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兵敗如山倒

28兵敗如山倒

暫且不提拙口笨腮的薛蟠能否說服口舌伶俐的薛姨媽母女,但說許玉珩瞅着薛蟠匆匆走了,輕輕地哼了一聲,又看賈璉只顧着賈赦,竟是飢腸轆轆也不肯吃飯、十指傷痕纍纍也不肯看大夫,忙又勸了他去吃飯。

“玉珩,咱們走吧,留在這,怕璉兄弟只顧着咱們,顧不得吃飯呢。”黎碧舟見賈赦沒事了,他們留下反而礙事,就要告辭。

許玉珩心裏跟賈璉更親近一些,唯恐賈璉年少,又被賈政一黨捲土重來攆了出去,猶豫再三,對黎碧舟道:“明兒個我們再來,看那賈二老爺還敢不敢故技重施。”

黎碧舟點了點頭。

賈璉忙將他們送出,又有意帶着傷將院子裏專門來逢迎拍馬的人客套地請出老宅。

待大宅里沒了閑雜人等,賈璉回房沐浴更衣后,叫全福給他手指上上了葯,略吃了些飯菜,才出門,就被趙天梁、趙天棟、全壽幾個嬉皮笑臉地圍住。

“二爺!”金彩領着趙天梁等人喊了一聲。

“大老爺病着呢。”賈璉噓了一聲。

十幾人連連答應着。

賈璉低聲道:“挖了銀子出來,一人一千兩,金大叔、金大嬸勞苦功高,一人算一份。從此以後,有我的,就有你們的,若另有了出路,想自贖的,也不必遮遮掩掩,說給我聽就是。待回了京城,將一切理順了,除了這一千兩,咱們再論功行賞。”

趙天梁忙道:“二爺要放我們出去,我們還不肯呢。”

其他人聽說一千兩完了還要論功行賞,也不肯提那什麼自贖的話。

賈璉笑了笑,又對金彩道:“金大叔領了銀子立刻回京吧,怕二老爺、二太太回過神來,就會疑到你身上。”

金彩一怔,心道也是,心思靈活地道:“小的回頭就帶着媳婦逃回京都去,回去了就說二太太給大老爺治喪的時候發現了東西,因二太太要抓人,小的這才逃回京都呢。至於府里那些小的,二爺放心,如今是二爺的天下了,給他們一百個膽,他們也不敢出去胡說。”

“辛苦金大叔了,領了銀子就去吧,據我說,賴大沒了,府里幾個管事爭着要當大總管,老太太唯恐叫這個做了又得罪那個,正急着換個親信做大總管呢,你這會子回去,她還當你是天上掉下來的救兵呢。”賈璉連連拱手,雖賈政一房已經成了俎上魚肉,但那賈母卻不得不防。說罷,被趙天梁等簇擁着,就向賈赦院去,在門前瞧也不瞧周瑞等人,兀自進了院子,沿着抄手游廊向賈赦房去,走了一截路,見邢夫人期期艾艾地探出頭來,便頓住腳步,“太太的病好了?”

邢夫人不尷不尬地只是笑。

“哥哥。”迎春從邢夫人身邊走出來,幾日不見,也是瘦了一大圈。

“嗯。”賈璉點頭,看迎春有話說不出的樣子,略等了等,見她還不說話,不耐煩再等,就要走。

“……哥哥,老爺買葯是不是要銀子?我的銀子收在太太那……”迎春吞吞吐吐,穿着一身明顯大了的鵝黃衫子挨着賈璉近了一些。

學會告狀了!邢夫人柳眉倒豎,登時咬起牙來,被賈璉淡淡地一掃,趕緊笑道:“她小孩子家,哪裏用得着銀子?我替她收着呢。”

賈璉一聽就知道邢夫人被放出來后趁機搶了他與賈赦兩個給迎春的銀子,冷笑道:“大姑娘年紀小,慢慢就大了。太太不將銀子給她,她什麼時候能學會管自己的銀子?回了榮國府,她也是要管着一所大院子的人了,太太還怕她連四百兩銀子都管不好?”

