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親力親為
恃寵而驕,四個字對房文慧而言十分陌生,哪怕昔日在房家時有房老太太撐腰,她也不敢驕縱。
五更天時下了一場細雨,到了天亮時庭院中濕漉漉的,蔥鬱的草木上有雨珠緩緩滑下。
房文慧恭送走了水沐,梳洗之後,鬢髮間只簪了兩根木釵便穿着一身淡黃妝緞對襟比甲、水藍裙子,素凈非常地去給宮中主位戚貴妃請安。
腳下精緻單薄的絲履踩在濕漉漉的小徑上,似乎沒走兩步就被浸濕一樣。
房文慧心裏拿捏着輕重,就到了戚貴妃房門外,待人請了,她才向內去,望見戚貴妃在梳妝,忙拿了梳子替他挽發。
戚貴妃臉色算不得好,對着鏡子輕輕咳嗽一聲,瞧着房文慧那張年輕鮮活的面孔,嘆道:“果然是歲月不饒人。”
房文慧笑道:“娘娘怎這樣說呢?昨晚上主上連連問我娘娘這幾日飲食怎樣,身子可見好了。”
戚貴妃淡淡地一笑,“今早上主上倒是來我這瞧了瞧,是我不爭氣,沒起來見他。”瞥見房文慧濃密的青絲間只戴着兩根木簪子,微微蹙眉道:“你怎做了這麼個素凈打扮?若是旁人見了,豈不是疑心我剋扣了你的份例?”
房文慧柔荑握着玉梳,微微垂着眼皮望着戚貴妃風韻猶存的側影,開口道:“那簪子成色不好,竟是還不如我昔日在家時用的。”
戚貴妃一怔,心道房文慧這麼快就恃寵而驕了?她才得寵幾日,也敢挑剔東西了,“宮裏造的還不如你們家往日打的么?”
房文慧笑道:“說的並不是宮裏造的,是內務府在外頭置辦的。”因昨晚上戴權又提醒了她一樣薛家進貢的東西,便又道:“不獨這個,還有昨晚上的燕窩,我吃着也不大好,特意親手將家裏捎來的一點子燕窩熬了粥伺候主上吃。主上吃了,就說原當進到宮裏的東西都是頂好的,萬沒想到竟然不及宮外的。”
戚貴妃微微蹙眉,原當房文慧是個沉住氣的,不想她才得勢沒兩日就翹起尾巴來了,低低地咳嗽一聲,也沒心思去追究她私自帶了燕窩進宮的小事,待要說話,就聽門外小太監尖着嗓子道:“娘娘,主上賞賜了一匣子朱釵給房美人。”
戚貴妃嘴角緊緊地抿着,見當今才走,後腳賞賜就過來了,自己個挑了一根玉蘭簪子令房文慧替她戴上,隨後道:“房美人去謝恩吧。”
“是。”房文慧慢慢退了出來,待出了門望見戚貴妃之子五皇子過來請安了,便笑盈盈地立在一旁,“五皇子好。”
五皇子點了頭,待要進戚貴妃房中,又頓住腳步,問房文慧:“我才寫了一篇文章要請父皇指教,不知什麼時候拿給父皇看好?”
這五皇子年方七歲,生的冰雪聰明,算得上是一眾皇子中的翹楚。
房文慧笑道:“午後主上來毓秀宮,五皇子只管那會子過來就是。”
五皇子點了頭,兀自進了戚貴妃寢宮。
戚貴妃在房內聽着,又覺自己韶華不再,必要扶持個左膀右臂才好,那房文慧一時沉不住氣恃寵而驕,她且待她驕縱過後吃了虧再誠懇地教導她宮中韜光養晦之道,如此與她交心,若果然籠絡住她,也不怕她去后,五皇子沒個人幫襯着說話直叫當今將他忘在九霄雲外。
廊外,房文慧一直望見五皇子進了戚貴妃宮中,才立時向自己的屋子去,邊走邊交代婢女:“去請了內務府總管常公公來。”
“是。”
有道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房文慧心知自己此舉勢必會得罪一群人,只是當今有命,不得不從,待回了房中,便坐在床上拿着綉繃子繡花,望着一朵蓮花,想起有人要暗害賈璉,便思忖着日後如何才能暗中助他一臂之力,以當今昨晚上的話語來看,幫了賈璉也給她日後留了一條路。
“美人,常公公來了。”
“叫他在外頭等着吧,你將簪子不好、燕窩不好的事說給他聽。叫他停了這兩家的供奉。”房文慧道。
“是。”婢女春桃答應着,就向外去。少頃,又回來道:“美人,常公公說太后、皇後用着這兩樣,都覺並無不妥。”
房文慧有意提高了腔調道:“那就是我無理取鬧了?”又有意揚聲問:“主上如今在哪?”
