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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果果特意穿了一身媽媽買給她的淺黃色洋裝,打扮的漂漂亮亮,跟爸爸一起去接媽媽。
機場,穿着藏藍色風衣的施念晴風姿綽約的從安全通道出來,一眼就看到那出眾的父女倆兒,心中感嘆着,果果比上回看到更高了,也更水靈了,而覃嘉樹,風采不減當年,筆直的身材和英挺的站姿,一看就是個出色的男人,果果親昵的傍着他的胳膊,簡直像是爸爸的小情人。
“媽媽,媽媽,我們在這兒。”果果奔過去,親熱的抱着媽媽。施念晴抱了抱女兒,視線卻投向覃嘉樹,淡然一笑,似乎在說,你也來了。
覃嘉樹道:“果果纏着我,非讓我跟她一起來接你。”“走吧。”施念晴瀟洒的摟着女兒的腰,把沉重的行李箱丟給前夫。
他們母女一見面,自己就成了多餘的人,覃嘉樹看到果果和媽媽說不完的話,無可奈何的跟在他們母女後面,替施念晴拖着行李箱。
車上,覃嘉樹問施念晴,“你住在哪兒,都安排好了嗎?”“難得回來一次,我想住我父母家。”
果果抗議道:“才不呢,媽媽,你跟我們回家住,爸爸讓勤務員把你的房間都收拾好了,就等你回去了。”施念晴莞爾一笑,“是你爸爸讓勤務員收拾的,還是你讓勤務員收拾的?”
“都一樣的,爸爸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的意思就是爸爸的意思。”果果狡辯。施念晴隔着女兒望了覃嘉樹一眼,見他不說話,於是道:“不方便的,果果,媽媽還是去姥姥家住更好。”
果果見媽媽堅持要回家,撒嬌的晃晃覃嘉樹的胳膊,“爸爸,你說句話呀,我昨天怎麼跟你說來着,你都忘了?”
覃嘉樹拗不過女兒,只得道:“你這個寶貝千金說一不二,她讓你回家住你就回家住好了,反正家裏有的是房間,你想住哪間都行。”
一家三口回到家裏,施念晴打量着這座爬滿青藤的小樓,有好幾年沒回來了,自從離婚,她似乎就沒再回過這個家,每次回國都是來去匆匆,不是在父母那裏住兩天,就是住酒店,一轉眼女兒都十七八歲了,她才又回到這裏。
進到客廳里,才發現家裏跟以前變化不大,依然是一色的紫檀傢具,蘇繡的靠墊和窗帘,只是電視和音響換了最新款,勤務員和保姆也比那時候多。
走的時候,他還是上校,現在已經是少將了,幾年間,他可以說是飛黃騰達,火箭一般的升遷速度曾是圈內一時話題,施念晴雖身在國外,卻也有所耳聞。
只不知她這個前夫,感情經歷是否也真的像傳聞中那樣豐富多彩,施念晴坐在沙發上,看着家裏的佈置,不由得就生出這樣的感慨,本應屬於她的一切,現在只剩懷念。
“媽媽,你還是這麼漂亮,你再這麼漂亮下去,等我二十多的時候,跟你看起來就像姐妹了。”果果仔細的端詳着媽媽的臉道。
“老了,都四十多了,哪還能說什麼漂亮。”施念晴苦澀的笑笑,輕撫女兒的頭髮,女兒都這麼大了,她怎麼可能不老,就算自己不覺得老,有個這麼大的女兒,也無法再偽裝年輕。再過兩年,果果結婚了,自己轉眼就成了丈母娘。
“不,媽媽,你是最漂亮的,是不是,爸爸,媽媽最漂亮。”果果扭頭看着覃嘉樹。覃嘉樹一陣苦笑,不發表意見。
“坐了那麼久飛機,你一定累了,先洗個澡吧,我還有點事,要出去一下。”覃嘉樹站起來往外走。果果跟上他,追問:“爸爸,你回來吃晚飯嗎?”
