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懷藏珠

第9章 懷藏珠

?9、懷藏珠

邈梵坐禪到深夜,聽聞佛殿漸漸沒了聲響,他估摸着幾位施主大約是歇下了,於是點了一盞燭台,.

殿中香案上燃着兩盞佛燈,佛祖金身被擦拭得澄亮,微弱光線投過去折射回來普渡的佛光,邈梵看着慈眉善目的佛祖,不禁想起了去世的定禪師父,眼眶有些濕潤。他點燃了所有的佛燈,然後往燈盞里添滿香油,霎時間大殿盈滿金光,隔着兩三里地都能看見,半邊天都被照亮了。

已經離開金閣寺的一行人回頭看,見到諸如霞光的明亮,感慨萬分。

小荷驚嘆:“我的乖乖!是佛祖下凡了?那麼亮堂!”

阿飄叼着草笑眯眯:“還不是咱們的金箔好,你想想,十足十的真金捶打,一點兒銅末末都不摻,貼在佛祖他老人家臉上能不有光么。”

小荷白他一眼:“飄哥你當我不知道呢,金箔是魯師傅打的也是魯師傅貼的,你做了啥?別一副邀功的德性!”

倆人吵嘴,魯師傅捋着鬍子笑而不語,千千卻咬着牙跺腳埋怨:“這獃子!跟走水了燒起來似的,生怕引不來外人么!”看她擼袖子氣沖沖的樣子,好像是準備回寺里找小和尚算賬,魯師傅趕緊拉住她。

“快走吧,遲了就不好脫身了。”

千千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隨着魯師傅走遠,一路上獃子獃子罵個不停,恨鐵不成鋼。

房頂的窟窿以前是用篾席暫且遮住的,如今被阿飄換上了新瓦,再也不會漏雨了。不過斷掉的那根樑柱卻不是簡單活計,邈梵琢磨着等天亮了他就進山伐木,然後請木匠來刨皮做梁木,再請鄉親們幫忙吊上房頂。一晃眼大半夜就過去了,眼看已經快到了早課的時辰,邈梵也無心再睡,打算去院子裏打了盆水來擦洗大殿地磚。

茶花樹旁,他慢慢搖着井軲轆把桶升起來,一把提出井欄外,滿滿一桶水溢出些許,打濕了他腳上的羅漢鞋。他彎腰下去脫掉鞋,不料想懷裏有什麼東西滑出來。他以為是荷包,下意識用手摁住,誰知那些東西像小石子兒似的,從指縫間咕嚕嚕滾到地上,散落在腳畔發出瑩白潔光。

邈梵撿起一粒仔細端詳,竟是珍珠!他急忙滿胸滿懷地往外掏,不一會兒又找着幾顆,加上滾落在地上的,約莫七八粒。『雅*文*言*情*首*發』

他居然不知自己懷裏有這東西!

邈梵又趕緊搜了一遍身,這才發現除了憑空出現的珍珠,荷包也不見了。他捏着一把珠子,站在井邊神情迷惘,想了半天才愣愣摸了摸唇。

是她……

那個叫千千的姑娘,只有她才這麼愛捉弄他,也只有她,才會拿一把價值不菲的珍珠,換那個她沒有搶到的荷包。

但她是什麼時候偷梁換柱的?

邈梵思忖,抬眼望着半闔的寺門,彷彿看見昨晚她把自己壓在門上的情形,她明明沒有他高,身子骨也沒有他壯實,卻仗着膽氣欺負他。還有在禪房中,她就那麼湊上來,嘴唇……

他不敢再想,趕緊閉目念經,等到心緒平穩如常,方才長嘆一氣:怪不得定禪師父說女人如妖魔,會亂了修行,她故意擾亂他心神兩回,一次偷荷包,一次塞珍珠,也怪他自己修為不夠,被她得手都未發覺!

邈梵望了眼緊閉的禪房,心想等她起身以後,他就主動同她道歉,再把珍珠還給她,至於荷包……既然她喜歡,那便送她罷。

都是身外之物啊身外之物。

未料,他們已經不告而別了。

李承源讓人去追騙子,自然是沒追上的,鄰縣的驛館空蕩蕩,那幾人根本就沒去那兒等他匯合。他連騙了自己的人姓甚名誰都不知道,更遑論他們一夥逃向何地,只能像個沒頭蒼蠅似的,讓衙門裏的官差四處搜。本以為騙子們帶着一大箱財寶引人注意,肯定不好脫身,可是找了有三四日了,還是沒一絲兒的消息,誰也沒有見過攜帶大筆財物的外地人,連城門口的守衛都一口咬定,絕對沒有李承源說的“黃小姐”出城。

李承源百思不得其解,怎麼就沒影兒了呢?總不能會飛天遁地吧!難不成是女鬼?!他一想反而把自己嚇得夠嗆,這一氣一驚之下,他就倒在床上起不來了,生出好一場大病,腦子都有些混了。

李知縣的家財被騙個精光險些氣死,但見獨子病得瘋瘋癲癲,便不怨兒子貪財好色中計,而是對騙子恨得咬牙切齒。他自覺流年不利,先是攢下的銀兩在渡江沉了,打了水漂血本無歸,可又不敢聲張,只能暗中整治了那運貨的絲綢商人,最後人死在大牢方才出了口惡氣。現在,這伙歹徒竟打了他的秋風,以他的手段若是把人抓回來,剝皮抽筋都算輕的!