春桃眼中房文慧是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這會子見她動怒,忙道:“這會子應當還沒退朝。”
房文慧冷笑道:“再借了貴妃娘娘的小廚房,熬了參湯來,待主上退朝了,我便去御書房親自送給主上。”
春桃一怔,心說有太后在,皇后都不敢去,房文慧怎忽地來了這麼大膽量?不管怎麼著,她都與她同聲同氣就是了,忙退出來,又對內務府總管道:“不過是個賣簪子、燕窩的,不買他們家的,難道就沒地買東西了?”
若不是看新近房文慧風頭正勁,內務府總管常升也不會被她一招就來,此時他在門外聽見房文慧口中渾然不將太后、皇後放在眼中的狂妄話,忙笑道:“並不是這麼個道理,此事事關重大……”
“罷了,你做不了主,我就去尋戴公公說話去。”春桃作勢就要向外去。
宮中一針一線採買都牽扯甚大,常升也不敢擅自做主,見房文慧主僕要大鬧,就暗中給個小太監使眼色,叫小太監去搬來戚貴妃壓制房文慧,誰知小太監去了,須臾回來無可奈何地道:“五皇子在伺候貴妃吃藥,並不敢驚動貴妃。”
春桃冷笑道:“我看公公是不將美人放在眼中了……”遠遠地望見離開毓秀宮沒一個時辰的水沐穿着龍袍氣勢昂揚地邁着方步過來了,立時委屈地過去沖水沐跪下,全然不顧地上尚有水跡地道:“請主上給美人做主!”
“這是怎麼了?”水沐有意裝傻。
常升才要上前婉轉地將房文慧吹毛求疵、無理取鬧的事說出,便見房文慧滿臉淚痕地扶着門框,梨花帶雨地道:“春桃,快別鬧了。是我太多事了,昔日在家時節儉慣了,如今眼瞅着宮中花費那般多卻只置辦了薛家送來的成色不好的東西,一時自不量力就斗膽請了內務府總管來說話。”
常升忙悄悄打量房文慧,見她這會子不施脂粉便已經十分清麗動人,暗道好個最毒婦人心,方才氣焰那麼高,這會子就裝可憐了?
水沐登時怒斥常升道:“房美人說哪樣東西不好,就不許哪家的東西再進宮!”
“主上,可這……”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水沐疾步走到廊下,親手去扶着房文慧,柔聲道:“我知道你因為出身在家裏的日子很不好過,如此才有了個節儉的性子,這事就依着你的意思辦吧。”說罷,便接過房文慧手中的水藍帕子親自替她擦拭眼淚。
皇帝已經是衝冠一怒為紅顏了,常升再有理也說不得了,只得恭敬地答應着,心裏揣測着是薛家不知為何得罪房美人了,立時向外去傳旨,親自去了戶部一遭,令人銷了薛家的挂名,未免得罪人,便坐轎子出宮,親自向薛家去。
他人到了門前,薛蟠便已經出來迎了。
“公公大駕光臨,實在是有失遠迎。”薛蟠豪爽地笑着,只當常升是來“借”銀子的,思忖着送他多少銀子才好。
未免被薛家埋怨他白收了薛家銀子不作為,常升先發制人地背着手冷笑道:“你們家乾的好事!因王公的緣故,咱家素來將你們薛家看做自家人,你如今且說說,你們家是如何得罪了房美人?”
薛蟠一怔,糊裏糊塗地道:“公公這說的什麼話?我們家跟房美人家要好的很,前兒我才跟房家的女婿一起吃酒呢。”
“若是這麼著,房美人怎會我見猶憐地哭求當今除了你們的名!”常升氣勢逼人地道。
薛蟠呆住,忙道:“公公別嚇我,果然戶部除了我們家的名了?”
