動細胞呢！”
和迎面走來的隊友碰了碰拳，赤司拽起運動服的衣領擦了擦汗。
這個看起來過於隨意的動作令他和在餐桌上像貴族一樣注重禮儀的大少爺判若兩人。筱宮涼對籃球一竅不通，最多不過是跟中學時的朋友一起看過幾場nba的轉播球賽，如果要她來評論的話，至多也只能說誰的動作比較漂亮以及肌肉比較好看而已。
可能是採用輪番上場的方法，赤司只打了一個小節就下場了——當然從他的表情來判斷，或許他只是覺得這種小打小鬧的打法很沒意思而已。
幾名少女用崇拜的眼光追隨着赤司的身影，但沒人敢做第一個上去搭話的人。
時不時有“好帥”“啊怎麼辦，他是不是在往這裏看”的私語傳出來，緊接着就是互相打趣的竊笑聲。
看樣子，好像其中有誰真的對赤司特別感興趣的樣子。那少女起先是猶豫不決的模樣，但在同伴的慫恿下，彷彿是一再堅定了信念，最後下定決心跑了過去。
她手裏拿着水瓶，眼睛裏閃爍着光芒。
但不出意外的話，這種光芒很快就要熄滅了。
“赤司君，請你收下——”
像赤司這種“目中無人”的傢伙，走路的時候通常不看兩邊。
當那少女一邊叫着他的名字一邊突然衝上前去拽着他的胳膊時，他明顯怔了一下，好像受到了驚嚇。
在排球場邊無所事事看熱鬧的筱宮少女覺得赤司這個表情大概這輩子不會有第二次機會看見了，於是飛快地拿起手機拍了個照留念。
在她按下拍照鍵的剎那，分外清晰的快門聲也同時傳到了被偷拍的人的耳朵里。
赤司的視線從半路攔截他的那個身高至多一百五十五公分的少女身上離開，在抬頭的瞬間，兩人的目光隔着十米倏地交錯。
筱宮涼歪歪頭，對他揮揮手裏的手機。她的本意是“看，你鬆懈的樣子被我發現了”，但赤司卻意味不明地對她抬了抬下巴。
——難、難道是挑逗我嗎？
嘛，雖然說這兩天感覺關係沒有惡化，反而從某種意義上在互相坦白了“心意”后關係變得緩和了一些，但是……
也根本沒有好到這個地步吧！
如果硬要分類的話，也頂多屬於在路上偶然碰到的時候，一低頭假裝不認識然後擦肩而過的路人關係。
難道現在只有她一個人是這麼認為的嗎？他看起來不像是那麼自作多情的人啊……
還是說赤司征十郎只是個表面上的偽中二，實際上是個悶騷？
筱宮少女的內心在矛盾地掙扎。
就在她苦苦追尋真相而未果的同時，一隻大手越過她的肩膀，抽走了她的手機。
她驚訝地回頭，發現自己已經被一團黑影籠罩了。
她忽然明白了赤司那個抬下巴的動作的意味，是讓她回頭看後面……只是她醒悟得晚了點。
體育老師盯着她的屏幕看了一會，然後評論道，“老師我對你們這個年紀的少年少女有自己的心上人這件事不反對，但好歹看看場合啊。而且筱宮同學你是班長吧，沒有好好運動而在做這種事真的好嗎？”
她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心上人”這個詞的意思。
一時間，她也不知道真的是老師腦補太多，還是自己的日文又退步了。
“阿諾……其實並不是……”
她正糾結着要怎麼解釋，但因為情況的發生實在處於意料之外，她腦中儲存的假名一下子全都成了亂碼。
男性體育教師對女學生往往比較寬容，他捏着筱宮涼的手機搖着頭說，“現在好好去做運動，十六歲的話還是有長高的可能的！手機下課的時候來我這裏拿！”
“可是……”
“放心，老師不會偷看你的簡訊的。”
啊……越是這麼說就越是讓人覺得不放心。
但事實雖然和老師腦補的不太一樣，可自己拍了照片確實是事實，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合理地解釋，沒辦法只能悻悻地去加入了排球少女們的行列。
她在轉身的時候，從赤司的眼中看到了悲憫。
沒錯，就是悲憫這個詞。
同情中帶着高高在上的感覺——筱宮少女覺得自己的國文總是在不必要的時候莫名的好。
排球場距離他太遠，所以她聽不到那少女跟赤司說了什麼，但他最後還是沒有接過少女遞來的運動飲料。
本來是想看熱鬧來着，當然如果能看到赤司因為被告白而面紅耳赤的場面的話就更好了；
但事實證明是她想得太多，赤司哪怕在拒絕別人的時候也能一本正經地擺出鎮定臉，而且竟然也沒有失了風度，在少女開始有要哭的架勢的時候，他微微一鞠躬，爽快果斷地轉身就走，絲毫不給別人表現內心痛苦的機會。
能做到這個地步，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也算是了不起呢。
她稍微開了個小差，從球網對面拍過來的球就擦着她的臉狠狠地砸在她背後柔軟的塑膠地面上，發出一聲悶響。
“你是筱宮桑是嗎？拜託請集中注意可以嗎？”
球網對面的是隔壁b組的女孩，長着一張“兇狠”的面孔，身高比她高出一個頭，身材看起來也非常健美。
筱宮欠了欠身，“抱歉。”
排球這個運動項目似乎在日本的學校里非常普及，但對筱宮涼而言，她從中學開始選修的體育科目分別為瑜伽，拉拉隊和高爾夫。冷不丁地站到殺氣沖沖的球場上，她就下意識地覺得很不妙。
但是也不可能說“對不起，排球什麼的完全不在行啊”這種喪氣的話，因為好像大家都會的樣子，所謂的差異也只是打得好壞程度不同而已，在這個時候提起自己不會打排球，簡直太丟人了。
於是筱宮少女靠被中學拉拉隊教練稱讚的協調性和快速學習的能力，勉強撐到了下課。
拖後腿什麼的……只能說，這對於第一次練習的初心者而言是必不可少的經歷，但好在只是不計分的練習，而且a組的大家都很善良。
高強度的運動讓她有點精疲力竭的感覺，但十分鐘以後又要開始另外一節課，根本沒有更多休息的時間。
她很快在更衣室里換好了制服襯衫和外套。看到自己一片通紅而且似乎有微腫跡象的小臂和手腕時，她也因為痛感不明顯而沒有多加在意，只是在更衣室里多坐了一會，等到自己的臉色完全恢復正常以後，一如往常地回到教室。
坐到自己靠窗的位置，她打開手機相冊，猶豫了一會，還是沒把赤司的那張照片刪掉。
或許是距離和光線的緣故，照片中的少年模樣有些模糊，但隱約可以看見精緻五官的輪廓，也因為看不清楚所以給人一種罕見的柔和的錯覺。
而且眉眼因為意外而微瞠的樣子，有點呆。只是一點點而已。
於是赤司無意中餘光掃到窗邊時，看到了這樣的場面。
黑色長發披肩的少女托着下巴，捲曲的睫毛在她的眼瞼上投下薄薄的一層陰影；她的嘴角淺淺上揚着，陽光灑在她的身上，整個人看起來似乎都泛着點滴閃爍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