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我出手快,他躲得更快,不止躲,把車窗都給關上了。
我確實晚了一步,拖鞋還直接跟車窗來了個親密接觸——同時手腕還抽了一下,作用力與反作用力的後果,我打得越重,就抽得就越重。
當然,我拿着拖鞋的手指着車窗,“你他媽的別給老娘開窗,開一次叫你死一次!”當我沒混過,我混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在哪裏,當我好性子,給看好了,什麼叫好性子!
給人欺負一次那是沒反應過來,要是再給欺負第二次,就純粹是傻蛋,他以為放個餌,我就跟個瘋子似的不長臉的就沖周各各去了?也不想想有多少風險的,憑什麼呀,我曉得我對周各各沒放下,從上次見過就曉得,以前可以騙自己玩,說是不記得有這麼個人了,真看到人,還真是矯情的放不下。
但是——
誰給他的權利,想拿着我這個弱點來要脅人?
我指着他的車罵,他開車走了。
也沒有說什麼,至少跟我叫罵一聲讓我“等着瞧”也好,就這麼走了,我還有點沒反應過來,高昂的情緒在身上也下不來,愣愣地看着遠去的奧迪,又看看自己手裏的拖鞋,此時才覺得腳底踩在路面真不舒坦,趕緊把拖鞋往地上一扔,腳就跟着擠入鞋子裏,喃喃地念了句,“毛病!”
對,就是毛病!
吵架最怕碰到悶葫蘆,你在那裏動情的罵個七竅生煙,他到好一句話都沒回的,罵來罵去就不是罵他一樣,這吵架有樂趣嗎?一點都沒有,我反正是不樂意這麼吵下去,就恨不得他最好沒走,叫我好好地罵上一通,好叫他知道什麼事能幹,什麼事兒不能幹——
我多少年沒這麼上口的罵過人了?
想起來還有點鬱卒,周弟弟真把我給惹急了,同事們說我平時脾氣最好不過,我還真就相信自己脾氣是最好的,沒曾想,他一個把戲就把我的脾氣毀了——手機里的視頻我刪了,架不住他還有備份。
我罵是罵過了,現在心裏到底有點不安,就怕視頻叫別人看見。
為了我自己好,我當時就應該壓着氣兒,去哄哄他,把視頻全弄沒了才是正事,只是我這個脾氣早就藏了好多年,今天一下子就出來,確實叫我自己有都有點措不及防,我得反省一下,免得把事情搞糟了。
但是——
我思來想去也不覺得自己有任何需要反省的地方,人家打我左臉,我難不成還要湊右臉上去再讓人家打,好讓人家湊個雙雙對對的?
一想這個,我就又信心十足,罵的對,罵的好,罵得頂呱呱!
“你把小強消滅了?”
我一回到樓上,還準備去洗洗腳,冷不防的,王嫩嫩從房屋裏鑽出來問我,那表情很興味,像是在等待什麼好事兒發生。
我蔫蔫的,把拖鞋往地上一扔,就赤着雙足進去洗腳,待把腳底都洗乾淨,才慢吞吞地走出去,見王嫩嫩還站在門口,不由長長呼出一口氣,“差不多消滅了就怕有後遺症——”
“那再多用幾療程,鞏固一下療效。”王嫩嫩講完后就回房間,繼續跟電腦奮鬥。
我還想鞏固一下療程呢,就怕明天上班,——人家還是新領導呢,雖說是領導,好像又不是直接領導我們這塊兒的,估計也碰不着,我就說服自己,好好地去睡覺。
可能是昨晚給鬧的,我這一覺睡得還挺晚,——主要是時鐘都跳到七點五十分了,頓時身下跟長了彈簧一樣,我馬上離床,刷牙洗臉,——咱臉上也別抹什麼了,再抹下去,加個十分鐘也來不及。
要是以前我肯定還在忙活着出門的形象,現在嘛——哪裏管得了這許多的,現在上班管得可嚴格了,就是街道辦的紀委都得時刻抽查,萬一人家抽查到我,我總不能說自己睡過頭了——
上次那個醫院的醫生,七點五十分還在食堂吃飯,那會兒是市裏的督導組來的人,在食堂里找到那醫生,還直白地問那個醫生——病人都在排隊好長隊伍,你七點五十分還沒到崗位做工作的準備,還在吃飯?
