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還想出去丟人現眼呀！”
父親的怒吼都快掀翻了房頂,他站在門邊手指快戳到了白曉的腦門。“你敢走出這個門試試,信不信我打斷你的腿！”
白曉和他對視,越加覺得這個男人面孔陌生可憎,暴跳如雷的樣子着實難看。
這是自己的父親嗎？親人嗎？
“白曉，我把你養大,供你吃喝，現在是長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
白曉抿着唇，她看着和父親站在同一戰壕的母親,那種失望感讓人無力,苦笑一聲。
“到底你們還是看不起我。”
不管做什麼努力，在他們眼裏都是丟人現眼。
母親生過病，可也只是闌尾炎手術，很快就好，那三萬到底花到什麼地方，白曉不想追究，她也無力追究，只是想快快離開這個地方，忽然想起臨走時季晟的表情，原來這些他早就知道，才會篤定她會回去。
“我賺錢養活自己，那裏丟人那裏現眼了？”
白曉心臟一陣陣的疼，說不出什麼滋味。
“你賺的那些錢，自己不嫌臟我們都替你噁心害臊。”
白建民的話十分難聽，“誰不知道你在北京做的什麼，還要我們說透嗎？白曉，現在有這樣一家人願意要你，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別不知足，辦出丟人事，我拿棍子打斷你的腿……”
白曉只聽清那一句，猛的抬頭看着父親：“你說什麼？”
她瞪大了眼睛，白建民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咳嗽一聲，眼瞪得銅鈴一樣，唬道。
“我說什麼，我還不是為了你好！”
白母面色尷尬，看看自己丈夫又看白曉，打圓場。
“大妞呀，你姑姑給你說了個對象，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該嫁人了，咱們村的像你這麼大的姑娘孩子都抱上了，你姑姑說的這家人，條件也好，家裏也有錢，在山上開礦，嫁了他肯定不會吃苦。別在外面胡混了，到底也不會有個好，被人騙被人欺負也是可憐……”
白曉有種被雷劈的感覺，氣的肺都快炸了，深呼吸數次也沒能緩和，直接怒道。
“為我好為我好，你們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白曉從小不算乖巧，但也沒辦過什麼出格的事，可就是出門打工后，白建民就覺得這個女兒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野的不行，十里八村都知道自己家有個漂亮的姑娘在外招蜂引蝶。白建民是老思想，女人就應該在家伺候男人而不是出去拋頭露面。白曉不管和自己親不親，名義上都是他的女兒，外人背着自己說的話可難聽了，說什麼白曉在外面被富豪包養。
他被那些牌友躥騰，就朝白曉伸手要錢，果然，三萬塊的大數目，才幾天時間，她就不吭一聲的把錢打了回來，這更印證了白建民的猜測，他心道，壞菜了，白曉果然是被有錢人老頭子包養了。
出門都不敢抬頭，生怕被戳脊梁骨，丟人呀！
“你還敢厲害！也不看看你辦的那些事，人家怎麼罵你知道嗎？人家說你陪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子睡覺，丟人那，實在是丟人！我這老臉都不知道要往那裏放，我們老白家怎麼出你這麼個不要臉的，做出這讓人戳脊梁骨的事！”
白建民突然暴跳如雷，就差撲上來打白曉了。
“被包養，你知道這是什麼？這——這就是妓女！”
白建民的聲音特別大，順帶的連白母也罵了進去，“都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和你一樣淫-盪！”
