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身上一陣冷一陣熱的交替，大多數時候都是昏睡着的，偶爾清醒過來一小會兒，也無法睜開眼睛。於楠能感覺到有人幫她擦去頭上的汗，或是用什麼東西濕潤了她的嘴唇，可惜無法給出丁點兒回應。大約是過了很久，終於感覺不再那麼昏沉，她吃力的睜開眼睛。

溫暖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並不是很刺眼。右側床邊的衣架上掛着一個靜脈注射用水袋，裏面還有小半袋無色液體，軟管另一端的針頭正埋進她的右手手背中。看到熟悉的環境，她心下鬆了一口氣，還好沒有被送去醫院。

房門被推開，湛旭陽從外面走進來，猛的看到她睜着眼睛，愣在原地。片刻后，才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終於醒了，有沒有覺得不舒服的地方？”他把水杯放在床頭柜上，坐在床邊試了試她額頭上的溫度。

嗓子乾乾的疼，於楠搖搖頭，眼神瞥向水杯。

湛旭陽會意的將她上身扶起來，拿過水杯湊到她嘴邊，給她小口小口的餵了些水。感覺稍微好些了，於楠才躺回床上，“什麼時候了？”

“你在床上躺了三天，現在外面都亂套了。”

“嗯？”於楠愣了下，“怎麼了？”

“從你開始發燒以後，街上就陸陸續續出現了許多喪屍，開始還有人來清理，從今天早上開始已經沒人管了。外面活動的都是喪屍，活人都縮在家裏，這一兩天還不顯，估計再過一陣，水、電、燃氣這些就都該停了。”湛旭陽說著，皺了下眉。

都沒人去工作了，許多機械運轉都會漸漸停下來，斷水斷電也是正常。她想了想，“小叔叔呢？”

“去團里了，一會兒我給他打個電話，跟他說一聲你已經醒了，省的他再擔心。”

“好。”雖說是醒了，可於楠仍然覺得全身無力，神色上不免就帶出了些許。

點滴差不多要打完了，湛旭陽拔掉針頭，讓她自己按着貼在針孔上的藥棉。“你現在剛醒，還是再歇會兒吧。餓不餓？我去給你煮鍋粥喝。”

“旭哥還會煮粥吶？”於楠新奇的勾了勾嘴角，“你先忙吧，我沒事。對了，湯圓這兩天沒折騰吧？”

湛旭陽轉過頭看了她一眼，搖搖頭，“我估計湯圓也感染了，從昨天開始就趴在陽台上不吃不喝也不動，我找了根鏈子給它拴起來了。”

“是嗎？”於楠斂下眸子，淺淺的應了一句。養了湯圓幾個月，早就有了感情，現在聽說它感染病毒，只覺得滿心悵然。希望它能好起來，在以後的日子裏陪着她並肩作戰。

湛旭陽關門出去，於楠靜靜的躺在床上，想起來卻是心有餘悸——真好，她還活着，還能呼吸這個世界的空氣。上一世死的太快，根本沒有留給她半點兒反應時間，這一次她卻是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病毒是如何在體內蔓延，那種等死的感覺，甚至比直接死掉更讓人難以忍受。在鬼門關轉了一圈，才發現生命的美好。

湛旭陽打電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從門外傳進來，沒過多久又聽到他去了廚房。於楠微微勾了下唇角，她見過湛旭陽謙謙君子的樣子，也見過他刻苦訓練的樣子，事事要求做到最好的那麼一個人，沒想到竟然還有如此細緻、接地氣的一面。聽說他在學校時成績也是十分優異，這大概就是傳說中“別人家的孩子”。

胡思亂想了會兒，覺得稍微有些睏倦，便合了上眼。朦朧中發現自己身上似乎多了些東西，那是一種很難用語言形容的感覺，就好像說話、走路一樣自然。她能感到那是一種像是霧氣一樣的東西，稀薄的分佈在身體裏，她清楚的知道可以控制它們，卻又不知道該如何使用。

於楠覺得這應該就是末世小說中常見的異能，只是不知道屬於哪一類，而且她試着用意念將它們抽出體外，也沒有想像中的水滴、火球之類的出現，這不禁讓她有些泄氣。又打開隨身系統檢查了一遍，沒見着有變化，這才放了心。

畢竟身體還沒有完全好，不知不覺間又睡了過去，湛旭陽叫她起床的時候還有點頭重腳輕的感覺。身後被塞了幾個靠墊，於楠端着湛旭陽特意找來的小碗，一勺一勺的喝着裏面軟糯適口的蔬菜粥。

“再喝一碗。”一碗見底，湛旭陽接過碗又盛了一勺進去，端給她。兩碗粥進了胃裏，頓時覺得身上的熱乎氣兒都出來了。

“三天沒吃東西，一下子不能吃的太多。先喝兩天粥讓胃適應一下，再吃別的。”