覃嘉樹本想說個不字,可看到女兒企盼的眼神,不忍心說不了,“回來。”“那你可不許食言,你要是不回來,我就不理你了。”果果很鄭重的說。
等覃嘉樹走了,施念晴才道:“果果,你何必為難你爸爸呢,他已經有了新生活,你應該替他高興才是。”“我為什麼要替他高興,我就不高興,誰破壞我的家,我就跟誰急,我永遠不接受!”果果堅持自己的立場。
徐萍萍工作的報社樓下,覃嘉樹打電話給她,“我在你樓下,你下來,我有事情跟你說。”徐萍萍很意外,他很少在她上班的時候來找她,怎麼這時候來了,可她知趣的沒有多問,整理好手頭的工作,下樓來了。
徐萍萍上車以後,覃嘉樹讓司機把車開到一家他們常去的會所,帶着徐萍萍下車去了。
包間裏,兩人對坐,服務生端來下午茶和精緻的蛋糕。覃嘉樹道:“果果媽從美國回來了。”
“是嗎,她回來幹嘛?探親還是……找你?”徐萍萍心裏一沉,可還是維持着應有的風度,態度溫和。
“不是找我,是為果果和小誠的事,她不同意,所以回來了,現在住我家。”覃嘉樹斟酌字句,覺得還是不隱瞞的好。他和徐萍萍的關係已經不是秘密,前妻回國住在他家,無論如何也要跟她說一聲。
“住你家?是果果的主意還是你的主意?”徐萍萍很明顯的不快,語氣也尖銳起來。
“當然是果果的主意,怎麼可能是我的主意,我跟她媽媽離婚幾年了,可果果非要跟她媽媽睡,我也是沒有辦法。”覃嘉樹安撫徐萍萍。
果然又是他女兒的主意,和覃嘉樹的這段關係裏,徐萍萍最頭疼的就是果果,然而,話到嘴邊卻是不吐不快。
“你對果果真是太驕縱了,嘉樹,你別忘了,她明年就滿十八歲了,你不能總把她當小孩兒,父母離婚的家庭又不是只有你們家,她總得學着接受。”
覃嘉樹道:“這次的情況特殊,她媽媽回來是要跟她談小誠的事,我怕果果會受不了,有她媽媽陪着也好。”
徐萍萍從他的態度和語氣,就知道他始終在袒護女兒,女兒就是他心裏的唯一,他永遠不會反對女兒的意見,當下也不便再深說。
以她的聰明,知道覃嘉樹只是通知她一聲,不是徵詢她意見,只要他高興,前妻在他家想住多久住多久,只要她頂着果果媽的頭銜,永遠也沒人能取代。
“好吧,既然已經住進來了,我再說什麼也不合適,你也不會聽,我只希望,你對我公平一點,我跟你在一起,是看中你這個人,可我也不想委曲求全,讓愛情失去本來應該有的意義。”徐萍萍凝視着覃嘉樹的眼睛,不卑不亢的表達自己的意見,像她寫的新聞稿一樣乾淨利落。
覃嘉樹點點頭,“該怎麼做,我心裏有數,我約你出來的目的也正是因為這個,哪怕有再多傳言,我也希望你能相信我。”
徐萍萍這才有了點笑意,輕輕的握住覃嘉樹的手,兩人對視,目光溫柔。
夜晚,果果的房間裏,施念晴跟女兒同塌而眠,說著悄悄話。
“媽媽,我這次是跟小誠一起回北京的,找個時間,你見見他好不好?你見了他,一定會喜歡他的。”果果摟着媽媽的脖子,表達她的願望。
“果果,坦白說,媽媽覺得你跟他不合適,你爸爸跟陸家矛盾很深,不可能化解的。”施念晴道。
又是這套老生常談,果果不以為然道:“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們不應該放眼現在和未來嗎,我跟小誠在一起,兩家正好趁這個機會和解,不是很好嗎。”
“好吧,我沒見過他,有些話說來也武斷,你聽不進去的,找個時間我是得見見他,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有三頭六臂,把我女兒迷成這個樣子。”施念晴並沒有堅持要果果和陸誠睿分手,而是來了一招緩兵之計,先看看情況再說。
果果一聽這話可來勁了,眼睛發亮道:“那我明天打電話給他先問問,他家裏出了點事情,這幾天很忙的,我不想打擾他,等他有空再約。”
“出了點事情,什麼事?”施念晴敏感的眉心微蹙。
“不知道,他沒跟我說,我問郭叔叔,郭叔叔也說不清楚,應該不是大事吧,他們家會有辦法解決的。”果果並不知道陸誠睿的爸爸出了什麼事,在她看來,只要她爸爸沒提,就不是大事,而且小誠家也不是普通人家。
雖然果果這麼說,可施念晴並沒有減輕疑慮,如果不是大事,陸誠睿何必急着回京,如果不是大事,郭贇為什麼不跟果果說?
