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走黃泉路
“啊啊啊啊！阿渺左邊有鬼啊！”青容從地上“嗖”的跳起，瞬間變小縮在了連渺的肩膀上。
連渺抽刀，反手橫掃。只有個黑影子，連人形都化不出來的鬼便消失在了越來越濃稠的黑暗之中。她右手握着刀，左手拎起裝死的青容：“你剛才不是還要吃東西嗎？”
青容立馬怒了，跳在連渺頭上使勁踩她的頭：“你還敢說！剛才是誰騙我，鬼很好吃的？”
連渺對於這麼小的一點力道完全不在意，換手執刀，再掃開一隻湊上來的鬼，“我只是說說，誰讓你真信的？”
“不愛了！TAT”青容憤怒跺腳。
在沒遇上高級點的鬼物之前，還是別鬧窩裏反比較好。連渺遂補充道：“現在遇上的都只是連鬼形都不是的鬼物而已，按照修士來對比，就是凡人，怎麼可能好吃？”
鬼修也分九個境界：鬼形，鬼兵，鬼長，鬼士，鬼尉，鬼校，鬼將，鬼帥，鬼王。對應的就是道修的九個境界。
青容再一次興奮：“這次是真的？”
連渺高深莫測：“你抓一隻來吃吃就得了。”
空行看連渺一直在和青容打鬧，覺得有些好笑，卻忽聽連渺問道：“我們要走到什麼時候？”
“小僧也不清楚。”空行笑眯眯的，“現在走的是黃泉路，走到了終點就可以看到忘川河了。”
“你別用這種‘我們走完這條山路就可以看到朝陽’的語氣來說這麼驚悚的事好么？”連渺黑線滿頭。咦，怎麼突然腳抬不起來了？連渺一低頭，看到自己的鞋上被一隻從泥土裏伸出來的骨頭爪子抓住了。揮刀，爪子消失。
空行一臉訝然：“但是，小僧說的是實話啊。走過黃泉路便是忘川河，忘川河上是奈何橋，過了奈何橋……”
“過了奈何橋是望鄉台，望鄉台上有孟婆在熬湯。河邊還有塊三生石。我知道這件事，謝謝。”連渺說話間，已經用黑刀掃開了前赴後繼的鬼物六七隻。
再把一隻各種慘不忍睹的賣內髒的鬼掃開之後，連渺才說道：“我的重點是，應該不會有活人走黃泉路吧？你難道就沒有感覺這件事很奇怪嗎？”
“小僧覺得，也應該不會有活人覺得自己可以成仙才是。”空行的語言學很明顯是滿分。
“……所以你不是很害怕回不來嗎？”連渺果斷轉話題。
空行一步步走得不急不緩，偏偏撲上來的鬼都不往他那邊去，連渺一邊護着自己，一邊還要照顧黏着她的聆姬，格外狼狽。
空行悠然道：“本來是害怕的，但是既然連施主也來了，那就不怕了。”
“我覺得我沒有長一張大力金剛神符的臉。”連渺手中的刀裹上一層水霧，掃過鬼物時，感覺輕鬆了不少。
連渺看着越來越多的鬼物和越來越濃稠的黑暗皺起了眉。她看得很清楚，一開始紅光還可以照出十多丈，現在只有不到十丈了。雖然她一直在和空行鬥嘴，但是也看得出來，周圍的黑暗壓迫感越來越強。而且那種屬於鬼物的幽冷的氣息，在不斷加重。她有些不敢去仔細看黑暗之中到底隱藏了多少鬼怪。
“連施主不是有靈火嗎？”空行奇道，“鬼物都怕靈火，所有有連施主在，我們一定回得來的。”
連渺忽然左手拿刀，橫掃出一片鬼物，刀身在這樣黑暗的環境之中都閃出了一道光痕。輕輕的“咔擦”的一聲，把刀插回了刀鞘。
聆姬湊到她身邊，問道：“怎麼了？”
連渺沉默不言，伸出右手食指，只見青翠如玉的火焰從她指尖騰起。火焰升起的一瞬間，壓抑的黑暗似乎退散了幾分，隱隱還可以聽到黑暗之中窸窸窣窣的聲音。
“好漂亮～”聆姬似乎是很喜歡這火焰，卻不敢伸手去碰，只捧着臉看着火焰，眼睛都不眨一下。
連渺五指張開，小小的火焰依次在她指尖出現，照亮了周圍的同時，也感覺鬼氣漸漸散開。聆姬看了半天火焰，發現連渺一直不說話，便問道：“你怎麼了呀？”她心思單純，認為連渺是好人，自然多了幾份關心。
