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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當天,果果起的很早,吃了早餐以後,在家裏等陸誠睿來接她,接到他電話,匆匆跑出家門,上了他的車。
“你總算來了,回到北京以後,我們都快一個月沒見面了。”果果很親熱的抱住陸誠睿。
陸誠睿也抱住她,很溫柔的親親她額頭,又親親她臉頰,“是啊,都一個月沒見了,這些天事情太多了,我一直抽不開身。”
手指輕撫插在她發間輕撫,他認真的端詳她,眉清目秀、眼神清靈,怎麼看也看不夠。哪怕有再多的煩心事,只要看到她,心頭久積的冰雪也能融化。
果果道:“那你什麼時候回部隊啊?”“還有十天吧,我就要回去,你跟不跟我一起走?”陸誠睿望着她。果果低下頭:“再說吧,我還沒跟爸爸媽媽說呢。”
陸誠睿聽到這話,心裏一沉,但見她若無其事的坐在那裏,又把心裏的不安給壓了下去,想着不能影響她考試。
果果進考場以後,四個小時之後才出來,陸誠睿看到她,從車裏下來迎上去。
“考的怎麼樣?”
“還好,沒問題。”
“那就好,走吧,我帶你去吃飯,我們今天去一家素菜館,是朋友介紹的。”陸誠睿牽着果果的手,帶她走。
他說的這家餐廳位於某個大廈的十七樓,裝修的古色古香,看起來很不錯。
“蘭花小館……這名字不錯。”果果看着招牌,自言自語。陸誠睿帶她進了包間。
“考了一上午,餓了吧,想吃什麼自己點。”陸誠睿示意服務員把菜單給果果。果果翻了幾頁,隨便點了幾樣。
“這幾天,我特別想你。”陸誠睿看着果果的目光中充滿了暖意。果果抬頭瞧着他,雙手托腮,“我也很想你,但我跟自己說,一定要堅持到考完試再見你。”
她想給自己一個美好無暇的回憶,也想給他一個美好的回憶,不想追問什麼,也不想跟他爭執,就想這麼靜靜的相守。
“小誠,你有沒有覺得,離開了北港,我們變得生疏了?”果果伸出手輕撫陸誠睿臉頰,感慨着,怎麼才幾天不見,這張臉上已經有了她不熟悉的東西。
也許,真的像《廣島之戀》裏說的,他的名字叫廣島,一旦離開了特定的環境,再親密的愛也變得疏離。
陸誠睿注意到她眼睛裏的憂鬱,卻沒想到背後的原因,握住她的手,親了親,“乖,這些天我沒去找你,你生氣了吧?”
果果搖搖頭,視線偏移,“我不生氣,我知道你有事情要忙,我只會因為你騙我而生氣,你會騙我嗎?”一雙杏眼鄭重的看着他。
陸誠睿哪裏能想到她此時的情緒,笑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呢,你想想,我們認識這麼久,我對你說的事,有做不到的嗎?”