“果果,你先睡,媽媽還有點事情要找你爸爸談談。”施念晴下床披上外套,替女兒壓好被子離開她的房間。果果知道她要和爸爸談的肯定是她的事,目送着她。
覃嘉樹書房門口,施念晴輕輕敲門,聽到他聲音以後,才推門進去。
覃嘉樹原以為是女兒在外面,一看到是施念晴,好奇的問:“這麼晚了,你還沒睡?”
施念晴走到他辦公桌對面坐下,“想和你說說果果的事,她剛才告訴我,小誠家裏出了點事,我想知道,陸家到底出了什麼事?”
覃嘉樹下意識的看了眼書房的門,確信門關好了,才道:“陸逸東前幾天被紀委通知審查,管制在八大處,具體的細節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跟前陣子他們部里副部長的貪腐案有關。”
聽到這個情況,施念晴心裏一沉,擔憂的問:“那陸逸東這回會出事嗎,小誠會不會受到影響?”
“跟小誠沒有關係,但是陸逸東會不會受到牽連我也說不準,三十年才出一回的大案,牽扯的人太多了,誰也沒把握自己會不會受牽連。”
覃嘉樹把知道的情況跟施念晴一五一十說清楚,儘管他也知道,她關心的不是陸逸東本人,她關心的只是女兒的心上人家裏會不會發生變故,這種變故是不是有可能造成讓女兒傷心的後果。
施念晴道:“果果剛才跟我說,找個時間帶小誠來跟我見個面,照現在這個情形,那小子也不一定有心情來見我。”
覃嘉樹淡淡一笑,身體往前一傾,“他真想跟果果好,就得來見你,未來丈母娘,他也敢怠慢?反了他。”
施念晴見他笑,幽幽的嘆了口氣,“你倒是挺樂觀,可我心裏總覺得不踏實,我從來沒看到果果對哪個男孩子如此投入,好像不愛他就不行一樣,初戀特別容易讓人上癮,我真怕會害了她。”
“你放寬心吧,已經不能阻止,就只能順其自然,哪個人在感情路上也不是一帆風順,遇到點挫折對果果來說未必不是好事,前半生的風雨父母能替她遮擋,後半生怎麼辦,她必須學會自己承受。”
覃嘉樹勸慰着施念晴,也是在勸慰自己,相信果果,自己能解決這件事,她就要離鄉背井去上大學了,在異國他鄉,她很可能遇到各種情況,這次的事,只當是一次提前的考驗。
看到施念晴煩惱的扶額,白皙細長的手指在烏髮間異常顯眼,覃嘉樹想,時隔幾年,沒想到自己還能這樣和她平靜的面對面坐着,談論他們女兒的初戀。
也只有女兒,是他倆目前唯一的牽絆,她的手指上已經戴了一枚閃爍的藍寶石,那意味着什麼,他很清楚,心裏隱隱作痛,卻也只能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