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瀕死體驗(下)
心理諮詢師常常會感嘆,當人們為“生死”所擾,由此產生心理問題,心理諮詢的力量往往比不上宗教的力量。心理諮詢師只能幫助你用正確的心態去面對生死,解決你“生”的問題,而宗教則能解釋你生前和死後的問題,前提是你要“信”。但不論是心理學還是宗教,都跟另外一門學科掛鈎,那就是“哲學”。心理學源於哲學,宗教教義里也包涵着諸多哲學理論。但不知道有沒有人發現,很多哲學研究者,最終皈依宗教或是進了精神病院。因為這門學科實在太容易將人繞進一個死胡同里去。
秦方接手的那名來訪者是個哲學系的女生,對於面對生死的心態,那些個道理,她懂得比秦方還要多。再用哲學思想角度繞一繞,秦方就被她給繞進去了。之前吳主任也說過,秦方是個共情能力很高的諮詢師,他能夠察覺和體會來訪者心理上細微的波動,但這也讓他更容易把自己的思維模式調到對方的頻率上去。關鍵是,你調過去之後還能馬上調回來,否則就很糟糕了。
吳主任說,那名女生在講述了自己的觀念以及自己對“瀕死體驗”的研究成果之後,秦方也產生了好奇,只是當時他本人可能並沒有意識到。他在給吳主任打電話的時候提到:“她最初的幾次‘瀕死體驗’都以輕度的窒息導致昏迷告終,但隨後的幾次體驗中,她表示有了靈魂出竅的感覺,甚至有一次她靈魂出竅后‘看到了自己的肉身’,隨後也感覺到別處有東西在召喚她,她正準備過去的時候醒了過來,發現自己在醫院。那一次是她最接近死亡的一次‘瀕死體驗’,當時她被家人發現掛在客廳的橫樑上,送去醫院搶救差點沒能救回來。但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她對‘瀕死體驗’更加狂熱,她認為就差那麼一點點兒,如果再晚幾分鐘,她就能知道自己被召喚走以後會去什麼地方了。這是一種典型的‘賭徒心理’,認為還差一點兒她就可能會贏得她想要的東西,並且活着回來,但我們都知道,再多那麼幾分鐘,她可能就送命了。”
秦方在電話中描述這件事的口吻,讓吳主任認為他還是很清醒、很明白這件事的危險性的。所以吳主任根本就沒有想過,秦方有沒有可能為了證實女孩的體驗是否真實,以自身去嘗試所謂的“瀕死體驗”。
在最後那次通話中,秦方告訴吳主任,從女孩口中,秦方得知,她加入一個“瀕死體驗”的qq群,群內有四五十個網友,都是“瀕死體驗”愛好者,這些人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其中那位群主是本地人,他自稱有過多次瀕死體驗經歷,甚至通過“瀕死體驗”見識了“另外一個世界”。
“我認為,秦方的死,可能跟這個群主有關係。”吳主任說:“所以我在qq上約了這位群主一會兒見個面。”
“那您剛才說一會兒約了人,就是指這位群主?”我問。
在得到了吳主任肯定的答案之後,我表示希望他能夠帶我一塊去赴約。吳主任思索了一會兒,認為這也並無不妥,就同意了我的要求。
下午四點多,我坐吳主任的車與他一塊抵達位於公園路的一家上島咖啡廳。我們選了個位置坐下,又叫了咖啡,我因為餓,還點了一份培根煎雞蛋。說是培根,其實就是火腿腸煎雞蛋,價格還老貴,不過吳主任說了這頓他請,嘿嘿。
我剛吃完那盤火腿煎蛋,吳主任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在一番對話過後,吳主任掛掉手機,緊接着,我看到一位穿黑西服白襯衫的青年男士走進咖啡廳,並在吳主任的招呼下很快走到了我們這桌。
“吳老師您好,我是‘異界體驗館’的群主曲天祥。”
簡單地自我介紹之後,這位曲姓的群主坐在了我與吳主任對面的坐位上,並點了一杯黑咖啡。
