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我哪裏有心情,就是給我吃龍肉,我都沒心情。
周弟弟簡直就是個賤/人,但我沒一點兒辦法,總不能說他公報私仇,這理由更蛋疼,誰會相信剛來街道辦的新領導跟我有什麼搭界,無非是昨天我出了洋相,心裏惦記這事,給他上公報私仇的帽子?更蛋疼。
我在上鄉村辦公室待了一早上,主旨是趁着這段時間深入了解他們村的事,比如低保五保重殘等等還有村裡基本情況更甚至黨員多少人,還有他們村的財務,都仔細地記在自己的工作筆記本子上頭,生怕等會陳軍他們會問起這個事……
準備好半天後,她小心翼翼地去找陳軍,呃,也不是小心翼翼,就是發了個微信給陳軍主題是這樣的——“哥,咋就查到我了?”還附上一張狂暴的臉。
“啊,是抽到你?我早上有點不舒服在醫院掛針,這事兒我回頭問問他們。”
陳軍回的很快,誰知道他竟然回我這麼一條,叫我真是快吐血了,當然,我還得問問他為什麼不舒服去醫院掛針,哎,真是難呀,這日子過得真艱難,反正不管他知道不知道,事情到這份上,我只能去找周弟弟。
通報批評,我真是扛不住。
思來想去,我覺得跟周弟弟來個有建設性的、愉快的一次談話是非常有必要的。
首先得聯繫上他,因為他是新來的領導,街道辦事處的通訊錄還沒有更換,所以暫時找不到他的手機號,——想想昨天那個叫人憤怒的視頻,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從微信上聯繫他。
“能談談嗎?”
我沒有發語音,直接打字發送過去。
一點迴音都沒有,石沉大海般的。
叫我心裏不安,中午還是在食堂吃飯,沒有看到周弟弟,讓我想厚着臉皮跟他使眼色都找不到機會,下午那位已經快八個月的孕婦跟丈夫一起過來,想辦准生證,孕婦態度很叫我鬧心,明明都挺着那麼大的肚子,都沒想着辦准生證,還一副我給不給辦隨我的架式——
那態度彷彿就是我求着她辦准生證似的,問題她沒有準生證,算是計劃外,我也沒啥好果子吃,可辦准生證我得往上報,又不是我這裏批就了行了,得上報,上報再批下來得有個時間過程。
幸好她丈夫還算是客氣,能聽懂我個意思,希望能儘快辦下來。
看着他們夫妻走了,我頭疼得厲害,本來工作上碰到糟心的事不是沒有,碰到不講道理的人也不是沒有,可今天我狀態不對,就分外覺得頭疼,不時看看手機,手機里一點消息都沒有,僅僅有王嫩嫩轉發的多條消息。
他越沒有消息,我越坐不住,人也越難受,就下午上班三個小時,跑洗手間就跑了三次,平均一個小時一次,這更讓我頭疼,四點半一到,我就收拾東西走人,實在是坐不住——配的藥水還沒有用完,本來昨天用的,“夜學夜議”之事把我的計劃給攪黃。
我剛要出街道辦事處門口,遠遠地就見到朱茶紅跟一個男人從大門口進來,那男人不是別人,正好是周弟弟,白色襯衫黑色長褲,看上去很普通的穿着,在他身上就顯得不一般,多少有點矜貴之態,——
朱茶紅在跟他說話,似乎是說到什麼有趣的事,正掩着嘴兒笑,而周弟弟臉上也帶着笑意,溫和的似乎在認真聽她說話,我幾乎想不起來那天在禮品店裏看到他穿着低腰褲那種不馴的姿態,還有昨晚那種不要臉的。
彷彿是另外一個人,而我曉得他好看面容下的惡劣。
要不要上去打個招呼?打個招呼呢還是打個招呼呢?在猶豫間,機會已經從手指縫遛走,一點都不留給我這樣做事不果斷的人身上,悶悶地走到地下室,看到小毛驢電量已滿,心不在焉的走人。
但——
我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麼白白過了一天,怎麼著也得跟周弟弟談談。
晚飯也沒有吃,就蹲在街道辦事處對面的樓下角落裏盯着街道辦事處的大門口,盯着一個個出來的人,惟恐把最在意的人給弄丟了似的,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
那個、那個人就是!