“好。”於楠自己也明白的道理，自然是聽話的應着。看外面天色已經黑了，“小叔叔還沒回來嗎？”

“他這兩天回來的都比較晚，聽說你醒了說是早點兒回來，我估計應該快了。”湛旭陽看了一下她的面色，“你是想接着睡？還是怎麼著？”

於楠的確是不太想睡了，只是身體還使不上力氣，“旭哥能扶我一下嗎？我想去看看湯圓。”

湛旭陽沒吭聲，只沉默着將她裹在被子裏，面不改色的抱出房間。轟的一下，把於楠鬧了個大紅臉，小時候從她會跑以後就再沒有人抱過她，更何況還是公主抱。饒是她臉皮再厚，被這樣一個大帥哥抱着，也不禁羞得面紅耳赤。

湛旭陽沒有發現她的窘境，把於楠放到挨着陽台的一頭，指給她看，“湯圓在那呢，至少看情況應該是往好的方向發展。”又拿了遙控器給她，回身開了電源，“你自己看會兒電視，我去做晚飯。”

“嗯。”於楠點點頭，又看看趴在陽台地上的湯圓。

湛旭陽又怎麼會看不破她那點小心思，“不準下地，不準掀被子，你要是擔心湯圓，就先把自己的身體養好。”

於楠縮了下脖子，“啊……知道了。”

等他進了廚房，於楠轉過頭對着湯圓的方向喚了它幾聲，見它沒什麼反應，嘆了口氣。旭哥說得對，至少看起來不像是要惡化的樣子。

晚上于振聲回來看到於楠顯得很高興，又仔細的問了她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之類的。“今天剛接到通知，恐怕現在我們呼吸的空氣、喝的水裏面都攜帶了病毒，”于振聲看看於楠，“所以你才會突然發作。”

於楠張了張嘴，想問都是吃的一樣的飯，為什麼只有她和湯圓出了問題，又覺得這話說出來像要詛咒他們一樣，便閉上了嘴。

于振聲看出她的疑惑，“身體素質不一樣，抵抗力也不一樣。老人和孩子是最早發作的。”想到於睿，於楠面色中帶上幾分愧疚。

“個人有個人的命，你也不用多想。”于振聲反而是寬慰起她來，“沒讓他們看到現在的光景，是好事。”

心知小叔叔心裏指不定怎麼難受，於楠也就隨着轉了話題，“那以後都不能喝自來水了嗎？用水怎麼辦？還有空氣中也有病毒，難道我們要天天隨身背着個制氧機嗎？”

“瓶裝水、桶裝水，或者是存下來的水。”于振聲回答說，“病毒傳染性.也有強弱之分，現在空氣和匯入水中的病毒傳染性.都不強，相比之下反而是被喪屍直接感染致死的概率要高上很多。但是誰也不知道以後病毒是否會產生變異，又或者是被感染痊癒以後是否也會像其它病毒一樣產生抗體，以防萬一，自來水還是不要喝了，等什麼時候研究出了凈化病毒的裝置再說。”

他轉向湛旭陽，“家裏有瓶裝水嗎？”

“沒有。”湛旭陽搖頭，“除了一桶還沒開封的桶裝水，就剩飲水機上的半桶了。”

于振聲皺着眉頭想了會兒，“想去外面買水是不太可能了，趁着現在自來水的問題還不嚴重，把家裏能裝水的容器都裝上水，不管是桶、盆、缸，還是碗，越多越好。”

“我這就去。”湛旭陽從他買來的一大堆戶外用品找出能用的摺疊水桶、水壺等等，搬着進了廚房。

于振聲瞧着於楠縮在沙發上打瞌睡，也不叫她，走過去輕手輕腳的把她抱起來，送到小卧室的床上。轉身走進廚房，正看到湛旭陽拎着一隻藍色的水桶在水龍頭下面接水，他的腳邊擺着剛接好的兩桶清水。

“這點兒水喝不了多久，還得想辦法從外面買點水回來。”他順手從櫃枱上拿了一個水壺，拆開包裝，遞給湛旭陽。

湛旭陽接過，將壺口對着水龍頭，擰開開關，“我今天去街上看了，不管是商場還是商店，沒有一個開門的。”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于振聲低聲說了一句。

“是啊。”湛旭陽想到什麼，諷刺的笑笑。“這人啊……一旦面對死亡，什麼事情干不出來？”

于振聲的面色也不大好，“走一步看一步吧，以後會怎麼樣還真不好說。”

這兩天為了照顧於楠，湛旭陽沒有再去六樓，一直都是在客廳沙發上湊合。先前準備的物資也都倒騰了下來，堆在於振聲的卧室里。見時間不早，兩個人接完水，各自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