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同一輛車上的人能分到一頂帳篷，這時候誰還管是男是女，能有地方睡就不錯了。況且整個車隊裏就只有於楠一個女人，她也不可能讓幾十口人來遷就她自己。一部分士兵晚上需要守夜，普通人則沒有這方面要求。

晚餐是一份自加熱麵條，於楠第一次玩這麼有“技術含量”的東西，竟然弄得半生不熟，難吃的要死。幸好還有中午沒吃完的壓縮餅乾充饑，總算是沒有餓肚子。

紮營的時候於楠遠遠的看到一個人很面熟，想了許久，才記起竟然是當初撞了她車的那個人。不是開車的，而是坐在車裏的另外一個，叫什麼不記得了，好像是什麼隊長來着。不過她倒是沒想要上前去打招呼什麼的，只是覺得很巧。

湊合在充氣墊上睡了一晚，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僵硬的，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舒服。筆直的帳篷頂上被積雪壓出一道弧線，於楠按着發疼的腦袋出了帳篷，看到其他人已經在收拾東西，準備出發了。

雪停了，滿眼都是白色。冷風吹過，帳篷上的雪花飛起來少許，灌到領口裏冷颼颼的。地面上的雪有些厚，一腳下去連鞋幫都能整個沒過去，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沒睡好？”湛旭陽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旭哥，早。”於楠回頭打了聲招呼。

“你先上車，我跟尚廣坤他們把帳篷收起來。”

“好。”於楠點點頭上了車，沒多久另外幾個人跟上來，湛旭陽拿了一袋新的壓縮餅乾和水給她。

“早餐。”

“謝謝。”於楠接過，打算一會兒再吃。

車隊繼續上路，顯然比昨天更加艱難。好在因為天冷，路面上的積雪沒有要融化的意思，否則再一上凍，就等着打滑翻車吧。

車子行駛了幾個小時，偶爾能看到其它車輛輪胎留下的痕迹，地面上的血跡和污漬、垃圾被白雪掩蓋，彷彿整個世界都變得乾淨了。

喪屍的骨關節變得僵硬，基本上無法抬高了腿走路，厚厚的積雪在給眾人造成困擾的同時，也帶給了喪屍少許麻煩——追人的速度慢了。對血肉的渴望迫使它們奮力向前，但積雪的阻力卻會減緩它們腳上的速度，上身與下肢不平衡，被絆倒疊在一起的喪屍不在少數。因為綴在隊尾，視線上沒有遮擋，車斗里的幾個人都看的挺樂呵。

“欸？那是兩輛車吧？”王曉明眯眼瞅着後邊，不太確定的問道。

“有車不是很正常嗎？咱們這一路上見着‘擋道’的車還少了？”尚廣坤不以為意。“擋道”的車，指的是那些沒油，或是車內人變成喪屍等原因被拋棄在路上的車。經常會遇到這樣的車擋在車隊前行的道路上，有時候擠不過去了，就只能派人下去挪車。

“我說的不是那種，”王曉明仔細瞅了瞅，愈加確定，“而是有人開着的車。”

於楠往遠處看了半天，終於找到他說的那兩個移動的“小黑點”，“大概是倖存者，需要跟前面說一聲嗎？”她知道他們有一套簡單的聯絡暗語。

“先看看情況再說。”尚廣坤收回視線，“大家各走各的，誰也礙不着誰，總不能見一次人就彙報一次。”

在心裏估摸了一下槍支對普通人的震懾力，覺得大概不會出什麼問題，於楠聳聳肩，說起別的話題。那兩輛車的速度比他們快上稍許，差不多過了二十幾分鐘才追上來，之後便以十米左右的距離穩穩在後面綴着。

是兩輛改裝過的路虎，單看坑坑窪窪的車頭擋板，估計是撞過不少喪屍和路障。

“路況這麼差還敢往外跑，不是對自己的實力有信心就是找死。”

“嗯？”湛旭陽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話，讓於楠有些回不了神。

旁邊的尚廣坤以為她沒聽明白湛旭陽的意思，解釋說道：“昨天下了那麼大的雪，這兩輛車身上卻乾淨的一點雪花都沒有，說明昨天這兩輛車是放在類似於車庫這一類地方的。有車庫，意味着有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而不是像我們這樣因為命令不得不匆匆趕路。一般人在這種惡劣環境下都會避免出門，哪有上趕着往外跑的，我想湛旭陽會那麼說，原因就在此吧。”