他罵還不成，直接就上手了。
白曉眼看着母親被推了把，差點沒摔倒在地上，直接撲過去猛的撞開父親，氣的嘴唇哆嗦，頭腦一片空白，手指着白建民半天卻沒說出一句話來。
白建民一看她這樣，頓時就來勁了，氣焰更盛：“這是想對自己的爹動手嗎？還不夠丟人現眼！讓人罵我，你是不是稱心了！你可巴不得我死了，早知道你是個白眼狼！”
父親罵罵咧咧，渾身都在發抖，誰家父親會這麼罵女兒，用這麼骯髒的詞來罵自己的孩子。
“你當得起父親這兩個字嗎？你做過一件讓人尊重的事嗎？你有什麼本事，好，我臟，我臟，我這麼臟，賺的錢你不還是花的舒舒服服，別以為自己多高尚——”
“啪——”一聲脆響。
白曉只覺得半邊臉瞬間就沒了知覺，耳朵里嗡嗡響，她抬手摸着自己的臉頰，一瞬間所有的理智都回來了，直直看着白建軍，一字一頓。
“戳到你痛處了嗎？無能的男人才會用打女人的方式來證明自己，你有什麼本事。”她的臉頰以着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腫脹起來，笑了下，表情可怖，對着白建軍鞠了個躬。“我真謝謝你了，讓我徹底對這個地方死心！”
說完白曉直接朝外面走去，她攥緊了拳頭，不管是誰，都有自己的選擇。
上輩子，讓她徹底失望的是母親的死，這輩子，父親倒是提早了很多，直接用一巴掌結束了她最後的一點念想，這個家從頭到尾都沒白曉的位置，在父母眼裏，她就是個陪老頭子睡覺賺錢的女人。
白曉心裏好笑，現在不管她說什麼，都沒用，事實上她還真是陪人睡覺賺錢的，雖然那人不是老頭子，陪睡就是陪睡，不管是陪什麼人睡都不會高貴起來。
“你站住！”
白建軍厲聲吼道。
白曉步子頓了下，卻沒轉頭。
“我說做那種事，也是被逼無奈，你們信嗎？”
她有些想哭，眯了眯眼，看着外面的黑暗，喉嚨滾動。
“我也不想走到這一步，可是活着真難，有些事不妥協不行。”她抿了抿唇。“我以為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片可退的凈土，我以為自己是有家的人，只是我沒有回來。可是，爸媽，現在我知道自己錯了，我其實沒有退路。”
在c市受難，她以為退到北京會好點，可是到了北京發現日子更難過，寸步難行。
撞得頭破血流，她傻乎乎的以為家是唯一退路，回家，回到母親身邊，總有人安慰自己，像以前那樣抱着自己摸摸臉蛋摸摸手。
“大妞可憐的，讓媽心疼。”
可是事實和她想像的差距太大，母親和父親不過是一個戰壕，他們都罵著自己不爭氣丟人現眼。
白曉不知道怎麼才算不丟人不顯眼，最後的避風港灣沒了，屬於白曉的地方她再也回不去，也許一開始就沒有，她已經走出了這個地方，走進那個色彩斑斕的城市，回不了頭！
即使她真的想過安寧的日子，季晟也不會放她回來結婚，姑姑為人刻薄，以前沒嫁人的時候，時常挑唆父親回來打母親，現在會好心為自己說媒，不知道是怎麼坑他們一家人呢！
白曉心裏憋屈，可又不知道說什麼，這都是她至親之人，但現在他們口口聲聲的指責自己噁心骯髒。
“你們就當沒生過我這個女兒吧！”
白曉說完朝外走去，氣極反而想笑。
何苦來着，期待越大失望越大。
到底白曉還是沒能走了，母親的痛哭和挽留讓白曉邁不開腳步，她哭着拉着自己的手，泣不成聲。
“你要走了，我立刻就去自殺，大妞，我就你一個女兒，我不能眼瞅着你去跳火坑……”
父親坐在椅子上抽煙，他的表情嚴肅陰沉，目光帶着種極端的憤世嫉俗。
是夜，白曉和母親躺在一張床上，母親用着粗糙的掌心撫摸着她的發頂，黑暗裏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曉呀，媽是心疼你。”