“知道笑生劍藏(秦方網名)和豬豬俠(伍婷婷網名)的事之後,我也感到非常遺憾。因為這兩位都是我群里的成員。豬豬俠加入這個群已經有兩年多了,笑生劍藏雖然是最近才加入進來,不過我們也在群內聊過幾次天。關於這兩位的事情,吳老師想知道些什麼,只要是我所知道的,我肯定坦言相告。”
這個名叫曲天祥的群主與我想像中完全不同,原本我以為痴迷於“瀕死體驗”甚至還建立一個奇怪群組的人,一定是那種成天宅在家裏不修邊幅、個性陰沉變態、相貌猥瑣的男人。但我眼前的這個人看起來卻很乾凈,長得濃眉大眼,有那麼一點像“羽泉”組合中的胡海泉。他年紀應該在二十六到三十之間,剃了一個小平頭,談吐舉止看起來也是挺有禮貌的。看他身上那套質地不算太好的黑西裝、白襯衣,我可以肯定這人如果不是保險代理就是小平同志家閨女在本市倒騰的某樓盤售樓人員。
吳主任看起來對於曲天祥的形象並沒有感到意外,他對曲天祥說,“小曲,謝謝你肯前來赴約。秦方……也就是你口中的‘笑生劍藏’,他是我的學生。在他去世之前,我一直以為我很了解他,但在他突然離世之後我才發現,或許自己並不是那麼了解他的想法。對於秦方的去世,我感到意外,也非常難以接受這個事實。所以我約你出來,想知道,從小曲你的角度上看,秦方會出於什麼樣的緣由而選擇自縊的方式結束他的生命呢?”
曲天祥用一種很認真的“聆聽”神情聽完了吳主任的話之後,略頓了一下。他並沒有直接回答吳主任的疑問,而是反過來問我們:
“你們相信人死之後,還有另外一個世界嗎?”
“那在你看來,有嗎?”吳主任微笑着反問道,語氣十分溫和。
“有。”
曲天祥笑了笑說道:
“或許我說的話會讓人感覺到很奇怪。平時,在我的生活中,我並不會向他人透露一些在別人看來是‘有病’的想法。實際上在我自身經歷某些事之前,我一直相信人死如燈滅。但在我親身經歷了一些事之後,我相信了,並且很肯定在人死亡之後,還有另外一個世界。而在我看來,笑生劍藏和豬豬俠是兩位探秘者,他們為了探索關於另外一個世界的秘密,很不幸的送了命。”
“你認為他們的死亡是‘意外’,並不是‘自殺’對嗎?”吳主任問。
曲天祥笑了笑說:“當然,他們並沒有任何的自殺傾向。他們的親人朋友也不會相信他們是‘自殺’的對吧?”
吳主任說:“據我所知,伍婷婷曾經自殺未遂十幾次,她向家人和朋友提過自己想要自殺,她的家人認為她患上了抑鬱症或是強迫症。這怎麼解釋呢?”
我注意到當吳主任提出伍婷婷有多次自殺行為和自殺傾向的時候,曲天祥的眼神里透出一種“不屑一顧”。彷彿是在嘲笑那些不知內情卻隨便為一件事下定義的人。儘管他臉上這種表情一閃而過,但還是被在一旁觀察他的我捕捉到了。我相信吳主任一定也觀察到了他這種神情。
“豬豬俠的家人並不了解她。豬豬俠對‘瀕死體驗’感到好奇,並且查閱了非常多關於這方面的資料,她也是因此加入了我的群組。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告訴過你們,她曾經在幾次‘瀕死體驗’中切實地感受到了另外一個世界的存在,她只差一點點就能觸及那個世界了。”在說到這裏的時候,曲天祥竟然流露出了一種遺憾味道,似乎在為伍婷婷前幾次“瀕死體驗”還差“一點點”感到可惜。
他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這種心態刺激到了我,於是我笑道:
“如果那是她的追求,那麼現在她已經如願以償了。可惜她一去不回,倒讓我們很難從她口中得知那個神秘世界的全貌了。”
在去咖啡廳之前,其實我跟吳主任約定過,在會面過程中我主要負責觀察曲天祥的表情,不會亂插嘴,免得把事情搞砸。但當我從曲天祥的態度中察覺到他對生命的輕視之後,我感到憤怒。雖然曲天祥表露得很不明顯,但女人的直覺是很敏銳的,我從他說話的口吻和眼神里察覺到對於秦方與伍婷婷的死,他確實感到遺憾的,但這種遺憾並不是因為生命的逝去,而是他無法從他們口中得到一個確定答案,他遺憾的是這個!