我真是怕了。
總不能臨時請假,人家一聽就曉得怎麼回事,——但我靈機一動,星期二,不就是下村日,我還是聯村幹部,聽上去很高端的樣子,其實就聯村這方面的事來說我就是個新手,再加上今年是選舉年,我就頭疼,聽說好幾個村都挺熱烈,我就害怕我聯繫的那個村也、也……
我聯繫的村叫長鄉村,原來是個小島,上面有四個自然村,04年時進行四村合併,但屬於那種村是合併了,但是經濟並沒有半合閉的複雜村,三個村是農業村,一個村是漁業村,早些年是漁業戶口吃香,糧票什麼的都有得發,農業戶口不如漁業戶口好,——現在是反過來了。
因為最近也不是說很嚴格,其實是把要求落到實處,讓人別混混過日子,我打着哈欠去坐公交車,10路車能一路直通他們村辦公室,還是去年新買的辦公室,坐落在民居里,位於二樓,典型的套房變辦公室。
我才想着自己的辦法真好,還曉得要靈活機動,星期二嘛,遲到了去村裡實在是個最好不過的事,——但我沒想到是我想的太簡單,屋漏偏逢連夜雨這話還真是一點錯都沒有,才上車過一站,手機就響了。
手機號碼我認得,是上鄉村的出納兼文書,人家叫張思潔,年紀跟我差不多大,我工作才沒兩年,她在村裡都幹了快七八年,一般不打電話給我,打電話給我,肯定是有事的。
“喂?”我剛說了句。
“大姐呀大姐你人在哪裏呀,趕緊來呀,你們那什麼鬼紀委的人來了,問我你在沒在在,我操了個大鬼呀,他們是不是發神經了呀,這麼大清早地就來了,我都遲到了,他們堵在門口,我差點沒給嚇出神經衰弱來——”
張思潔壓着聲音,估計找了個角落說的,可也壓不住她心裏的着急。
別誤會,她說話一向這麼奔放,我都習慣了。
但是話里的字我都一個字一個字地聽懂了,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點疙瘩都沒有,意思是說我撞了大運,街道辦自查的人抽查到我了,而且是下村日查的,我了個大操,不就是晚了點嘛……
想歸想,可我曉得我范了實質上的錯誤,要到上綱上線的地步,就是在崗不敬業,要是通報批評的話,我想估計出門都難為情,再加上我的直屬領導上面一直下來都得扣工資,不是我一個人認錯就行的事,這得連累一大幫。
我要是早知道有這事,肯定不缺那幾個錢,就打車過去了。
但是——我趕緊趁着別人到站也跟着下車,站在公交車站牌前伸手攔出租車,幸好我運氣賊好,像是給我滿是煩躁的腦袋融入一絲清新的空氣,我趕緊上車,讓司機去漁港東路觀景台那邊——
出租車總是給力的,但是我到了上鄉村辦公室時都已經是八點半,而且街道辦那些扛着大傢伙來拍錄像的人都已經走了,就張思潔一張苦瓜臉,嘴角往兩邊扯,還一臉同情地看着我。
“人真走了?”我走進去,原來應該客廳,現在給弄成開放式會議室,腿軟地坐在長長的會議桌邊,連包都沒有力氣用手控制一下位置,“有沒有說什麼?”
張思潔兩手一攤,那同情的顏色還沒有消褪,“問我你都是什麼時候來,而且平時工作怎麼樣,態度怎麼樣——”
我以前還同情別人被抽查到的大便臉,——現在輪到我了,真是想想都覺得膽寒,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感覺,當然,對於給我說好話這事,我曉得張思潔會應對得好,早些前我們就為了防抽查早就有過一番“誠懇”的對話。
我還不想起來,就想坐着,——好半天才覺得心跳沒那麼劇烈,“是陳軍那些人嗎?”
陳軍跟我同年進的街道辦,不過人家級別高,在黨工委那邊,屬於領導級別,——最近都由他帶隊抽查,我想着是不是去找找他,看看咱們同年進街道辦的份上,饒過我一馬?
“不是,好像是新領導,”張思潔搖搖頭,她打了哈欠,就伸手掩住,眼裏同情的意味更明顯,“你們街道辦是不是來了個新領導,叫什麼周弟弟的,聽這個名字可真扯,人真長得好看,我當時跟他說話,臉都快紅了——”
確實長得好——但是一聽到這個名字,我差點沒膽了,底下又癢了。
昨晚我差點打了他,今天他就來報復了?
不帶這樣的吧!
太過分了!
可我也沒有什麼辦法,人家來抽查,往大里說是工作需要,我能說他是打擊報復?我要說他跟我過不去是因為私人恩怨,可問題是誰相信?
我頓時想哭了,這年頭想安份的干工作咋就這麼難的!
“哎——”張思潔拍拍我的肩膀,“我都給你混過去了,陳軍他們沒上來,就那周弟弟一個人,看來是很相信我的話,我說你早上去掛個針,有點小感冒,掛完針后就過來,他相信的——”
但我不能完全放心。
“去陳姣那裏看看?我早上收到微信,看到有新貨進來,你要不要去看看?”
張思潔揚揚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