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小鬼難纏
隨着“哐當”一聲巨響,沉重的牢門被打開,陸清宏和陸家成一起被推了進來。
“哎喲——”陸清宏踉蹌了一下,差點兒摔倒,陸家成卻是被陰暗的牢房裏刺鼻發霉的臭味熏得險些吐出來。
“爹——”陸家成從小嬌生慣養,哪受過這樣的苦楚,登時眼淚都要下來了,半晌才扶着陸清宏棲棲遑遑的靠着牆角坐下,“扶疏那死丫頭,說的,不會是真的吧?”
卻被陸清宏抬手狠狠的扇了一巴掌:“孽障!胡說什麼!你大哥,他,恁般厲害……”
卻明顯有些色厲內荏。
聽父親說的斬釘截鐵,陸家成心裏終於安穩了些,咬牙切齒道:
“等大哥回來,定要先把那爛舌頭的死丫頭賣到窯子裏去——”
話剛出口,忽然就有一陣疾風朝着面門襲來,下意識的想躲,卻哪裏來得及,竟是“咣”的一聲被砸個正着,陸家成捂着鼻子嗷的一聲就癱倒在地,錯眼看去,兇器竟是一個硬邦邦的粗面窩頭。
“誰?”陸清宏嚇了一跳,倉皇抬頭,影影綽綽能看見對面的牢房裏一個男子的身影,再仔細一瞧,不由倒吸一口冷氣,真是冤家路窄,竟是陸家寶!
家寶緊緊的抓着柵欄,過於憤怒之下,渾身都在發抖,若不是被牢門隔着,家寶這會兒八成會撲過去掐死陸家成。
“你,你想幹什麼?”陸清宏打了個哆嗦,下意識的就拖著兒子往後縮,突然意識到不對,隔着牢門呢,自己怕他作甚!
“陸家成,你要是敢打我妹妹的主意,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殺了你——”家寶一字一句道。
“你,你敢——”陸家成明顯有些色厲內荏,朝地上狠狠的吐了口唾沫,就再不敢吱聲。
陸清宏忽然說話了,只是聲音卻像哭一樣:
“陸家寶,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就憑你,這輩子,都別想出去了!”
聲音里竟是說不出的凄涼,要是長子真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和家成說不好也得在這裏住上一輩子了!
本來以為應該是有什麼誤會,或者是自己那庶弟又找了什麼靠山趁家平不在來整自己,現在瞧着,怕不是那麼回事兒!
他們現在所處的牢房可不是一般的牢房,而是專門用來關押戰俘或者朝廷重犯的!
陸家寶被關押在這裏,是因為以下犯上忤逆了賢王,府尹大人會這般重懲自然在情理之中,可為什麼要把自己和家成也關在這裏啊?
心裏忽然一跳,難不成大兒子真的……
“張捕頭,我大哥——”
扶疏幾人在府衙外一個僻靜的小巷裏等了多時,才看到張彪出來,忙迎上去。
陸清源忙也跟了上來——不知不覺間,扶疏竟是已經成了陸老爹的主心骨,竟是事事唯扶疏馬頭是瞻。
跟在後面的家和有些失落——
自己本是想做妹子的依靠的,卻沒料到,真出了事,倒是扶疏比自己更冷靜,也更有法子。
好在這張彪也接了家裏送去的銀子,還拍着胸脯保證,一定會馬到成功。一家人這次來,就是想接了家寶回去的。
“這是你們的銀子,你們拿好——”哪知張彪卻是匆忙掏出懷裏的銀票就往陸清源手裏塞,那樣子,好像是見了瘟神一樣,竟是不待陸清源說話扭頭就想走。
“捕頭大人,”卻被扶疏一下攔住,蹙眉道,“這銀子既給了出去,斷沒有再收回的道理,無論成與不成,都是我們的一片心意。您也知道,我大哥自來忠厚老實與人為善,從不曾作姦犯科,委實冤枉的緊,還請大人能明示,要怎樣才能放我大哥出來?”