在一旁看了半天熱鬧的空行笑道：“連施主只是覺得有些傷——”
小小的青色火苗陡然向他飛來，配合的是連渺陰森森的表情。
空行偏頭閃過火苗，摸摸光頭，很自覺的把“自尊”兩個字吞了回去。
青容跳下地，抖了抖自己炸起來的毛，問道：“你剛才怎麼不把靈火拿出來？”
“閉嘴。”連渺語氣算不上是怎麼好。
青容仰頭仔細看她的臉色，靈光一閃，大驚小怪道：“你難不成是忘記了？”
刀重重插入地面，飛濺起來的泥土打到了青容的臉上。
“閉嘴。”連渺陰着臉，右手握住刀柄的虎頭上，左手團了一個大些的火球。
青容咽咽口水，耷拉下耳朵，悶聲不響地跟着向前走。
忘記了就忘記了嘛，至於這麼威脅他么！
有了青蓮寧心火的幫助，撲上來的鬼物上來很多。但是也有一些不怕死撞上來的，被連渺一刀過去就散得差不多了。他們要再凝結出一個鬼影需要的時間可不少。
“好無聊。”連渺砍掉不知第幾個鬼之後，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其實……在內心深處，她是很渴望戰鬥的啊！戰鬥！
這樣繼續欺凌弱小下去，她會懷疑自己的戰鬥功能退化的。
空行走在前方，也沒有回頭：“黃泉路上來來去去的鬼雖然很多，但是基本沒有高級鬼修的。”
他說完半天沒聽到連渺說話，背後甚至連呼吸聲都變得輕了，他疑惑的轉頭問道：“連施主——”
眼前勁風刮過，一道青色的身影一閃，向他扔出了一個紅色的東西。空行下意識去接，觸手柔軟，他低頭一看，正好對上了聆姬寫滿了驚恐的小臉。
“看好她。”連渺的聲音從黑暗之中遙遙傳來，隨之而來的是一簇青色的火焰。
“連施主？”空行放下聆姬，向著連渺剛才傳來聲音的方向喊了一聲，“出了什麼事？”
“鏘。鏘。鏘。”武器之間相互碰撞的聲音不斷響起，但是一切都被吞沒在了漫無邊際的黑暗之中。空行聽着那接連不斷的聲音，想要往前走，卻在看到靈火的光照之外伸着枯手的鬼物時皺了皺眉。
衣擺突然被抓住了，空行低頭一看，卻是一直恨不得離他遠遠的聆姬。
聆姬臉上滿是惶惶不安，眼中霧氣似乎凝成了水，渾身都開始在顫抖，卻還是堅持抓住了他的衣服，用力得手指都開始泛白。
“你——是不是又要拋棄我了……”她呢喃着彷彿在心裏重複了不知多少次的句子。
空行收回將要邁出去的腳步，低下頭對着聆姬道：“聆姬施主，能否放開小僧？”
“不……”聆姬痛苦地搖着頭，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順着蒼白的面頰流下，“只要我一放手，你就會離開我了……”
空行嘆氣道：“聆姬施主，小僧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小僧只是想去看看連施主而已。”
“你不會離開我嗎？”聆姬雙眼微紅，長睫上沾着水汽。
空行卻搖了搖頭，只說道：“小僧不說謊的。”
他們一個是人，一個是鬼，怎麼可能會不分離？
連渺喘着氣，悄無聲息地站到了他們身邊，一看聆姬那個樣子，她立刻轉頭，炮火對着空行道：“我在那裏退敵，你們倆還在這裏談情說愛？”
空行苦笑：“小僧不破色戒的。聆姬施主怕是把小僧當成了別的人。”
連渺斜視他，暗諷道：“我看是你上輩子欠了她的情債，這會兒找你來還了。”
空行甚是無辜的一攤手：“那小僧這輩子就沒辦法還了。”
連渺鄙視他：“這樣的話，很像是人渣。”
