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那個，我會做好吃的，你要不要來嘗嘗？”林夷一說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但轉念一想反正已經丟臉了，不如不要臉。於是他拉着沈醉到院子裏坐下，十分神氣地說：“看小師叔給你露一手！”
沈醉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也不多說，只是看着他。林夷被他看得沒有辦法，只能硬着頭皮上。
圍着院子轉了一圈，發現這院子裏除了經雨花沒有別的東西。嗯，那就經雨花作為原料吧！林夷擼擼袖子，準備施展黑暗料理*。他先進屋拿了沈醉屋裏最大的一個茶壺，將經雨花上的花泣露搜集起來，再撩起衣擺搜集了一兜子經雨花瓣。
唉，要是有盤子就好了，不不，沒有盤子有個簸箕也好。林夷唉聲嘆氣又振作精神：小樣！老子還收拾不了你！他將外袍脫下裹住經雨花瓣，又找了能裝水的茶盞出來，隨後運起他微弱到略等於無的靈氣，將經雨花瓣狠狠一榨。
滴答滴答……經雨花瓣的花汁滴落在茶盞里，林夷將衣服打開，嗯，書上果然沒說錯，經雨花用靈氣榨過之後會碎成粉末狀，就跟麵粉一樣。林夷用手指捻了捻，微笑着點頭：嗯，很細，看來他的功力還是很深厚的嘛！
林夷自顧自地嘿嘿笑起來，看得沈醉一頭霧水一臉無語：旁邊有人他也如此自得其樂么？一個人有什麼好開心的？笑成這樣？
沈醉是不知道這世上寫手都是腦洞帝，隨便什麼時候都能在自己的世界裏大喜大悲。林夷已經全然沉浸在自己就是廚藝高手的境界裏了，他將一部分經雨花粉末分出來，打了水洗乾淨石桌，再把經雨花汁淋在粉末上，就着石桌就開始揉面。
沈醉看那又白又粉的東西到處亂飛，登時謹慎地站起靠邊站了。一般來說，沈醉自問不畏懼天地鬼神妖魔，但這種不危急生命危險卻有損他儀容的事，還是叫他不由得退避三舍。從這一點上來說，林夷也是他唯一怕的人了——誰知道他會不會用那雙沾滿了花粉花汁的手抓自己？
不過林夷一個人住得太久，已經習慣自嗨了，對一旁的沈醉簡直視若無睹。他很快和好面，捏成一個一個的小糰子。然後盯着小粉糰子皺眉，一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的神色。
沈醉被他的情緒帶動，不由得出聲問道：“何故停下？”
“你說……”林夷猶豫道，“沒有蒸籠，我能直接用火來烤嗎？”
沈醉皺眉道：“半夜三更，何處尋得火種？”
“哪用何處尋找？”林夷回了沈醉一個你難道不知道嗎的眼神，用略帶傷心的語氣說：“我就是丹木靈根，本身就有丹火嘛，但我怕自己把這糰子燒成黑炭，那豈不是白費力氣了？”
“你是……！”沈醉經不住神色一變，他竟然是丹木靈根？沈醉狠狠地哼了一聲，目光往林夷身上掃了一圈又一圈，看得林夷莫名其妙：“怎麼了？我頭上長了角？”說著就伸手去摸頭：“沒啊。”
“你……你也太不懂事了！”沈醉微怒道，“丹木靈根是丹修奇材，多少人都因此被抓去當丹爐，你竟敢隨便告訴他人？”
“他人？”林夷的腦子還停留在怎麼弄熟糰子上，隨口答道：“你算什麼外人？”
沈醉的氣息猛地一頓，說不上來的感覺遍佈了心頭。他不算外人？那他算什麼？沈醉有些想不明白，隨即領悟：難道他是牡丹花魂派來幫助自己的？否則的話又怎麼會比前世多一個人物？