邢夫人見賈璉把迎春的稱呼給改了,越發不敢造次,無言以對了良久,才說:“璉兒說的是,我這就叫人把銀子給她。”疑惑賈璉什麼時候向著迎春,嘴角蠕動半日,就向自己房裏去了。

“司棋去替你姑娘拿銀子去。”

“是。”司棋也沒料到迎春會跟賈璉告狀,吃驚之餘,又為那句一所大院子歡喜起來。

“隨我去看老爺吧。”賈璉說完,就在前頭走着。

迎春在後頭跟着,看向賈璉的背影時,竟生出孺慕之情,心嘆他們大房終於有個靠得住的人了。

進了賈赦房中,只見賈赦早先睡多了,此時唯恐一閉眼又躺在棺材裏,有精神得很,死活不肯再躺下睡覺,死裏逃生后,依舊看不開地叫人將他的錢財、字畫一一拿給他看。

“少了嗎?”賈璉有意笑問。

自然是少了,賈璉不在,邢夫人能閑着?

賈赦皺緊眉頭,冷笑道:“她、她……”

“她送來就罷了,若不送來,就剝了她的皮。”賈璉看賈赦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替他說了,又拿着新熬的燕窩粥,叫迎春餵給賈赦,隨後拂過腰上香囊,默念道:多謝警幻姐姐保佑我升官發財。

迎春依着賈璉的話坐在床邊紅木高凳上,拿着銀湯匙,小心翼翼地吹冷了燕窩粥餵給賈赦。

略等了等,果然瞧見邢夫人換了一身黃色繡花滾邊的淺綠色長襖,一臉喜氣地叫綺蘭、紫荇、王善保家的將迎春的四百兩銀子、賈赦的銀子扇子一一捧了來。

“璉哥兒不在,唯恐人偷了老爺的東西,我就叫人趕緊替老爺把東西收下了。”邢夫人滿臉堆着笑,是個人都知道東風吹到他們大房了,就連司棋、綉橘都跟着水漲船高出門就有人喊姑娘了,偏她這太太,還是那麼不尷不尬地。

“你糊……弄誰?”賈赦心裏門清,自己是死了又不是出遠門,當真為他,就該將東西給他塞在棺材裏陪葬,哆嗦着指了指面前的高几,眼睛梭巡着東西,奈何看不清楚,就叫迎春去替他檢查,“一樣……不能少。”

“哎。”迎春應着,將碗遞給司棋,聽賈赦結結巴巴地報一樣,就在高几上翻找,找到了還罷,找不到,就聽賈赦磕磕絆絆地罵邢夫人。

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幾次給司棋遞眼色,叫司棋勸着迎春護着邢夫人一些——反正賈赦眼睛不中用又精神不濟,有沒有,還不就是迎春一句話嘛。

王善保家的眼睛快成了黎雞眼,司棋只端着碗裝作沒瞧見,雖心疼她外祖母跟着邢夫人受罪,可賈璉就在一邊坐着打棋譜,她哪裏敢幫着邢夫人說話。

“二爺,二太太叫了彩霞來求情,想請二爺放了周瑞、周瑞家的,叫他們幫着二老爺請大夫、買葯。”全福在門外道。

賈璉出來輕聲道:“告訴二太太,那幾個不知道什麼叫做十八反,沒能耐給二老爺請醫問葯,要買葯叫朱龍幾個去。”原本依着他的算計,這十八反該在賈赦發現銀子不見動怒后,請大夫的時候引出來;如今那十八反也沒用場了,窮寇莫追,且想來就知這事一準牽扯到薛家,為了這事對薛家那游兵散將追殺到底也沒意思,不如不追究了。

全福心知賈璉在嘲諷王夫人,於是就將這話說給彩霞聽。

彩霞得了個沒趣,只得回去跟王夫人復命。

王夫人聽見“十八反”三個字,心中一涼,疑惑對醫藥一竅不通的賈璉怎會察覺到這事?將知道這事的人從薛姨媽到王子勝夫婦一一想了一遭,終歸想不出哪個會不巴望着賈赦死。正百思不得其解,聽得一聲粗重的呼吸聲,忙擦掉臉上的眼淚挨近床邊去看賈政。