“我唬你做什麼?如今簪子的買賣沒了,燕窩的買賣也斷了!我大着膽子替你家求情,誰知那房美人一哭,就連我都險些遭殃!”常升冷笑道。
薛蟠呆住,心道自己跟房文慧無仇無怨的,她為何要跟薛家過不去?忙打發人去跟薛姨媽、王熙鳳說,見常升氣喋喋的,雖自家吃了虧又要感激地安撫常升,請他去前廳上主位圈椅上坐了,又令人去沏了上等好茶來。望見平兒攙扶着王熙鳳過來,忙急得眼眶發紅地等着王熙鳳拿主意。
“公公瞧着,我們家這事,若去求了房家,還有沒有挽回的餘地?”王熙鳳笑道,在她心裏,丟了戶部挂名不要緊,要緊的是得罪了宮裏人,只怕宮外的賣賣也有些妨礙。
常升冷笑道:“當今昨晚上歇在房美人房中,今兒個一早下了朝,龍袍都沒脫下就又去了。據我看,那房美人的勢頭盛着呢。”說罷,又埋怨薛家連累了他,初次見到王熙鳳,不由地偷偷打量了她一眼,心嘆這薛大奶奶好個風流妖嬈的相貌,若進了宮,憑這相貌也能得了一時寵愛。
王熙鳳忙給薛蟠使眼色,薛蟠趕緊地將平兒準備好的的一包銀子送給常升。
常升將銀子撂在手邊高几上,並不肯立時收下。
王熙鳳走進兩步,從小丫頭子手上接了茶碗放在常升手邊,笑道:“公公莫不是看我們沒臉,就也不肯給我們好臉色了?”
常升不肯斷了薛家這條財路,有意冷笑道:“我怕給你們好臉,回到宮裏我就沒臉。”再掃了眼王熙鳳穿着並這廳上擺設,見她衣裳半新不舊的,廳里擺設也不甚富貴,暗道莫非薛家窮了?
王熙鳳笑道:“公公放心,我們家不做宮裏那買賣就是了。公公還不知道么,我們送到宮裏的東西,未免出了差錯,都是寧肯多花本錢也不敢跟戶部多報價錢。既然宮裏不做我們的買賣,那我們正好全心做外頭的買賣。日後在外頭,還要請公公多幫襯一些。”又示意薛蟠再拿了銀子。
薛蟠忍痛令人又拿了二百兩來,勉強笑道:“這銀子拿去給公公買個小丫頭伺候着。”
常升見了銀子,心裏才痛快,絮叨道:“做買賣跟宮裏得寵的娘娘不對付乃是大忌,若以後房美人不提這事了,我再替你們求求情,依舊將名掛上去。”令小太監收了銀子,便起身向外去。
薛蟠忙又將這很是體面的大太監親自送出府,回頭垂頭喪氣地回了房,望見王熙鳳歪着身子蓋着被子躺在床上出神,忙道:“如今該怎麼辦?冷不丁地丟了挂名,旁人只當咱們家在宮裏出了差錯,定是連宮外的買賣都不肯跟咱們做呢。”
王熙鳳回了神,也是一副擔心的模樣,對薛蟠道:“這會子說這些都是沒用的,你趕緊去尋璉二哥說話,弄清楚咱們到底是如何得罪房美人才是正經,不然,這才是個頭呢。萬一哪一天房美人吹吹枕頭風,咱們家就跟寧國府一樣……”只覺這話不吉利,便自己個呸了一聲。
薛蟠雖與房家、許家有些來往,但都是隔着賈璉才有的來往,這會子聽王熙鳳這樣說,忙點了頭,立時向外去。
平兒見他急躁地出門,替王熙鳳將百子千孫的大紅被子扯了扯,低聲道:“大爺性子太急了一些,興許是他在外頭得罪了房家人呢。”
“據我說,是咱們家的姑娘太水靈了,叫房美人心生忌憚,於是房美人先下手為強,要斬斷咱們家姑娘進宮的路子。”王熙鳳不咸不淡地道,既然薛寶釵要插手薛家的事,她就叫薛家上上下下的事,都有薛寶釵的影子。
平兒一怔,又見王熙鳳暗中使眼色,便點了頭,替王熙鳳理了被子,只管出了門,叫了旺兒媳婦來,將王熙鳳方才的話說給旺兒媳婦聽。
旺兒媳婦聽了,心知王熙鳳跟薛寶釵不對付,忙答應着,就去尋府里那些七嘴八舌的婆子媳婦去說。