這廂沈醉心念運轉如電，千萬個假設與計劃已經在他心裏閃過，而那廂林夷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說什麼，大約因為認定了這輩子要挽救沈醉的緣故，他在沈醉面前格外的……的赤子之心（原形畢露）。
“我小心一點就好。”林夷自顧自地下決心，小心地運起體內那那可憐得只有一絲絲的靈氣流轉過丹田，帶着丹火遊走到右手。林夷指尖微微一搓，一點淡藍色的火苗幽幽燃起，林夷用意念操控着火焰，左手抓住一個糰子，讓這細弱的火焰慢慢地包裹住花瓣糰子，便如在白色的糰子上塗了一層藍莓醬一般。林夷仔細地估算時間，感覺手上的糰子慢慢地燙得拿不住了就趕緊撤開火焰。
然後，林夷左手拿着糰子，很迅速地望了一眼沈醉。沈醉已經對他沒脾氣了，心中又對他的身份九分懷疑一分相信，也回了他一眼。這一眼平常得很，不帶任何感情，但他一貫的冰山氣場讓這一眼的溫度分外地清爽，就想大熱天給澆了盆冷水一樣，林夷立刻誤會了嘿嘿一笑，張嘴就咬了花瓣糰子一口，燙得他眼淚都飆了。
“你……”沈醉的語氣真的帶着點微涼了，“不是說做給我吃的？”
沒試過味道怎麼敢給你吃嘛，要是不好吃怎麼辦？不過還好，這花瓣粉末做出來的糰子清甜可口，外皮被他烤的酥脆，裏邊卻又軟又糯，很好吃！林夷費力地將嘴裏的糰子，又將另一半扔進嘴裏，如法炮製又烤了幾個，滿臉討賞地遞給沈醉，笑着說：“我嘗過了，很好吃的。”
沈醉接過了咬一口，目光閃爍地望了一眼林夷，又咬了一口。林夷瞬間福至心靈，這一個眼神是在說好吃啊！原來給家人做飯就是這種感覺，又滿足又開心，像是氣球被充了氫氣一樣，飄乎乎的恨不得飛上天去。
林夷抿着嘴笑了出來，摸摸頭將剩下的糰子全都烤了，跟沈醉對坐在石桌上，地上踩着他的外袍，一起看星星看月亮看花了。
還真是繁星燦爛，天懸星河，現代都市裏絕對沒有的美景。
沈醉沉默許久，悠悠地吃了兩三個糰子才開口問道：“說吧，你到底來找我做什麼？”絕對不會是吃東西這麼簡單吧？
林夷咬着糰子的動作一頓，吃錯覺嗎？兩人的關係似乎在吃了后好了點？林夷咽下糰子說：“沈醉，你今天為什麼不選寶器啊？那些東西多難得啊？”
沈醉當然不會說他早晚有天要離開所以不想虧欠紫冥閣，更不想說他將練成花妖之主的身體，紫冥閣的寶器沾染太多靈氣在他手上發揮不出多大功效。他只是淡淡地反問道：“你又何以不選？”
不回答問題就反問，明顯的就不告訴你嘛。林夷有些悶悶的：“我不一樣啊，我是丹木靈根，又要修《春江花月》功法，不適合用殺氣太重的武器，那些寶器放在我手裏，一不小心就成為廢物，要來有什麼用？我還不如種一棵植物在我身體裏……嗯，你說種什麼比較好？”
林夷全然沒看到沈醉的臉色一下子又變得冰冷起來，滿眼的怒意，又自顧自地說開了：“你說種什麼好呢？種柳樹怎麼樣？別人來打我我就用柳枝抽他。不不不，還是種棵毒藥好了，白草烏頭怎麼樣？一擊斃命，猛獁象也能一刺就死，不過會不會有點狠毒……那不然……”
“林夷！”
“哈？”林夷被嚇了一跳，猛地回神，有些受驚地望着沈醉，不解道：“怎……怎麼了？你生這麼大的氣幹什麼？”他說著倒吸一口涼氣：“難道糰子裏有半條蟲子？！”
“林夷，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沈醉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站起來低喝道，“丹木靈根已是危險，你居然還敢修鍊《春江花月》？修了也就罷了，居然敢跟別人說？你知不知道一個不小心你便會陷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一輩子……”