有太多事,你瞞着我!果果很不滿的瞅他一眼,卻沒有把這話說出口。她了解他,他不說,只因他不想說,他不想說的時候,又何必逼着他說。
“我家裏的事情已經解決了,你跟我一起回北港去吧,你的體能訓練還沒完呢。”陸誠睿一心只想帶果果離開北京,回到北港那個屬於他倆的世界。
訂婚的事情還沒個說法,他居然想讓自己沒名沒分跟他回北港去,果果凝視陸誠睿一眼,心裏有些惱火,可最終還是忍下了指責他的話,拒絕:“我不去,我媽回來了,我哪兒也不去。”
陸誠睿輕撫她的背,見她並不太熱衷,雖疑惑,卻也只以為她是因為他這些天沒去看她,跟他賭氣了,想着要好好陪陪她,哄她高興。
吃飯的時候,果果依然吃的很少,很多時候,她都在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看着陸誠睿,像是依戀,又像是不舍。
“果兒,你怎麼不吃啊,這裏的菜不合你胃口嗎?”陸誠睿見果果都不怎麼動筷子,關切的問。果果搖搖頭,“我吃得少,你多吃點……我只想好好看看你……”
“你該不會又在減肥吧,你已經很瘦了,別再減肥了,女孩子太瘦也不好看。”
“你真聰明。”
下午,他們玩遍了果果想去的地方,回到家時已經是夜幕降臨。
下車的時候,果果忽然道:“小誠,跟你在一起,我很開心,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你的,我真的很開心。”
“傻丫頭,怎麼說這個?”陸誠睿想抱抱她,她卻躲開了。
“沒怎麼,就是想告訴你,我跟你在一起,一點也不後悔,不管將來怎麼樣。”果果望着他,微笑着下了車,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陸誠睿琢磨着她的話,總覺得有些不對,想下車追上她問問,卻又接到家裏的電話。
“小誠,我跟你爸爸都在你爺爺家,你也來吧,你爺爺說想你了,讓你過來。”趙美貞在電話里道。
“好,我這就去。”陸誠睿答應了。他和堂哥陸誠康自幼在爺爺膝下長大,深得老爺子疼愛,難得回京一趟,不去陪陪爺爺就太不像話了。
果果到家的時候,施念晴和覃嘉樹都已經回來了,果果向他們宣佈自己考慮之後的決定。
“媽媽,我想跟你去美國住一段時間,先熟悉熟悉那裏的環境,明年面試的時候更有把握。”覃嘉樹和施念晴面面相覷,施念晴遲疑道:“那小誠呢?”
“小誠已經訂婚了,他家裏人是不會喜歡我的,我不想讓他為難,所以我必須跟他分手。”果果轉身上樓回自己房間,眼睛裏隱約閃爍着淚光。
施念晴心疼不已,想追上去,下意識又看看覃嘉樹,見他一副自責又傷心的表情,不忍心再多說什麼。
“照果果的意思辦吧,既然她已經想好了。”覃嘉樹打起精神,長出了口氣。
施念晴忍住難過,點了點頭,覃嘉樹不忍見她傷心,走上扶着她肩,她本能的把臉貼在他肩頭,心裏稍稍好受了些。離婚這麼多年,兩人頭一次這樣親密。
“你以前都不怎麼哭的。”覃嘉樹看到施念晴眼角的淚光,感慨的念及往事。在他的記憶里,她要強慣了,即便跟他鬧到離婚,也沒當著他的面哭過。
施念晴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推開他,“我哭的時候又不會給你看到。”
“給我看到又怎麼樣,難道我會笑話你不成,你就是這樣,死要面子。”覃嘉樹最頭疼她的倔強,果果就很像她,一旦決定了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寧可碰得頭破血流,也不會低頭。
看到他溫和的臉,施念晴終究還是沒忍住淚水,無聲的滑落。
“你去看看她,果果這孩子,有時候心事太重了。”覃嘉樹拿紙巾給施念晴擦淚。施念晴擦了淚,上樓去了。
覃嘉樹看着前妻的背影,心裏忽然有一種頓悟之感,為什麼自己那時第一次看到徐萍萍就覺得似曾相識,對她有着莫名的好感,除了她本人的優秀,只怕深層次的原因還是因為她和施念晴有着本質上的相似之處。
一樣的嫵媚中不失幹練,一樣的倔強不肯認輸,也許,在他的潛意識裏,早已把徐萍萍當做是她年輕時的影子,只是這中間隔了十多年的歲月,他再也不會像當年那樣年輕氣盛,跟她爭吵不休,時間和經歷讓他學會了忍耐生活中的不圓滿。
房間裏,施念晴看到女兒伏在書桌旁看書,走過去問她:“果果,你做出這個決定太突然了,跟小誠說了沒有?”