我這番話其實說得有點“陰陽怪調”,我平時從來不會這麼說話,當時是因為憤怒地想去質問、反諷曲天祥,又怕質問會把事搞砸,於是我就用一種略帶遺憾的口吻把我觀察到的曲天祥內心感受給表達出來了。如果對方是一個女人,恐怕很快就會從我的“含笑”的語調中聽出另外一番滋味,好在這個曲天祥是個男人,男人的心思恐怕很難像女人這樣七拐八繞、充滿防備,在聽完我這番話之後,他竟然很感激地看了我一眼,以為自己找到了知音,接着他告訴我:
“如果你對‘另外一個世界’好奇的話,我倒是可以將我的經歷告訴你。”
接下來,曲天祥講述了他的故事。
在曲天祥十七八歲的時候,經歷過一場很慘烈的車禍。他的大伯開着的車失控滾下十多米高的懸崖,他的父親、嬸嬸以及一個表妹在這場事故中喪生,只有他倖存了下來。因為硬腦膜下血腫,他昏迷了十多天才清醒過來。而在他重傷昏迷的這十多天裏,曲天祥經歷了一次奇妙的“異世界旅行”。
“在車滾入山溝之後,我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被甩到車外面的草地上。我伯父的七座小麵包車滾下山溝之後嚴重變形,一看那樣子就是報廢了的。我的大伯一家卡在變形的車裏,已經沒有了人形。我爸爸也跟我一樣被甩出車外,可是他的頭大概是擱在了石頭上,頭上、臉上都是血。我連忙跑過去想要叫醒他,但我發現我碰不到他。接着我意識模模糊糊,或者說好像根本就沒有清楚的‘思維’,只有很模糊的概念。我很想回家,然後我就回到了家裏。但家裏什麼人也沒有。我很想回到學校,於是就回到了學校,可是依然看不到任何一個人。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好像我跟大家生活在同一個世界的不同次元,或許我身邊原本就有很多人,但我看不到他們、他們也看不到我。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意念’開始變得越來越模糊,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了。這時候我發現自己跟許多人一塊走在一條路上,這條路很長也很黑,黑到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見、什麼都沒有。我只是能感覺到身邊有很多與我一樣的‘人’,我們都朝同一個地方走去。離那個地方越來越近,我看到了微弱的光,接着那光越來越亮。就好像在山洞裏走了很久看到出口一樣,我的意識中只剩下對光強烈的渴望。我感覺到身邊非常多的人走到了出口,走進了光裏面,接着他們就消失了。不久后,我也走到了光裏面。很刺眼的光,在光散去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了一個環形的山谷。這個山谷很深,一眼望不到底,但在山谷的四周,是一層又一層的城鎮……怎麼說呢?盤山公路你們看見過吧?就像盤山公路一樣,圍繞在山谷四周的山壁上,一層又一層,上面有很多屋子,也有很多人影晃動。看起來就像是城鎮……”
曲天祥說,“另外一個世界”他只瞧見了那麼一眼,就是他走到了光中的時候,一瞬間而已。接着,他被什麼東西給拉回了黑暗中。原本走去的時候是漫長漆黑的一條道路,被拉回來的時候卻一閃而過。接着他清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後來他才知道,自己已經昏迷了十幾天了。
儘管只是匆匆地瞥了一眼,但在曲天祥清醒之後卻再也忘不了那個地方。按曲天祥的說法,那個地方對於人來說有一種神秘的吸引力。即便他不去想,它還是會不斷的出現在他的夢裏。
那十幾天的經歷究竟是他做的一場夢,還是真實存在的呢?