心裏卻知道,事情怕是有些不妙。
這都已經五天了,大師兄那裏自己本就沒抱什麼希望,沒有消息也在情理之中。自己本想着好歹救了齊灝一命,便是挾恩圖報,讓他放了大哥出來也在情理之中,正準備再去軍營尋找齊灝,正好碰到周英,言談間卻提到,齊灝根本不在軍營,而是歇在連州府。
說道家寶的這無妄之災,周英也很是撓頭,本身大齊就有嚴律,軍中將領絕不許插手地方庶務。更不要說陸家寶還是以忤逆賢王爺的罪名被抓進來的!除非齊灝開口,怕是其他人絕不敢輕易放家寶出來。
扶疏雖是着急上火,唯恐大哥會在牢裏被人欺負,卻也不甚擔心——看在靈虉草的份上,那齊灝怎麼也不應該把事情做得太絕。
哪知在府衙外守了好幾天,別說齊灝,就是莫平莫方也沒看到影子!正自頭疼如何進入府衙見到齊灝,剛巧,張彪來家裏賠罪了。
張彪,就是那日夥同陸家成到扶疏家的那位捕頭,當日灰溜溜的趁亂離開后,回了府衙小心打聽才知道,陸扶疏說的竟然是真的。
當初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陸家平早已經跌落高崖、死於非命了,你說死了也就死了唄,還不知為何,竟同時得罪了神農山莊和賢王爺兩家人,這樣兩尊大佛齊齊怪罪下來,府尹大人自然不敢怠慢,才會派人立馬鎖拿了其餘家人。
自然,張彪絕沒有想到,扶疏不但親歷了事件的整個過程,更在這件事中起到了關鍵的作用。照張彪想來,那個小丫頭委實少見的早慧,可能知道這麼多,也大抵是聽那位商爺所言。
只是僅此一點,也夠讓張彪膽戰心驚了,沒看見陸家平得罪神農山莊后竟然禍及家人!那陸清源家明顯跟那位大內侍衛都要恭請的高人關係匪淺,自己還是識時務些,萬事小心為妙。
就隨便買了幾斤點心,親自到陸家賠罪。哪知這家人也是知趣的,不但沒收下禮物,還奉上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目的只有一個,請張彪代為周旋,救陸家寶出來,最不濟,能幫他們進入府衙,見一下賢王。
張彪那日離開陸家時,曾親耳聽見商嵐說會代他們求情,說不好不用自己出力,一兩天內,府尹大人就會下令把人給放了,到時既化解了之前的恩怨,又落個順水人情,還有銀子可拿,可不算是一大美事?更何況人家也說了,即便自己沒辦法救出陸家寶也沒關係,只要能幫助他們進入府衙也可。
以自己今時今日的地位,帶個把人去一趟府尹府邸,又豈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到時胡亂想個名目送進府去也就罷了。
誰承想,上面一直沒提過如何發落那陸家寶,張彪掂量了下自己的斤兩,到了也沒敢在府尹面前幫着轉圜,左思右想之下,覺得還是把那陸扶疏送進府衙見賢王更容易些——
他的姘頭李大娘,正好是府里的廚娘,也經常出來採買蔬菜,帶進去個把人,應該不成問題。
哪知剛把自己的意思一說,姘頭唬的臉色都變了:
“你個殺千刀的,可莫要害我!”
卻是昨兒個,小姐才把府中所有奴才集合在一處,併當眾撂下話來,這幾日,府中任一個奴才都不許從外面帶陌生女子尤其是十多歲的女孩子進來,若有人膽敢違抗,一律發賣出去。
“這錢你們拿回去,另請高明吧,張某是無能為力了!”所謂縣官不如現管,張彪可不願意為了幾個可能有門路的陌生人得罪府尹家的大小姐。
扶疏忙使了個眼色,悄悄伸出兩個指頭,陸清源本待要把銀子給揣起來,趕緊又把銀子塞回張彪手裏——這回不是一百兩,而變成二百兩了!
心裏卻是不住打鼓,這二百兩銀子,不會打水漂了吧?
“哎喲,這怎麼好——”張彪眼睛倏地一亮,這麼一大筆錢,可足夠自己在連州城買個好些的院子了!半晌終於道,“好吧,我透個底給你們,你們家這位小娘子——”
手一指扶疏,壓低嗓門道:
“是不是,得罪過我們尹府尹家的大小姐?”
“尹家的大小姐?”扶疏一愣,“不會呀,這之前,我根本從未曾和府尹大人一家有過任何交集。”
“可大小姐的話,明明就是針對着你。”張彪也很是疑惑,把姘頭的話學了一遍,“我看小娘子的年紀,也就在十歲左右吧?”
扶疏越發摸不着頭腦,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張彪已經把兩張銀票揣進了懷裏,小聲道:
“我這兒還有一個消息,說是那賢王爺嘴刁的緊,想吃一些京城的時令水果——我能幫的,也就僅此而已,你們自回去想法子,可莫要說見過我。”
姘頭每日裏小心伺候着賢王爺的飲食,別的不敢說,那位王爺的口味兒還是門清的。只是這深秋季節,距離京城更是遙不可及,想要那些東西可是難於登天。
尹府。
面對着一盤盤撤下來幾乎動都沒動過的山珍海味,尹夫人愁得頭髮都要白了——老爺可是費了天大的功夫才請了這麼尊大神進來,一再囑咐自己小心伺候,倒好,已經連着兩頓送進去的菜肴幾乎動都沒有動了!
正自犯愁,簾櫳一挑,一個正值豆蔻年華穿着華麗長相嬌艷的女子走了進來:
“娘——”
“是珠兒啊。”尹夫人抬眼瞧了瞧女兒,仍是愁眉不展,“可有消息?”
從知道賢王來至連州,老爺就千方百計打探賢王的喜好,奈何那位天潢貴胄小小年紀,竟是古板的緊,不喜黃白物,不愛美嬌娥,好不容易打聽出來他愛吃銀茴、水晶梨、青白果等時令性的果兒,倒好,前兩種還罷了,京城裏應該就有,大不了派人快馬加鞭八百里加急跑一趟京城,只王爺最愛的那青白果,卻是個稀罕的,聽說一棵樹也結不了幾個,還是在春末夏初就成熟,又不耐放,這會兒又上哪裏找去?
不待尹鳳珠回答,又嘆了口氣道:
“罷了,我自去瞧一瞧吧。”
起身剛要走,又想起一事,“我聽說你昨兒個把家裏的奴才叫到了一處,還嚴禁他們這幾日內帶女子入府,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