“他訂婚也沒跟我說啊,我為什麼要跟他說呢。”果果頭也不抬。
施念晴倒抽一口氣,這孩子原來是在賭氣,勸道:“也許小誠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問都不問他,就自己做主了?”
“問不問有什麼區別,他只會跟我說,要慢慢說服他父母,他這回訂婚,肯定是他父母的主意,他父母知道了我和他的事,不同意我跟他在一起,所以倉促的安排訂婚,還對外宣佈,就是想讓我知難而退,小誠的意見在他父母面前根本沒起作用,他很快就要回部隊了,這件事到時候又是不了了之。”果果對施念晴吐露真情。
施念晴沒想到,女兒小小年紀就把事情想得如此透徹,不僅透徹,她還懂得分析問題。
“果果,不管你做出什麼決定,爸爸媽媽永遠支持你。不過你還年輕,做什麼決定都不必太絕對化,我覺得你和小誠應該好好談一次。”
“我不見他了,見了他,我會捨不得……其實我早該知道,老天爺不會讓我如意的,我小的時候,耳朵聾了,你和爸爸也天天吵架,離婚了;長大以後,不能跟我喜歡的人在一起,我早就該知道,老天爺他恨我。”果果心中傷感無比,說話的語氣卻是淡漠的,沒有哭,也沒有更多的表情,有的只是認命。
能給你最深傷害的,永遠是你最愛的人。
施念晴以手拭淚,女兒彷彿一夜之間長成了大人,知道了生活中有些事情不得不面臨取捨的時候,選擇放手,也許還能少受傷害。
“我要給他寫一封信,到時候讓爸爸交給他。”果果攤開信紙,拿起筆寫信。
等施念晴走了以後,果果才趴在書桌上哭起來,想到以後再也不能跟陸誠睿在一起,那種痛苦淹沒了她心頭一切感覺。
眼淚一次次把信紙浸濕,信紙換了好多張,才終於把分手信寫好,果果拿去覃嘉樹書房。
“爸爸,跟小誠分手是我的選擇,你們不要怪他,是我跟他沒緣分,我走了以後,你把信交給他,不要為難他。”果果把信放到爸爸桌上,表情很平靜,眼睛卻是紅腫的。
覃嘉樹心痛難言,哽咽着:“果果——”果果道:“我才十七歲,我不想把自己以後的人生陷在一樁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里,所以我不想再跟他繼續下去了。”
覃嘉樹道:“是爸爸不好,把你帶去北港,認識了他,卻沒有給你好的結果。”覃嘉樹如今心裏只有四個字,悔不當初。
果果寬慰他:“有什麼關係呢,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很快樂,那些都是美好的回憶,你以前跟我說,做人要隨遇而安,凡事不要太強求,這樣心態才能平和,我努力多記着他的好。”
覃嘉樹深深的嘆氣,果果退了出去。
施念晴走進覃嘉樹書房的時候,刺鼻的煙味熏得她眼睛疼,走上前打開窗戶,手趕了趕煙霧。
“你抽這麼多煙幹什麼?”施念晴嗔怪的看着覃嘉樹。覃嘉樹掐滅了手中的煙,向桌上的信努了努嘴,“果果讓我轉交給小誠的。”
“這孩子真堅決。”施念晴也嘆息着。
“像你。”覃嘉樹抬頭看她。
兩人對視,各自無言。
“我對不起女兒,是我害了她。”覃嘉樹只要一想起果果剛才把信交給自己時那種明明很難過,卻強顏歡笑的表情,心就痛得不行。
“也不能怪你,你的出發點是好的,只是沒想到事情會發生這樣的變故,我想,果果和小誠可能真的是差點緣分,你就不要太自責了。”施念晴知道,到了這種時候,指責對方只會雪上加霜,哪怕是為了女兒,他倆也不能再有爭執。
覃嘉樹看着她,手輕握住她的手,施念晴一怔,卻沒有把手收回去。