人家是奧迪,我是小毛驢。
奇怪的是車子開得很慢,我沒想太多,就跟着上,他在大馬路上,我在非機動車道上,就盼望着他的車子在哪裏停,正如光希望的那樣,他車子駛入一個小區,是我們這裏新建的小區,屬於高檔住宅之類。
他的車子進去了,我也想跟着進去,叫物業給攔住了,問我是哪裏的住戶,呸,我是哪裏的住戶呀,我說是找人的,人家還得我拿出身份證登記,他再問問住家,是否讓我進去——
這物業管理做的真盡職。
我待在小區門口,真有種“天要亡我”的感覺。
掏出手機,打算找王嫩嫩支點招數,看到微信的圖標,心裏也不知道怎麼想就去看了看,看到周弟弟回了條消息,——我頓時覺得這世界都亮了,“跟着我一路過來?”
那語氣,我覺得我都能想像他的表情,不以為然的表情,但還是覺得有那麼一點點希望,“關於早上的事,我們能不能談談?”覺得這麼簡單又不夠,我還是再加上一句,“那個我真是早上不舒服去掛針的,你知道的,我去看過醫生的,醫生配的藥水……”
“知道了。”
就三個字,再沒有別的,叫我真是無力,沒精打採的回到家裏,王嫩嫩這傢伙居然破天荒地沒叫外賣,還簡單的做了三個小菜,當然,她負責煮飯燒菜,碗自然是我洗的。
“你看上去跟吃了大便一樣。”王嫩嫩放下碗,仔細地看着我的臉,好半天,她擠出一句話來,兩手肘都支在桌面,“又發生什麼奇葩的事了?”
“你真噁心。”我還在嚼東西,被她一說,嘴裏頓時什麼味都沒有,把嘴裏的吐到垃圾桶里,人靠着流理台,長嘆一口氣,“我早上給抽查到了,是新來的領導過去查的,張思潔給我找了個理由,我想新領導好好說明一下情況,偏找不到機會。”
“你好好保重吧。”王嫩嫩一臉同情。
就知道跟這傢伙說話談不上什麼安慰的事兒,我又忍不住嘆氣,感覺要把這輩子的氣都給嘆完了,——想着還是去收拾一下碗筷,沒曾想手機不安分地響了,一看手機號我有點愣神……
即使我手機里沒存號碼,還是記得這11個數字,以為自己忘記了,卻發現這個號碼一映入眼底,就知道是誰的號碼,秦百年,我的親爸,我真沒想到他能給我打電話,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
當然,我深呼吸,深深地呼吸,很用力地呼吸,才敢去接電話,“您好。”幾乎費盡了我全身的力量,我只能這麼說,聽上去似乎很平靜,其實我心裏一點都不平靜,我從來沒有叫過他一聲“爸”,不是我不想叫,是從來沒有人給過我機會。
“嬌嬌的飛機就快到了,你去接下人,別讓她一個在機場等你太久。”
冷淡平靜的語氣,落在我耳里,我有種呼吸快要停止的感覺,還沒能等我應聲,通話已經讓他單方面掐斷了,我被動的像只被趕上架子的鴨子,想下來,卻是下不來。
他讓我去接秦嬌嬌,呃,不對,是叫周姑娘,他甚至一句都沒有問我過得好不好,接電話時我甚至有點說不出來的激動,他知道我手機號,也許是想跟我說說話?但是——現實永遠這麼殘忍,我與秦嬌嬌是不一樣的,親女兒,我這個親女兒在他眼裏比不上秦嬌嬌,那才是他心頭肉。
我以為我不會再失望,捏着手機的手甚至有點控制不住的發抖,我還是再一次失望,“呵呵——”別往自己臉上添金了,別以為是他惟一的女兒,就能、就能……
指望我去接人,不了,我是不會去的。
那個人是誰,我根本不認得。
打電話過來的人又是誰,我更不認得。
既然一個人都不認得,我幹嘛要去接機?
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