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自作孽
事到如今,張捕頭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自己就不該眼皮淺,貪圖陸家成那幾兩銀子!本以為不過是一家窮酸並幾個叫花子,跑來嚇唬一通,自己又得了實惠,何樂而不為?
更重要的是,沒看郡守大人前日裏待陸家大房也是客氣的緊,還以為陸家平真是攀上了高枝,要飛黃騰達了,巴結他的弟弟,也結個善緣不是?
誰承想,卻是一腳踢到了鐵板上,人根本不是什麼叫花子,反而是正正經經的神農山莊高人——
沒看到大內侍衛都親自來請嗎?!一般的人,怎麼當得起這般禮遇?
灰溜溜退到一旁,真是大氣都不敢出。
張捕頭一帶着人退開,陸家成肥碩的身軀就尤其顯眼,看向商嵐的眼睛幾乎都直了——
這不能吧?自己可是親眼見着這人破衣爛衫衣衫襤褸的,不就跑到雲綉坊換了身行頭,就搖身一變,和自己威風凜凜的大哥平起平坐了!
有待不信,人家手裏的腰牌卻是明晃晃,絕不至冒充的!當下也慌了手腳,好在還有大哥撐着,再怎麼說和這位貴人也有同門之誼,應該不至於太過難為自己不是?
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原來這位兄台竟然是家兄舊識,實在是多有得罪——我兄長叫陸家平,想來兄台理應相識?”
心裏卻也不甚惶恐。
大哥說的明白,他現在可是神農山莊莊主的得力臂膀,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不為過,更不要說還有位金尊玉貴的王爺在背後撐着不是?
就比如前幾日,大哥面都沒露,就能指使的動一班衙役毀了庶叔家的農莊不說,連陸大傻也給拘走了,那般大的排場,怕是自己那個團練岳父也不曾有過!
而反觀這人,之前明明灰頭土臉的,就是跑去雲綉坊買了件衣服又如何,這布料一看就不咋滴!哪像大哥,一身的綾羅綢緞,一瞧就是發達了的樣子,明顯可以看出這人在神農山莊也就是個小弟罷了,說不得,在莊裏時還須仰仗大哥照應呢!
“你算什麼混賬東西,也敢叫我兄台!”哪知商嵐委實被他的無賴行為給氣的狠了,特別是看到眼前這人,就想到他指揮着豢養的惡犬撲向扶疏的情景,又看這樣的惡人還想要跟自己攀關係,登時厭惡至極,“有你這樣不堪的弟弟,那個陸家平也定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商嵐耽於農事日久,最是直來直去,厭了哪個人,可不會藏着掖着,竟是直不楞騰的就罵了出來,直臊的陸家成臉一陣青一陣紅。
“陸家平?”旁邊一個侍衛忽然開口,上上下下打量了陸家成幾眼,“你說的是,賢王面前伺候的那個陸家平?”
“啊?”陸家成本來被罵的狗血噴頭,雖是不服,卻不敢頂嘴,這會兒聽侍衛開口,頓時大喜——對呀,對方可是大內侍衛,大哥又伺候的是賢王,說不好和大哥也是有交情的,“原來大人識得我大哥?”
“認識他?”侍衛神情鄙夷,“那樣的窩囊廢,我可不識得!”
“什麼窩囊廢,我大哥——”陸家成氣的鼻子都要歪了,心說這一個兩個的都跟大哥有仇嗎?竟就敢這麼當著自己的面作踐人!
“好了好了——”另一個侍衛瞧着倒是個心腸軟的,看陸家成被眾人擠兌,似是有些不忍,插口道,“你若真是陸家平的弟弟,就不要在這裏磨蹭了,快去派人尋回你兄長的屍體為妙,去的晚了,說不好,就成為野獸的果腹之物了!”
“你說什麼?”陸家成這下是真的傻了,如果說之前扶疏的話,他聽着還以為全是對方撒潑耍賴的詛咒之語,現在說話的人卻是大內侍衛,絕不至於拿這樣的事耍着自己玩。
要是大哥真沒了,那……
陸家成一撩袍子,跌跌撞撞的就往家裏跑——只要大哥活着,要想報復方才那些人,就有的是機會,要是他們說的是真的,自家可就完了!為今之計,當然是趕緊去找爹爹派人打探大哥的消息才是!