白曉面朝著牆壁沒出聲，屋子裏有股怪味一直縈繞在鼻息間。房間裏只剩下母親的嘆息，她摸着自己的頭髮，沉默了好半天，聲音哽咽。
“城裏人壞呀，他們壞，你會吃苦……”
白曉不知道是怎麼睡著了，她也不知道要怎麼離開父母。
只是在第二天醒來，她發現自己的手機不翼而飛，剛要問母親，就見她正和父親在那木頭大門上裝着鏈條，心裏一頓，皺了眉頭，清晨的山裏很冷，她披着一件大外套。
“你們做什麼呢？大早上叮咣響。”
“沒怎麼，你趕緊洗臉去吃早飯吧，鍋里熱着呢！”
母親笑吟吟的說著，白天裏看來，她形容更加憔悴身形瘦弱，許是大病初癒，臉色也不是很健康。
“看到我的手機了嗎？”
白曉左右看了看，問道。
母親表情立刻就變了。
“沒見呀，你找找是不是掉床下面了！”
白曉心知這件事和她有關，但也不想戳穿她的謊言。“那我找找把！”
不再去管他們做什麼，隨便怎麼折騰吧，轉身朝廚房走去。
吃了早飯，白曉剛想出門轉轉，就被母親拉住。
“陪媽說說話。”
白曉納悶，但也順從，在院子裏坐着曬太陽聽母親拉着家常，一直從早上拉到中午，吃完飯繼續開始話癆，說道晚上吃飯。
前幾天白曉還受的住，後來就差點被逼瘋了，上個廁所母親都守在門口看着，平常的大門都直接鎖上了，白曉崩潰。
“媽，你非要逼死我嗎？”
白母表情一變，差點就又要哭出來。
“我這還不是為了你好。”
周五下午弟弟白琪放學回來，白琪如今已經上了初中，長相和父親神似，個頭躥的很快，比白曉還高出大半個頭，半大的孩子都有着明星夢。
坐在白曉身邊。“姐，你帶我進圈唄。”他站起來轉了一圈。“你看我長的這麼帥，演男主角絕對沒問題，到時候火了，我會記得報答你的。”
白曉好笑，還沒說話，一邊的父親就直接走了過來，脫掉鞋子就朝白琪劈頭打來。“你個不學好的臭小子，敢去當戲子看老子不打斷你的腿！”
白琪被打的哇哇大叫，母親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就衝過去救兒子，白曉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她愈加迷茫，以後的路到底要怎麼走才好，這是家，她卻一點都不能安心。
已經四天了，白曉找不到手機的藏匿方式，也和誰都聯繫不上，整日無事在家撥玉米棒子。
星期天的時候，姑姑坐在自己家裏把對方誇的天花亂墜，白曉一句話沒插上，那優質男就被姑姑領進了門，白曉一看到那男的，頓時就覺得姑姑還真的打的一手好算盤。
原來姑父最近想打山上金礦的主意，可是一直找不到機會，然後就拿白曉借花獻佛。這男人長相那是一個不堪入目，說是三十歲，看起來都有四十，胖的沒腰沒脖子。頭髮稀少，眼睛小的眯成一道縫，看人的時候帶着股子猥瑣。
“你們好好的聊，白曉這孩子仰慕王先生已久，這回可算是見着面了，我就不打擾你們小年輕的交流了。”
姑姑拉着母親迅速撤離，白曉坐在椅子上連表情都沒動一下。那姓王的男人左右看看，表情十分嫌棄，也沒坐，就惦着肚子站在屋子中間，居高臨下的頤指氣使。
“我的條件你應該知道。”
他手腕上戴着金錶，脖子上掛着粗金鏈子，眯着眼睛瞧白曉，真是為難他了，那麼小的眼睛還能放射出色眯眯的光。
“你家這條件，說實話還真配不上我，可我這人重感情，之前見過你照片就覺得你很漂亮，如今見了真人，比照片上漂亮，我對你很滿意……”
主要是人太胖，所以說話費勁，這不是剛說了兩句話就喘的不行，也不嫌棄人家的椅子爛床板硬了，直接坐了下來，摸着自己的肥下巴說道。
“我和你家人都說好了，咱們結婚，就在鎮上給你弟弟蓋棟三層小樓，我們家最不缺的就是錢，這個你不用擔心……”
白曉抬頭眼睛直直看着男人肥膩的臉，笑道。
“你那來的自信我會跟你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