空行笑笑，沒繼續這個話題，反而問道：“剛才那個是什麼？”
“一個鬼形。”連渺又弄了一朵火焰，“身上不知道穿了什麼，異常抗打。”
“連施主把他解決了就好。”空行笑道。
連渺在刀刃上裹上一層火焰，側臉看着空行：“我沒說解決了他啊。”
空行突然感覺背後一涼，一直拿在手裏的宮燈的火閃了幾下，他緩緩抬頭，看到了一張猙獰的鬼臉對他露出尖尖的牙齒。
連渺左腳點地，咻地騰空而起，雙手握緊刀柄，橫着刀刃，向幾乎要貼在空行背後的鬼形狠狠砍去。
“那隻不過是中場休息罷了。”連渺在鬼形擋住自己刀的同時，還抽空對空行說道。
她說完這話，人影卻如同波紋般一閃，突然從鬼形的刀刃下消失。身形巨大的鬼形本來壓着連渺的刀的槍失去了對手，讓他向前踉蹌了幾步。
連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鬼形後方，右手握刀向鬼形的脖頸砍去。
“當——”巨大的金石相撞的聲音震得人耳朵有些發麻。
鬼形伸出右手舉着槍擋住了連渺的刀勢。
與此同時，連渺眼前一亮，撐住右手邊，左手迅速抽出藏在刀柄里的小刀，猛地砍向鬼形左邊的肩頭。裹着青火的刀刃在接觸到鬼形身體的一瞬間，迅速燃遍了他的全身。
“啊——！”鬼形因為青蓮寧心火的灼熱，痛得在地上打滾。
“快走。”連渺一手扯着聆姬，招呼還有些呆的空行，“我剛才試過，靈火失去了我的靈力支撐之後持續不了太久，我砍不動他，能跑就跑。”
空行跟上連渺，在護住引魂燈的同時，還有閑功夫道：“我還以為連施主比較想打敗他。”
連渺飛去一個小白眼：“我看着像是那麼蠢的人？”
趴在她頭上的青容接口道：“你不是三天兩頭沒事就打架嗎？”嘖，每天樂此不疲的用各種理由去找空行打架。
空行雖然聽不到青容說話，但是很明顯也表現出這樣的疑問。
連渺：“我打架是分場合的好吧？
在這樣不知道隱藏了多少鬼物的地方戀戰，她又不是吃多了。
空行忽而笑道：“人家都是扮豬吃老虎，不過，我看連施主，卻是扮虎吃人。”
連渺和他外出的時候，只要一遇到有人挑事，立刻就用最具有震懾力的一招制服別人。但是，遇到不利的情況，卻可以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找出最好的解決方法。
扮豬吃老虎是讓人掉以輕心，以期待最後的一搏。而她卻是扮老虎，首先以極為兇猛的形象嚇退實力不足的，同時又可以讓別人以為她是個性格衝動的武鬥派。這恰好可以隱藏真實的她，讓她在接下的時間接觸到別人足夠大的破綻，從而取勝。膽小的用威嚇，膽大的用欺騙。
這樣實力和計謀兼備……難怪師父說，若是她要成魔，怕是全天下沒人阻止得了她。
連渺對於吃人這個話題沒什麼好感，毫不客氣地又扔給了空行一對白眼。
接下來的路程，沒有再出現鬼修，他們一路走得很平安。
不知道走了多久，在一直暗無光亮的黑暗之中，滋生的壓抑讓連渺覺得有些難受。前方的空行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連渺用一直握在手中的刀敲了敲空行的背。
空行提着燈，轉過了身，燈中的紅光卻不見了蹤影。空行嘆了口氣：“燈滅了。”
連渺不放過他的任何錶情，問道：“然後呢？”
空行重新轉身，邁向依舊不見任何光亮的黑暗，聲音有些模糊不清：“前面，就是忘川河了。”
彼岸忘川，通往鬼界的關口，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