此時天已經黑了,屋子裏兩支插燈立在床邊,白光照得屋子裏十分凄涼。

“老爺。”王夫人擦了眼淚,叫彩霞、彩雲將賈政扶着坐起身來。

賈政頭昏腦漲的,坐起來忍不住唉聲嘆氣。

“老爺,已經叫人去打點兩江總督府、知府衙門了,今兒個來的老爺們,也都……”王夫人哽咽再三,心道她為給賈母頂缸,名聲已經不好了,賈政又落下個虐待侄子、活埋兄長的罪名,這簡直是不給她留活路了,她就罷了,賈珠、元春、寶玉三個可怎麼辦?

“榮禧堂……讓出來;賬冊……給璉兒準備好……叫母親,送了她的私房銀子來結案。”賈政斷斷續續地道,聲音比賈赦還有氣無力。

王夫人先還感嘆沒活路了,此時一聽要將榮禧堂、賬冊讓出來,手上握着帕子抵住胸口,只覺得胸口一陣陣刺痛,說道:“還不至於,那聖旨上說是父死子繼,如今大老爺……”

“還看不明白嗎?如今,是璉兒要咱們生,咱們就生;要咱們死,咱們就死。若有人揭發我活埋兄長、虐待侄子,就要全靠大老爺、璉兒兩個求情開罪了!自此以後,你我吃齋念佛,求佛祖保佑大老爺長命百歲,不然,不管他什麼時候死,都要賴在你我頭上!”賈政氣息虛弱地說著,眼眶一酸,滾下兩行淚來,“好狠呢……好狠呢……到了這地步,他們要什麼,還要他們開口跟咱們說不成?”

今次的事,看來就是賈赦父子合夥算計他呢。可憐他這麼個老實人,竟然上了他們父子的當。

王夫人原本還抱着一線希望,指望着靠賈母收拾賈赦、賈璉,此時心中一涼,跌坐在綉着嬋娟的綉墩上,喃喃道:“還不至於……只需證明璉兒的話是子虛烏有……”

“怎麼證明?你今日在內堂,沒瞧見璉兒那感天動地的模樣!黎芮都說,少不得聖人要將璉兒立為天下表率……”賈政眼淚怎麼都止不住,仰頭悲愴道:“蒼天,這是非黑白顛倒的事,你為何就許它發生了呢?”哭着哭着,想起若不是賈母死活叫他住進了榮禧堂,也就不會有這麼些是是非非,又委屈道:“為了一個榮禧堂,為一個死物,竟然生出這麼些事來……”

王夫人渾身發冷,兩隻手死死地攥在一起,顫抖道:“大房這麼狠,大老爺連命都豁出去不要了,只是為了爭個榮禧堂……他們為什麼不直接說呢?直接說了,我們就搬出去就是了!”

“快寫信吧,什麼都別說了。”賈政催促道。

王夫人心如死灰地點頭,慌忙叫彩霞、彩雲拿來紙墨筆硯擺在床邊,提着筆,字字艱辛地給賈母寫信。

原本聽周瑞說,她還當今次的事還有轉機,不想,到底是賈政看得清楚,如今遠不是揪大房小辮子的時候,是向大房服軟示弱的時候——就連抓小辮子,也沒人手可用了;趁着二房無人可用,大房還不將所有破綻都消除了?

“金彩……”賈政正哭着,忽地想起金彩古古怪怪的,那時因金彩是賈母的人,他並未多想,此時不禁覺得金彩必定是知道賈赦沒死才會古古怪怪地要給添什麼隨葬,“叫人去找了金彩來!”

王夫人哽咽道:“送信,都只能求了薛家幫着送,哪裏還有人去找金彩?”字字揪心地寫了信,又聽彩霞說小廝、管事統統被賈璉捆住了,只得重新寫信,將方才誹謗大房父子的話悉數刪去,遮遮掩掩地只寫賈政看賈赦死而復生,心中不忍云云,又叫彩霞將信拿去求賈璉派人送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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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公子無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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