“一輩子給人當速成藥園子和高效丹爐嘛！”林夷接口道，原來是在擔心他啊，誰說他二兒子冷情冷性啊？他只是不喜歡錶露出來而已啊。不過這事能引起他生這麼大的氣，連小師叔也不喊了直接叫名字，可見他的怒氣度有多高。
林夷趕緊拉了拉他的手，仰頭小心而討好地說：“你別生氣嘛，我當然知道丹木靈根練《春江花月》很危險，但我總不能浪費了丹木靈根這麼好的東西，你說對吧？大丈夫怎麼能因為有風險就不去做呢？真正的大事業都是在跟巨大風險搏擊的時候贏來的嘛！”
這話說得不錯，不僅不錯，還十分有見識與勇氣。沈醉的怒氣稍平，心中的肯定從兩分變成三分——這些話，哪是個十二歲的小孩說得出的？
林夷看他臉色稍霽，趁着自己還是孩子的外表趕緊撒嬌地晃了晃沈醉的手，繼續道：“再說了，我已經答應師父了，沒有找到保護自己的方法前不離開紫冥閣。吶，我現在再答應你一件事：在沒有找到有效的防護方法之前，這世上除了我自己，就只有師父、掌門、靈法長老還有你知道我用丹木靈根修鍊《春江花月》。”
他保證完了又可憐兮兮地說：“你別生氣了嘛，生氣小心消化不良——哦，對了，你看我今晚還做了花瓣糰子給你吃，你喜歡不喜歡？”
沈醉對他的保證沒有辦法，只能順着台階下點了點頭。
林夷立刻開心地跳了起來，拍手笑道：“你喜歡就好！以後我常常做給你吃！對了，我開始修鍊春……唔！”
沈醉一把捂住他的嘴，低聲威脅道：“以後不許隨便說這個功法的名字，只許說‘功法’二字，被人若是追問，你便說這是《含花心法》，知道了么？”
林夷被他那一雙冷清清又幽深深的眸子看着，止不住的一陣心悸，趕緊點頭表示知道了。《含花心法》也是木屬功法中的一種，同樣可以在經脈里種植物，只是存活率不高，生長周期長，而且很容易被花木反噬，所以修鍊的人不多。
沈醉對他的點頭很滿意，放開了他問道：“你方才想說什麼？你對防護之法有主意了？”
“啊？”林夷搖頭，喘了口氣道，“我就想說，你要是喜歡吃這糰子，我就種一棵經雨花在經脈里，隨時隨地給你做花瓣糰子吃。哦，對了，以後我要是靈氣多了，開始煉丹的時候說不定還能順帶把丹田弄成烤箱，給你烤蛋糕吃！”
“你……”沈醉簡直無法理解他的腦迴路，瞪着他說：“種植的植物當千挑萬選，怎可輕率？難道僅僅因為我喜歡你便要種嗎？若是我什麼都喜歡，你待如何？”
“你喜歡就夠了啊。”林夷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耐心地安慰道：“你放心，隨着我功力越來越深，體內的空也會越來越大，能種的東西自然也越來越多，隨便你喜歡多少，我都能給你種！”
沈醉聞言心中不免感動，卻又忍不住擔心，更惱怒他的輕率，強烈而複雜的情緒起伏叫一貫冷清無情的他深感疲憊，只能揮手道：“罷了，總之你不可輕率，尤其要選好植物保護自己。夜深了，你回去睡吧，明天還要練功。”
林夷只能應了一聲哦起身就走，雖然有點捨不得，但這孩子的身體真的是困了。
“林夷。”沈醉忍不住叫道，對一臉疑惑的林夷鄭重地叮囑道：“你的事，千萬小心，一定保密。”
林夷開心地一笑，用力地揮手道：“你放心，一切都會ok的！”
沈醉搖頭，表示真心不敢放心，轉身進房間去了。林夷蹦跳着尋找傳送陣。
啊……怎麼辦，感覺到了來自兒子的關心！一種心花怒放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