待到了傍晚黃昏時分,鶯兒的娘便從個種花的婆子那聽說了這事,於是便叫了迎兒來,在薛寶釵院外悄聲告訴鶯兒。
鶯兒素來乖巧,只覺若不將此事告訴薛寶釵,薛寶釵被蒙在鼓裏,指不定稀里糊塗地就沒了才選的資格,於是忙進了房中,望見空洞洞沒甚裝飾的屋子裏,薛寶釵正坐在炕上裁一塊玫紅絹紗,忙走到她跟前,將她娘聽來的話說給薛寶釵聽。
“這話是那大太監說的?”薛寶釵怔住。
鶯兒立時道:“那太監才走就有這話,可不就是真的?定是房美人嫉妒姑娘生得好性子又好才會這麼著。”
“胡說,我何曾見過她?”薛寶釵搖了搖頭。
鶯兒道:“興許是姑娘的美名傳出去了呢?房家跟咱們家也不是沒來往,當初房美人才做了美人,大爺、大奶奶不是成日裏說姑娘進了宮一準會將房美人比下去么?”
薛寶釵再次搖頭,並非是她妄自菲薄,實在是她不信果然會有人在她進宮的事才有個影子時就來打壓她,“去瞧瞧大爺回來了沒?”
“哎。”鶯兒答應着,趕緊向前頭打聽去,過了一盞茶后就回來說:“大爺才從外頭回來,正跟老奶奶說話呢。”
薛寶釵忙從炕上下來,伸手彈開黏在衣裙上的絨絮,略整了鬢髮,便向前去聽薛蟠如何說,盈盈地走到薛姨媽房門外,令鶯兒在外頭等着,自己掀開帘子腳步輕盈地進去,見薛姨媽、薛蟠在東間說話,並不立時露面,只站在隔間百寶閣子邊透過縫隙向東間望去。
只見薛姨媽、薛蟠母子二人對面坐在椅子上,俱是唉聲嘆氣模樣。
薛姨媽急道:“你舅舅人在廣西,遠水解不了近渴,這可叫我們怎麼辦?戶部當真一點情面也不給你舅舅?那戶部是許家的地盤,你央一央璉哥兒,去許家說說好話也不行么?”
薛蟠唉聲嘆氣道:“如今是當今衝冠一怒為紅顏,哪個敢說話?只是璉二哥替我去許家、房家問過了,都說沒什麼恩怨,就連房家小爺聽說了,還專門來尋我說話呢,人人都說這事是房美人自作主張。”
“我們家跟房美人能有什麼過節?”薛姨媽疑惑道。
薛蟠咕噥道:“璉二哥也說是私人恩怨,卻不知到底是什麼私人恩怨。璉二哥叫咱們最好仔細想想如何得罪了人,不然房美人再來一次,咱們就全完了。”
薛寶釵立在百寶閣后,不覺低了頭,暗道自己果然叫房美人忌憚了?不由地有些灰心喪氣,只覺自己進宮前,那得勢就猖狂的房美人就能將薛家打垮,於是從百寶閣後走了出來,對薛蟠道:“哥哥過兩日去榮國府走一遭,試試看叫房家人知道我不進宮了,這事可還有挽回的餘地。”
薛蟠愣住,“妹妹不想進宮了?”
薛寶釵默不作聲,她自然是想進宮的;薛姨媽忙問薛寶釵,“莫非你知道了什麼?”
薛寶釵望着薛蟠道:“母親問哥哥就是了,如今府里都說房美人忌憚我,才要拿了薛家做筏子。”
薛蟠聽眾人說了一日私人恩怨,這會子聽薛寶釵一說,頓時就覺薛寶釵艷冠群芳,待兩三年後入宮,定會將房文慧比下去,於是點了頭,說道:“也只能是這麼回事了。”
薛姨媽嚇得心砰砰跳,忙道:“使不得,若你不進宮,早先的心血不白費了?房美人她……”
“先這麼說穩住房美人,咱們再思量對策。”薛寶釵暗嘆一個小小美人幾句話就能除了薛家的名,果然進了宮就是平步青雲呢。
薛姨媽聽明白了薛寶釵這是緩兵之計,於是對薛蟠道:“就依着你妹妹的話去說給璉哥兒聽吧,到底是個姨娘生的,房美人心胸太過狹窄了一些。”
薛蟠忙答應了,辭了薛姨媽這邊,立時大步流星地向王熙鳳院子裏去,隔得老遠瞧見王熙鳳攙扶着平兒的手在廊下遛彎,忙大驚小怪地過去道:“了不得了,原來房美人是為了嫉妒妹妹花容月貌的緣故針對咱們家哩!”