話雖如此,李知縣卻不敢太過大張旗鼓,被人知道他被騙了巨款。想他一介小小九品芝麻官兒能有多少俸祿?就算不吃不喝不用,一百年也攢不下四萬兩家用。倘若不慎走漏風聲,被人蔘到御史大人那裏去,他可是要掉腦袋的。李知縣苦惱,如今的境況就是打碎了牙和血吞,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好的糟的都只有自個兒咽下,能做的僅剩暗中動些手腳打探消息罷了。

就在至知縣一家愁眉不展,府里陰雲密佈的時候,一個良機降在眼前。

朝廷終於來人提審犯官入京,嘉寧縣也可以把那幾個得罪不起的燙手山芋扔出去,而且這回來的不僅有刑部的人,還有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詹漣台詹大人。要說這詹漣台,當屬本朝一位奇才,據說他出身鄉野,二十歲之前都不聞一名,僅做了名苑馬寺牧監,說穿了就是替宮裏人養馬的,是個再卑微不過的職位。後來他因揭露了一樁貪腐案而受到宰相大人的器重,進了都察院,用了短短十來年便爬到了如今的地位,如今他也不過才三十二歲,正值壯年,前途不可限量。

都察院專門兒管着朝廷官員的監察和彈劾,是個最有實權也最遭人忌憚的衙門,這回邕州的犯官送入京城,就要讓都察院、刑部與大理寺三司會審。此時詹漣台來提犯人,由此可見聖上對此案的重視,而且也說明了這樁案子裏,恐怕都察院才是做主的那個,其餘人不過是陪同唱齣戲罷了,純粹走個過場。

李知縣知曉詹漣台要來,忙做準備功夫,力求把接風宴辦得體面周道,好博個臉熟說上兩句話。他在城裏最氣派的得意樓擺下酒席,親自到城門迎接,不料等來了京差,卻不見詹漣台,一問之下方知詹大人竟已提前入城,直接去了縣衙大牢。急得李知縣又坐上轎子,匆匆忙忙往大牢趕。

與此同時,牢頭老張看過對方遞來的公文,不禁嚇出一聲冷汗,雙手顫巍巍把文書奉還回去,舌頭打結捋不直似的:“大、大人,請請,請進……”

一身勁裝的來人面無表情把文書收好,轉過身去恭敬地向等在一旁的便服男人回稟:“大人,好了。”

這身着便服的男子此刻正抬頭望着樹梢上的梨花,只見他約莫三十歲左右,歲月把眉眼間的鋒芒磨平了不少,積澱下更多沉穩儒雅,想來十年前定是一位驚艷萬分的俊美少年郎。他穿着普通的素紗圓領衫兒,唯在腰帶上嵌了一枚透亮的水晶扣,隱隱透出身份不凡,他手中捏着一柄摺扇,扇墜兒是絲線打的珞子,看起來已經很陳舊了。

屬下來喚,他才遲遲回神,低眉見肩頭沾了幾瓣梨雪,抬指輕輕拂去,神態憐惜。

“進去吧。”

老張在前引路,把兩人帶到衙舍處推開門,小心翼翼地說:“邕州來的黃大人就在裏面,他染了病,已經好幾日不能說話了。”

下屬冷臉點點頭,示意老張離開,迎着那位真正的大人物進屋,掠過老張面前的時候,老張彷彿聽見一道嗤笑,很輕很淺。

兩人進屋關緊了門,老張這回可沒心思想去聽牆角,趕緊離開,能走多遠走多遠。門口的衙役們又擁上來,七嘴八舌打聽這位大人的來歷。

老張腿肚子還發軟,擦着額上的汗小聲說:“是詹大人,京里來的大人物。我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大的官兒,我的娘親祖奶奶,大人就是大人,那氣度!嘖嘖!”

房間裏,詹漣台負手在背,遠遠看着手下搜查黃大人。片刻,下屬道:“沒發現什麼東西,他被人下了葯,確實不能說話。”

詹漣台眉眼清冷,手中摺扇一搭一搭地敲在手背上,半晌才徐徐啟唇:“啞了?”

下屬搖頭:“尋常麻藥,藥性散了還能開口。”

“如此——”詹漣台微微勾起唇角,“只能幫幫他了。”

下屬心領神會,手掌放在奄奄一息的黃大人頸間一擰,咔擦一聲就沒了動靜。詹漣台緩緩踱步上前,看着床上死不瞑目的黃大人,神情沒有一絲憐憫:“宰相大人不放心,特地讓我來送黃兄一程,好走。”

他撣撣袍子便轉了身,下屬負責處理現場,等出了房舍,他又是望着那株半殘梨樹,有些悵惘地舒了口氣,很快回首吩咐。

“去查清楚誰來過這裏,什麼人給他下的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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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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