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牽手」

第20章 「牽手」

元子翎的瞳孔驟縮。

……這個衣冠.禽.獸!居然、居然……

澹臺薰有些不解為何他的臉突然青一陣白一陣,只是兀自起身坐在樂瞳的那張桌子上,徐徐開口:“樂公……樂姑娘可以與我解釋一下,樂家究竟發生了何事么?”

此刻樂瞳正端着一杯酒,空出的那隻手還摟着一旁的美姬,似乎絲毫沒有受到公堂上那件事的影響,依舊顯得瀟洒自如,眯眼笑道:“如澹臺大人所見,我確實是個女人,但我並不是騙子,我就是樂瞳。”

澹臺薰凝眸望她,又看向了一旁的美姬,目光中露出幾分疑惑。那美姬雖妝容妖艷,衣着卻是得體得出奇,甚至沒有露出任何惹人遐思的地方,一雙桃花眼拋了過去,嬌聲道:“像樂公子這麼俊俏又懂得討女人喜歡的,就算她是個女的,奴家也喜歡她。”

澹臺薰難以置信地凝了凝眉。

人氣真是高得可怕。

她取出葉池先前交給她的東西看了看,神色肅穆,正要張口繼續問,卻見那美姬突然抬起手,在她的下巴上點了一下,還刻意輕輕劃了個圈。澹臺薰整個人都戰慄起來,下意識地往後一挪,只聞對方道:“小姑娘,別總是板着張臉啊;你長得這麼好看,笑一笑多美……”

美姬話音未落,突然被人抓住了手,猝不及防被甩開,皺着眉頭,有些吃痛地揉了揉手腕,小鳥依人地往樂瞳身旁靠了靠。

抬頭一看,只見一個白衣青年突然出現在他們的面前,相貌清楚明凈,仙風道骨,卻是極為緊張地將澹臺薰往身後拉了一下,目露警惕地盯着那名美姬,咳了咳:“這位姑娘,澹臺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還請你……莫要佔她便宜。”

澹臺薰有些驚訝地凝視着眼前的高大身影,不知葉池是何時出現的;或許是因為樓下太過吵鬧,她才沒有注意到他上樓時的腳步聲。

美姬一見到他,眼睛忽然一亮,然而尚未起身,卻看見元子翎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惡狠狠地與葉池道:“禽.獸,你對阿薰做了什麼?”

葉池茫然地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什麼?”

“你……你怎麼可以……”元子翎怒不可遏,卻一時說不下去,只是捏緊了拳頭。

這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禽.獸居然裝得這麼像個人!分明他這個青梅竹馬連澹臺薰的小手都沒牽過,可是眼前這個剛來了幾個月的傢伙卻……太不要臉了!

他越想越覺得悲憤,抬起手來就是一拳揮了上去。葉池眸子一定,像是在思考什麼,冷靜地伸手抵住了元子翎的腕部,另一隻手同時伸向對方的脖間。

樂瞳與那美姬皆是目不轉睛地看着好戲,而澹臺薰卻忽然握住兩人的前臂,猛地向下一扣,隨後一人在胸前來了一拳,正色凜然道:“這裏都是普通人,不要打架。”

元子翎吃痛地捂住胸口,滿目不可置信:“你居然……為了他打我?”

葉池同樣捂着傷處,反而是更加訝異於對方的反應,“你沒看見……我也被打了么?”

元子翎像沒聽見似的,抱着酒壺滄桑地坐在一旁。澹臺薰鄭重地將葉池牽到座位上,小聲在他耳邊道:“我沒有真的打你,你深吸一口氣就好了。”

葉池聞言望了望她。方才被她拍了一掌時,他整個人的確向後退了一步,但隨即感到的並非疼痛,而是一股壓迫之感。他按照她說的做了,果然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似的,遂回頭看了看對面的元子翎。

“你也……沒有打他罷?”

“不,我打了。”澹臺薰面不改色道,“他是挑事之人,要受到責罰的。”

優越感再次油然而生。

樂瞳一邊喝酒一邊瞧着眼前這一幕,笑容滿得能飛出來,特地給葉池倒了一杯酒:“葉大人可真是有意思的人,二位既然想知道樂家的事,小生也沒有隱瞞的道理。”

許是多年來的習慣,她舉手投足之間仍如男子一般,雖看起來泰然自若,但臉色比前日還要差一些,明顯是有什麼煩心之事。

“想必大人已經查過戶籍,二十年前出生的樂瞳的確是個男嬰,但在不久后便夭折了。家父傷心欲絕之下碰巧將同齡的我撿回了家,為防二叔竊取樂家財產,就讓我以樂瞳的身份一直呆在樂家。”樂瞳不緊不慢地喝了口酒,眯起眼道,“我真正姓甚名誰,又是來自哪裏,我也不清楚。”

葉池點了點頭,這一點與他先前的猜測基本一致,樂瞳應該是自小在樂家長大的,並非中途換了個人,否則樂隆泱不可能二十年都沒有瞧出破綻來。

樂瞳的目光更加深邃,將身子蜷了蜷,懷中似乎抱着個暖爐,續道:“上個月小生患了急病,又恰好來月事,大夫便在方子中添了些藥材,不慎讓二叔身邊的人看出了破綻。他傻歸傻,在樂家還是安插了一些讓我意想不到的人。”