“呃……”於楠一呆，“嗯，真的是呢。”敷衍的笑笑，對他的推論不置可否。

臨近中午的時候又遇到一次喪屍群，於楠身上開始時的50顆子彈都打光了，只剩下湛旭陽后給的二十幾顆。藉著上廁所的機會，從系統里刷了些子彈出來，又拿出幾包巧克力。

回到車上，路虎車裏的人正跟尚廣坤站在車邊說話。

“這是幹嘛呢？探聽消息？”於楠挨着湛旭陽坐下，對着車外努努嘴，低聲問。

“問咱們往哪走，想跟着一起。”湛旭陽用同樣低的音量回答說道。頓了頓，又問，“你的槍呢？拿來，我給你保養。”擦槍布還是找王曉明借的，沒有槍油，就只能在每次用完以後仔細用布擦一擦。對於湛旭陽這樣愛槍的人來說，保養是每天必不可少的一個環節。她也是後來才知道，湛旭陽學的專業竟然是自動武器，主攻槍械設計。

“謝謝旭哥。”她討好的把槍遞過去。實在是不耐煩做這些事情，有人代勞再好不過了。

車子啟動之前尚廣坤回到車上，給另外幾個人挨個兒遞了支煙，“我可好長時間沒煙抽了。”點着煙嘬了一口，他將煙盒扣上，珍惜的塞進褲兜里。“他們要去華北基地，”他示意的指了一下後面跟着的路虎，“打算跟着咱們先到湛南市后再繼續北上。”

“大樹底下好乘涼，太正常了。”王曉明從鼻子裏噴出兩團煙，撣撣煙灰說道。

湛旭陽沒要他的煙，仍舊一絲不苟的擦着槍。於楠往他身邊湊了湊，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飛快的從口袋裏掏出2塊巧克力，扔進他的口袋。湛旭陽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然後繼續之前的事情。

“按說這邊離咱們基地比較近，他們幹嘛非要捨近求遠的往華北基地跑啊？”李龍長着一張娃娃臉，平時話不多，這會兒正看着尚廣坤好奇的問。

“李小龍，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尚廣坤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

“李龍！”李龍一本正經的糾正。另外幾個人則是支起耳朵，等着他的下文。

“行行行！”尚廣坤敷衍着揮了下手，“你們知道由軍部建立的七大基地吧？”

“當然了，包括咱們華東在內，全部按地域劃分，輻射整個大陸地區。”張斌一臉“你在廢話”的表情，“這是在基地建立之前就知道的事情，你現在又拿出來說有什麼意思！”

“你們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尚廣坤賣了個關子，“要說這七大基地，聽起來起點一致，其實並不是。我估計另外五個應該跟咱們華東差不多，唯獨華北不同，你們想想，京城被劃到哪了？”

他頓了頓，視線在每個人臉上掃過，“華北！京城是什麼地方？那可是首都，政治經濟中心，優先保障級別被排在首位，想要什麼沒有？人力、物力，一樣都不缺。人家可不像咱們，到了基地先當搬運工、泥瓦匠。據我所知，目前華北基地是唯一一個保持着病毒爆發前生活水平的基地。你以為是華東這種連基本生活保障都無法達到的基地能比的嗎？只要不傻，是個人都知道該怎麼選擇。”

於楠還是第一次了解到其他基地的情況，儘管對尚廣坤的消息來源持有懷疑態度，但還是認真的聽着。

“可就算華北基地條件再好，沒有命到那裏，也是白搭。”張斌皺眉倚在側掛板上，顯得有些頹廢，“我們這麼多人出來都有人受傷，更不用說他們了。”

車裏出現了一瞬間的沉默，王曉明轉頭看向湛旭陽和於楠，“說起來，還沒謝謝你們。”先前遇到喪屍群，前邊的車裏的傷亡情況很嚴重，聽說很大原因就是因為同車的普通人手忙腳亂造成的，不僅沒有在殺喪屍的事情上幫上忙，反而是拖了後腿。

“謝什麼？我們不過是做了該做的事情。”湛旭陽檢查了一遍完全拆解開的零件，將擦槍布搭在腿上，逐個拿起來組裝好。於楠在旁邊掛着淡淡的微笑，並不吱聲。

在末世，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被喪屍抓傷只能綁起來硬抗，要是死了，就在路邊就地掩埋，連個墳堆都沒有。因為自己的原因被喪屍抓傷尚且免不了要怨天尤人，何況是因為別人，在一次次的危機之後，隊伍中軍人與普通人之間的矛盾漸漸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