這個問題纏繞了曲天祥很久。
後來,曲天祥通過網絡,查找到了許多關於“瀕死體驗”的事件,很多經歷瀕死體驗的人所看到過的“另外一個世界”,與曲天祥所看到的並不完全一樣。為了確認自己心中的疑問,曲天祥又做了很多次“瀕死體驗”,為了方便控制,他選擇了自縊這種方式。這讓他無數次體驗了靈魂脫離*的感覺,同時也一次又一次走上那條“漆黑漫長”的路。遺憾的是,在車禍事故后,曲天祥雖然又經歷過幾十次的“瀕死體驗”,但他每次都沒有辦法走到他所說的“發光出口”去就被拉了回來。
“那個地方讓我魂牽夢縈。怎麼說呢,我覺得那裏才是真正的故鄉,所有生物真正的故鄉!我看到它的那一瞬間,腦子裏的迷惘一下子全沒有了,我似乎從來沒有那麼清醒和明白過。在我醒過來之後,不斷的去回想那一瞬間,當時湧上心頭的東西太多了,可惜醒來之後我有很多都不記得了。”
曲天祥在說這段話的時候情緒十分激動,從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他對他所描述的“另外一個世界”十分迷戀。那是一種貪婪、瘋狂的迷戀。
接着曲天祥又講述了很多他對此的看法,他說,科學家研究過,人的大腦里裝着很多的東西,但人類對大腦的利用率卻低得可憐。這世界上的很多秘密其實我們是知道的,只是忘記了。你們知道嗎,那個地方,只要回到那個地方,一瞬間,你就什麼都明白了!
在聽完曲天祥的描述之後,我覺得他身上有一種“邪教教主”的潛質。“另一個世界”,一個讓人能夠明白一切的世界,是嗎?這確實是非常具有誘惑力和吸引力的。那些對世界感到好奇的人以及那些一生執着於追尋真理以至於鑽進死胡同的人,恐怕很難拒絕這樣的誘惑。
按照曲天祥的說法的,伍婷婷狂熱沉迷於“瀕死體驗”正是感知到那個地方的召喚,那裏實在太神秘,太有吸引力了。秦方為了證實伍婷婷的說法,自己去嘗試“瀕死體驗”,同樣也被“另一個世界”所吸引。“另一個世界”對於活着的人來說就像是毒藥一樣,經歷過一次以後他們就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此後他們會一次又一次地去嘗試,只為離那裏更近。伍婷婷如此,秦方也是如此。
吳主任問:“你這麼解釋,我想我能夠明白。可是秦方和伍婷婷在同一時間自縊、他們赤身*,並且用毛巾吊在門把手上,還有,屋子裏的檀香又該怎麼解釋?”
曲天祥說,香薰有連接那個世界的作用,除此之外,一些軟性毒品也有同樣作用,它能夠讓人更快進入靈魂離體的狀態。你們想,高僧入定時,身旁是不是有點香?還有一些催眠師,在進入催眠狀態的時候,也會點上熏香。赤身*是為了讓讓靈魂更容易出來,而選擇用毛巾自縊,是因為自縊比其他方式更好控制,用毛巾自縊比用繩子自縊要舒服一點。現代的家中大多已經沒有了房梁、門梁這類的東西了,因此他們才會選擇門把手。再說門把手離地面低一點,也比較好控制。至於同時自縊,那是因為他們在已經擁有一些瀕死體驗的經歷之後,開始嘗試兩人同時同刻進入狀態,想知道彼此在靈魂狀態下能否互相遇上。
在我們聊天的進行到尾聲的時候,吳主任對曲天祥說:“我能夠理解你對另外一個世界的嚮往,畢竟對於我們從何來、往哪去這個問題,大家都很好奇。你說自從18歲事故之後,你又嘗試過幾十次的瀕死體驗,都是用自縊的方式進行的嗎?你有沒有嘗試過其他的方式?”