澹臺薰看看她,試圖洞穿這份平靜下的真正想法,然而她只能看出,樂瞳在隱瞞着什麼。

葉池拿起對方遞過來的酒杯,卻沒有喝下的意思,沉定道:“不論樂姑娘想做什麼,你還是暫時收手為好。令尊沒有留下明確的遺囑,或許有他的考慮在裏面;唐公子的手下遭人暗算,應當便是樂二當家栽贓於你,挑起與唐家的矛盾。既然事情並非你所能掌控,就更不能輕舉妄動。”

樂瞳幽幽注視着他,不復方才的笑容,捏緊了手中的酒杯:“二叔只知道撈錢,根本不會經營,必是敗家無疑;無論如何,我不會讓家父苦心經營的鋪子落在他手上。”

她說話總是喜歡彎彎繞,而這一句卻是斬釘截鐵。葉池正欲開口,忽聞樓梯間傳來一陣吵鬧,竟是唐默上了樓來,臉上的腫塊似乎消下去不少,但看着仍有些滑稽。

“你來作甚?”樂瞳不悅地棱他一眼。

唐默捂着臉靠近,似乎是怕她再一巴掌扇過來,大聲地問:“你討厭我嗎?”

本以為他板着一張臉是要說什麼要緊的事,結果出口的卻是這一句,樂瞳有些不耐地抬起眸子,一字一頓道:“是。我們認識這麼久,沒看你對我獻殷勤過;我若還是個男人,你還會與我說這些有的沒的么?”

唐默沒有說話,似是無言以對。

“所以,可以請你圓潤地滾了么?”

二人的動靜本就夠大,引得不少圍觀之人皆上了樓來。葉池拍了拍澹臺薰的手,示意她一起下樓。他看的出澹臺薰對樂瞳很感興趣,所有讓她覺得新奇的人或事她都感興趣;對他來說,這不是什麼好事。

果不其然,澹臺薰與眾人一樣,一瞬不瞬地望着唐默與樂瞳,滿目明快與好奇。葉池無奈,忽然捂住胸口,表情顯得有些痛苦。她霎時緊張了起來,連忙扶着他離開,冰涼的手探向他的額頭:“很疼嗎?”

她的臉靠得很近,顯然以為是自己不小心傷着了他,平素一直冷冷的臉上露出關切與愧疚。葉池倒是真的歉疚了起來,知曉她什麼都會當真,擺手與她微微一笑:“沒事,我們回去罷。”

澹臺薰自然沒有相信,拽住他的袖子,仔細端詳着他的臉:“真的沒事嗎?”

被她這麼盯着,葉池瞬間有些不自在,臉龐逐漸升溫,閉了閉眼,握住了她的手,“你牽着我走回去就好了。”

澹臺薰有些疑惑,但仍是點點頭,反手握住他的手,牽着他一步一步遠離了喧囂的鬧市街。

葉池霍然笑了笑,問:“你知道牽手代表什麼么?”

“代表示好。”

“嗯……所以你不能牽其他男人的手。”

澹臺薰聞言,回頭看看他,表情顯得很難以置信:“切磋時不可能避免碰到對方的手。”

“練武與牽手是不一樣的。”

澹臺薰依然有些不解,但未再多問,忽然捏了捏他的手,像是在體會有何處不一樣。良久,她突然道:“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麼問題?”

“剛才你擋住子翎的時候,使的是什麼招數?”

葉池頓了頓,答道:“是書上看到的擒拿。”

“果然。”不出她所料,他的確是將武學招式都記下來了,“紙上談兵是沒用的,下次我可以教你。”

澹臺薰說著握住他的腕處,像是在摸索着什麼,默默皺了一下眉,明顯感覺到那裏有一道疤痕,平時用袖子遮掩得很好。上一回牽着他的手時,她便不小心碰到了這道傷痕,原以為是他自己近來習武時弄傷的,而今卻可以判斷出是陳年舊傷,且似乎很深。

他不是習武之人,且出身權貴,按道理說不應該會有這樣的傷口。

“你……”澹臺薰遲疑片刻,似乎不知該如何問出口,“你被人砍傷過么?”

葉池聞言一愣,不動聲色地將袖子拉得更低,笑容仍如先前一般暖若春風:“沒有。你也說我是個書生,怎麼會被人砍傷?”

雖是這般說,他卻不自覺地回想起一片黑暗之景,盤旋的記憶令他無法抹去腦海里的每一個細節,清晰到有些慎人。

澹臺薰沒有相信這個解釋,但看出他不願意說,遂閉了閉眼,如上回一樣與他十指相扣;這個動作似乎能讓他心情愉悅。

葉池的手心痒痒的,直至回到州牧府才與她道別。萬物像被那暖色的夕陽蒙上一層輕紗,微醺醉人,前來接他的長素不知他為何看起來這麼開心,指了指他的袖子道:“公子,你的衣服上沾了什麼?”

他低頭一看,才知袖子上沾了些污漬,大約是在樂坊與元子翎爭執時不小心弄上的,遂搖頭笑道:“無妨,洗洗就沒了。”

長素點點頭,前去給他打了盆熱水,將毛巾遞過去道:“手也洗一下吧。”

葉池忽然皺了皺眉,右手暖暖的,似乎還能感覺到澹臺薰的溫度,分明比他的手要小許多,卻總是喜歡牽着他。他忍不住微笑起來,驀地搖頭道:“不要,不洗。”

長素驚悚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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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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