“把果果送到美國安頓好了,你就回來吧……”覃嘉樹動情的說。施念晴心中百感交集,話到嘴邊,卻還是道:“我不放心女兒。”
“回來吧……果果總要長大的,經過這件事,我覺得她成熟了不少。”覃嘉樹握着施念晴的手,久久沒有鬆開。
陸家客廳,陸誠睿去見了爺爺之後,看到堂哥陸誠康跟他招手,走過去。
陸誠康道:“我聽說覃家那小丫頭明年出國,一去好幾年,你真想等她?你等她,她能等你嗎?幾年大學下來,眼界也變了,在國外認識了什麼人也不好說。”
“她不會變的。”陸誠睿篤定的說。陸誠康道:“全家誰也沒敢把你跟覃家那丫頭的事告訴爺爺,姑姑的忌辰快到了,我看你還是悠着點,萬一老爺子有個好歹,你的事更完蛋。”
好幾天打不通果果的電話,陸誠睿沒辦法,只得找上門,覃嘉樹剛好在家。
寒暄過後,陸誠睿表明來意:“覃叔,果果在嗎,我想見見她。”
“果果跟她媽媽去美國了,近期不會回來。”覃嘉樹表情嚴肅的看着眼前這個年輕人,就是他,讓自己的女兒傷心欲絕。
“什麼?怎麼會……她都沒跟我說一聲,這是你們的意思還是她自己的意思?一定是你們逼她走的。”陸誠睿心神大亂,顧不上覃嘉樹是長輩,跟他吼道。
跟陸誠睿忽然歇斯底里不同,覃嘉樹的表情依然平靜無波,“是她自己的決定,我和她媽媽只是尊重她的選擇,你訂婚的消息她早就知道了,她走之前,給你寫了一封信,拿去,看過之後你就明白了。”
覃嘉樹從口袋裏掏出果果那封信,交給陸誠睿,預料他會登門,這兩天他一直把信裝在身上。
陸誠睿接過信,心急的撕開信封,信紙上的字跡果然是果果的,她寫得不多,就幾行字。
“也許我選擇離開你的時候,才是最愛你的時候,沒有那麼多為什麼,我和你有緣無分。”
信結尾的這句話深深的刺痛了陸誠睿的心,讓他意識到,果果是對他失望之後,才選擇了離開。她聽說了他訂婚的消息,希望他來給她一個解釋,哪知道,他還是瞞着她,所以她走了。
“你走吧,我不想追究你什麼,畢竟你也給果果帶來過快樂,也讓她成長了許多,以後你好自為之,我女兒跟你再無瓜葛。”覃嘉樹說完這話,就下了逐客令。
陸誠睿呆在那裏,不知道事情怎麼就會變成這樣的結果。然而,覃嘉樹已經離開了客廳,他也不能再待在這裏了,垂頭喪氣的離開。
二樓的房間,果果站在窗邊從窗帘一角往外看,看到陸誠睿越走越遠,想到這是最後一面,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無聲的抽泣着。
回到家裏,陸誠睿考慮了很久,決定提前回部隊,臨行前,他去他爸爸的書房。
“爸,我不會和顧藻結婚的,很抱歉。”陸誠睿開門見山的說。
兒子看起來很失落,陸逸東驚愕的看着他,嘴角動了動,想說什麼,卻又沒說出口。
“我明天回部隊,機票已經買好了,您和我媽多保重。”陸誠睿向父親鞠了個躬,轉身離開他書房。
“小誠——小誠——”陸逸東叫兒子。陸誠睿只當沒聽見,快步離去。
首都機場,陸誠睿坐在T3航站樓的候機大廳里等待登機,隨着一架大型波音客機降落,他提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到登機區域排隊。
而另一邊,也在這個時候,果果和施念晴辦理好行李託運,告別送行的覃嘉樹,過安檢后,走向候機大廳的貴賓休息區。
相隔不過二十分鐘,兩架飛機各自起飛,從此各奔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