看着陸家成落荒而逃,幾個侍衛對視一眼,衝著商嵐彎腰道:
“商公子,姬公子着我等接公子回營,說是有要事相商。”
商嵐卻是不放心扶疏,皺了下眉頭道:
“我知道了,你們先走,我稍後就到。”
“商公子是怕那人再來為難這家人嗎?”還是第二個開口的侍衛,若有所指的斜了一眼那捕頭,“我猜着,說不好,那一家子這會兒正自焦頭爛額、自顧不暇,應該不會再有機會跑到這裏撒野。”
“哦?”商嵐神情有些不解。
“卑職等出營來尋商公子,就是因為姬公子接到了京中姬嵐莊主的飛鴿傳書,內容據說和這陸家平有關,然後姬公子就親自拜訪了連州府尹,方才卑職等人來尋公子時,恰好碰到一群衙役,說是要去一戶叫陸清宏的人家抓人——”
卻是姬青崖回到軍營之後,本來一門心思的把賢王齊灝給記恨上了,關上門就着人拿來紙筆,甚至連齊灝如何高傲不把山莊放在眼裏等話全都想好了,哪知突然接到莊主親筆來信,雖然不知道那信里內容到底是什麼,卻明顯可以看出姬青崖臉色難看的緊,還一個勁念叨“陸家平這個混賬東西!”
以姬青崖的身份,既然親自去連州府要求拿人,那陸家就鐵定落不了好去!
仍是縮在院裏的張捕頭瞧着那侍衛面不改色的稟報完一切,暗暗心驚——這人還真是蔫兒壞,剛才還好言好語哄陸家成什麼去找兄長,現在瞧着,卻明顯是讓人自投羅網吧?
只是這事兒也透着蹊蹺,就算陸家平壞了事兒,也罪不及家人啊,怎麼還把一家子都給拐進大牢裏去了?
扶疏卻是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關竅——
姬青崖此舉怕是別有深意,目的就是放□段,向賢王齊灝表明賠罪的意思!心裏愈發氣悶,那齊灝再怎麼樣,也不過是個王爺罷了,當初爹爹和自己掌事時,別說是一個權貴,即便是皇上面前也不曾這樣自打耳光、誠惶誠恐過!
有此想法的肯定不止一個人,商嵐神情也很是不好看,幾位侍衛也都住了口,同時想起,當初先皇頒下詔書,言說楚無傷十大罪狀,滿朝文武,哪個敢開口替楚無傷辯解一句?
偏就神農山莊姬扶疏,無所畏忌的敲響了登聞鼓,曆數楚無傷平生英雄事迹,又在最後慨然宣佈要同恭親王齊淵恩斷義絕,那般絕世風姿,果然只能淹沒在歷史的煙塵中了嗎?
現如今,神農山莊世風日下,不過十年間,竟是再不復當初的超然地位!
“商公子,咱們走吧。”那侍衛又一拱手道。
商嵐起身,安撫的看了看扶疏:
“你且在家裏坐着,等我回營,看能不能請姬公子幫忙打點一番,也好救你大哥出來——”
扶疏本想反對,可看爹爹聽說大哥有救,高興的眼淚都下來的情景,又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不過短短几天,扶疏也看透了姬青崖的性子,最是心胸狹窄的一個人,以那人性情,是絕不會出面幫大哥的。更不要說自己和他勢不兩立,絕不願和他有絲毫關係。
當下也不點破,由着陸清源千恩萬謝的把人送出門去,張捕頭也忙藉著這個時機灰溜溜的離開了。
扶疏幾人剛要迴轉,衚衕口人影一閃,陸家康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
“二叔,家和,扶疏——”
“怎麼了?”看陸家康跑的一頭的汗,明顯受了驚嚇的樣子,陸清源忙問。
陸家康神情卻是有些古怪,半晌往衚衕口一指:
“你們快看,馬上就過來了——”
“什麼過來了?”幾人聽得愈發糊塗,正要再問,一陣哭罵求饒聲卻越來越近。
忽然憶起方才那大內侍衛的話,難不成……
一念未必,幾十個捕快押着一群人走了過來,被反剪了雙手在最前面拖拽着的,可不就是陸清宏?
至於後面的陸家成,不止光着一隻腳,臉也是被揍成了個豬頭一樣!
兩人也看到了扶疏一家,陸清宏忽然站住腳,神情猙獰的衝著陸清源道:
“好你個上不得檯面的狗東西,我可是你大哥啊,你卻這般害我——”
話音未落,卻被捕快拿了刀朝後背上狠狠的敲了一下:
“老東西,找打不是,還不快走!”
扶疏簡直目瞪口呆,這陸清宏腦子有毛病不是,明明是姬青崖的手筆,倒好,竟是全算在自家頭上了!
旁邊的陸家康卻不這樣想,便是其他跟着看熱鬧的街坊,看向陸清源一家的眼神也都充滿了敬畏——
可了不得啊,上一次陸家成坑了家寶未過門的媳婦,一下子被抓進去吃了好多天牢飯,這次要報復,把家寶也給關進大牢去了,倒好,自己一家人就跟着都進去了!
大家以前,委實太小瞧這一家子了!
“走吧,咱們家去。”陸清源恨恨的瞧着陸清宏父子兩個被衙差帶走,卻是沒有絲毫憐憫之意,再是兄弟又如何?那人把自己兒子坑的這麼狠,遭這樣的報應也是該當的。
眼下最要緊的,還是怎麼想法子把家寶從大牢裏弄出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