王熙鳳眼皮子跳了一跳,開口道:“我就說呢,有道是不遭人妒是庸才,妹妹那麼個好人,有個人嫉妒也是人之常情。”
薛蟠聽她說得有道理,越發認定是薛寶釵的緣故令薛家遭此損失,只說“風大了些,回房歇着吧”,便攙扶着王熙鳳回房裏去。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薛蟠尚未起床,便聽平兒進來跟着帳子對他與的王熙鳳道:“大爺、大奶奶,有幾家的老爺打發人來說,早先定下的燕窩、緞子不要了。”
薛蟠猛地撩開帳子,冷笑道:“果然是些見風使舵的,宮裏說咱們的東西不好,便是他們用着好,也要說不好!”
王熙鳳也撐着身子坐起來,對薛蟠道:“你快去榮國府跟璉哥兒說說話吧,舅舅那邊就甭指望——若他用得上,咱們的名也就不會輕易地沒了。跟璉哥兒提買賣的時候,若讓他一二成也無妨。”
薛蟠答應了,起身從平兒手上接了衣衫穿上,倉促地洗漱后,草草吃了一碗粳米粥,便立時出了門,領着人向榮國府去,到了榮國府大門前,就見林之孝領着人抬了一箱箱東西進府,從角門進了榮國府,望見賈璉親自立在門房便查看,就笑道:“璉二哥這買的是什麼?”
賈璉笑道:“準備成親用的東西。”揮手令林之孝將箱子裏裝着的陳也俊悄悄送他的火器送入外書房,就對薛蟠道:“戶部的事,你也不必太操心。過些日子風聲小了,我求了許老太爺再給你掛上就是。”
薛蟠感激地點了頭,上前兩步尷尬地將房文慧嫉妒薛寶釵的話說給賈璉聽,信誓旦旦地對賈璉道:“璉二哥,你是知道的,我們都捨不得寶釵進宮。你只管拿了這話跟房家人說,叫房美人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吧。”
賈璉心道這主意一看就是個女人出的,換個男子也想不出這麼個解釋法子,笑着答應了。
因托着王子騰在戶部掛的名沒用的,薛蟠便不指望着王子騰那邊了,笑着隨着賈璉向外書房去,邊走邊道:“如今我們就指望璉二爺替我們做主了,璉二哥萬萬不能拋下兄弟不管!”
“這自是當然,若你如今還說這話,未免太見外了。”賈璉笑道。
才進書房院子,就聽林之孝來說:“二爺,送給忠順王府的東西都準備妥當了,只是忠順王爺愛的美酒府里只有一壺,不好送人。”
薛蟠忙道:“只管去我鋪子裏取就是了。”
賈璉嗔道:“你這是什麼話,難道我是跟你舅舅一樣占你便宜的人?”要佔便宜也不能直接要薛家的東西。
薛蟠憨厚地笑了,繼而問賈璉:“璉二哥怎想起給忠順王府送酒了呢?”
賈璉笑道:“形勢比人強。”如今他要奉旨去忠順王府做卧底去了,不知道要往忠順王府送多少厚禮呢。
薛蟠見賈璉也有無奈之事,待進了賈璉書房中,望見一架古琴擺在堂中,此外處處散落着寫了催妝詩的紙張,立時道:“璉二哥果然是事事親力親為!這邊擺着琴在,莫非你催妝的時候還要給新嫂子彈琴不成?”
賈璉手指在琴弦上一抹,輕笑道:“彈琴還不至於,只是定親的時候沒上心,成親的時候該多多用心了。”也不知二珩那丫頭上會子被他教訓了,如今是個什麼模樣了,千萬別矯枉過正,死氣沉沉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