曲天祥說,因為用其他方式進入瀕死狀態不太好掌握分寸,因此十幾次的瀕死體驗他都是用自縊方式來進行。並且,他將自己進行體驗的全過程描述成文字,放在群內討論組。如果我們有興趣,可以去他的群里看看。曲天祥還表示,另外一個世界是絕對存在的,這一點他已經通過多次的體驗去證實了。對伍婷婷和秦方的事情,他說雖然遺憾,但也不要太傷心,此時,他們比我們更幸福,因為他們已經了解這個世界的秘密,他們比我們活得明白。
此後,曲天祥跟我們告辭。在他走後,我對吳主任說:
“這個曲天祥,說得挺神的,他形容的那個異世界的山谷,讓我想起《地藏菩薩本願經》裏對大鐵圍山內十八層地獄的形容。我從前經常把佛經當故事書來看,經書里說的大鐵圍山就是一個環形的山谷,中間是空的,深不見底,裏邊分好幾層地獄。”
吳主任當時並沒有說話,而是看着窗外曲天祥遠去的背影,過了一會兒,他才對我說道:
“這個人,太危險了。”
我連忙點頭說,是啊是啊,他那麼個說法,真的會讓人忍不住想去嘗試一下,驗證他說的是不是真話。我們是知道的,即便是用毛巾吊在門把手上,腳能夠蹬到地面,但是人在大腦高度缺氧的狀態下,依然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的。如果沒有在大腦高度缺氧前停止,周圍也沒有他人幫助的話,必然會弔死。連我都知道的事情,秦方又怎麼會不明白?我真的不知道秦方為什麼會去嘗試這個,而且按曲天祥的說法,秦方嘗試瀕死體驗不止一次了。他原本可以在大腦深度缺氧前停止自縊行為,可是因為里離那個世界還有一點距離,於是他不是不能,而是不願,抱着一種投機、僥倖的心態將自己弔死了。
吳主任依然沒有回我的話。他扭過頭來,用一種不太高興的表情看了我一眼,接着他說:
“劉欣楊,你不要去思考曲天祥形容的另外一個世界是否存在。你先告訴我,一個人,如果幾十次通過自縊去體驗瀕死狀態,他的脖子上應該有什麼?我讓你觀察曲天祥,你注意到他的脖子了么?”
我當時愣住了,一回想,是啊,曲天祥脖子乾乾淨淨,哪裏像是有過幾十次自縊經驗的人?!
我抬頭看着吳主任,一臉的震驚,我說:“那麼,他說的都是謊話?!”
吳主任搖搖頭道:
“未必儘是謊話,關於車禍的內容……你注意到了嗎,他講到這個部分的時候,情緒變得很激動。他那個群,我加入過。就是秦方記事本里的那個號碼。群內確實有四、五十個人,其中有十來個人自稱有瀕死體驗,並且將他們的體驗過程寫下來發佈在群論壇上。其他更多的人是來看熱鬧的。一到晚上,群內就有很多人在討論瀕死體驗。這個群的成員大多是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他們對生命沒有信仰、也沒有敬畏,他們有的只是追求刺激和獵奇的心。”
是的,沒有信仰沒有敬畏的獵奇心,正是曲天祥所需要的。他們都是他的小白鼠。
吳主任的話,讓我有一種墮入冰窟的感覺。我想起剛才坐在我面前侃侃而談的那個人,也算得上儀錶堂堂、談吐得體了。他給人的第一印象很不錯。倘若沒有秦方這件事,我想當他坐在我面前,向我談起他的瀕死經歷,我一定會相信他並理解他的行為,而不會去懷疑他的目的。
那天回去之後,吳主任寫了一些材料向網監舉報了曲天祥建立的扣扣群,要求網監通過查群聊記錄以及群論壇內容證實他的舉報內容。而後,吳主任說,這個群被撤消了,曲天祥的扣扣號也被封禁。他能做的只有這些。但是,換一個號,曲天祥依然能夠很快建立另一個群,畢竟,對“另外一個世界”充滿好奇的人何其多。
秦方的去世讓吳主任傷心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從咖啡館裏走出來的時候,吳主任曾拍了拍我的頭說:
“小劉,我知道這在年輕人看來,有些嘮嘮叨叨的大道理你們是不屑入耳的,但我還是希望你能記住我現在說的話。對於孕育出我們的大自然,永遠要懷着敬仰和畏懼。因為敬仰和畏懼它,我們才會更加珍視自己的生命。人如果沒有信仰也沒有畏懼,太容易迷失。”
我看着吳主任,我知道,他很難過,因為他沒有在更早的時候將這番話告知秦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