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蘇若童趕到出租房時,方薇已經在姚子瀾懷裏哭到脫力。衣物和日用品扔了一地,原本放在飄窗上的小花盆也掉到地上,蘆薈粘着泥土滾了出來。
“怎麼回事?”
姚子瀾抱着方肩膀,一臉無奈地沖她搖頭。方薇哭得越發大聲,她只得坐到另一邊,和姚子瀾一齊安撫她。
好不容易等方薇的情緒穩定下來,才抽泣着和她們說起事情的原委:支教回來后兩個人手上都沒什麼錢,好在趙臨找了份不錯的工作,上個月發了薪水后兩個人還出去吃了頓烤魚。方薇也找了份前台的工作,想着下周上班時穿得好些,於是拖着趙臨去逛街買衣服。結果趙臨吞吞吐吐地說沒有錢了,方薇不相信。他們租的是群租房,平常最大的開支就是吃飯和交通,怎麼也能剩下幾千塊。抵不過方薇的追問,趙臨這才說了實話。
“……拼死拼活連周末都加班幹活,一個月也就賺那麼點錢。我這邊給他省吃儉用,他倒好,寄錢給別人念大學。”方薇捂着臉,連話都說不太完整,“我,我還計劃得那樣好,工作幾年攢錢買房子,在這裏站穩腳根……”
“他怎麼能擅自作主張啊!”姚子瀾嚷起來,“就算當聖人也得先照顧好自己家人吧。”
蘇若童問她:“趙臨以前也這樣嗎?”
方薇搖頭,“以前我們自己都沒剩幾個錢,那個時候他還知道省着給我買好吃的。可是剛才他居然說這房子是用他的錢租的,我要有意見就滾……”她又嗚咽起來,轉而嚎啕。
姚子瀾抱住她一個勁地安慰,“不哭不哭啊,薇薇咱不哭了,咱不為這種人哭了……”就這麼安慰着自己也帶了哭腔。
趙臨和方薇大吵一架后就摔門而出了。方薇一個人越想越氣悶,收拾着衣服就要回老家。可是收着收着情緒就失控了,打電話給姚子瀾說活不下去了,要跳樓。
姚子瀾當時正在修眉毛,手一抖險些把眉毛刮掉一半。生怕真出什麼事,她趕來的時候又打了電話給蘇若童。
“離婚,必須離婚!”方薇抹着眼淚,“我真傷心,童童,我真傷心了。他罵我,他居然罵我說我沒有同情心,說我支教了幾年都沒點愛心。是,我跟去支教就是為了他。但是人心都是肉長的,我要不同情那些孩子,我怎麼會陪着耗那幾年?幾年啊,家裏打多少次電話,勸我,罵我,我是腦子壞了了我沒聽勸。現在倒好,換來他說我沒同情心、冷血。我們結婚只花了打證的錢,不要說辦酒,連婚紗照也沒拍……”
“薇薇,不說這個了。”蘇若童將地上的衣物揀起來,收拾到一旁的旅行袋裏,“你先到我家住吧。”
方薇抹了抹眼淚,搖頭,“我要回老家了。家裏好歹還有我一張床,我爸媽再怎麼嫌棄也不會趕我出去。”
蘇若童與姚子瀾對視一眼,暗自嘆氣。兩個人陪着她去吃了些東西,原本還想要勸說,但方薇最後還是買了回家的車票。
蘇若童看着正擁抱着姚子瀾的方薇。上次見她時還充滿活力,興緻勃勃地向她們規劃着未來的藍圖,可不過眨眼間愛人、朋友都一一遠離。
姚子瀾問她:“薇薇是不是太衝動了些?我們應該再勸勸她,畢竟這麼多年的感情。”
“心死了,說什麼也沒用。”
“哪那麼容易心死啊,幾年的感情不會說散就散的。”姚子瀾嘆道,“趙臨也是,再怎麼樣也要打個電話來。鬧成這樣……”
蘇若童沒有說話。她能理解方薇,正是因為有幾年的感情,全身心地信賴着這個男人,所以才格外不能接受他這樣的行為。朝夕相處、同枕共眠的人背着你擅自做出決定,並且理直氣壯地認為你應該毫無條件地支持。
說是因為親密無間,所以默認成理所應當。可是對於對方來說,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尊重。
“若童,你也說話啊。”姚子瀾推了推她,“我現在可難受了。看着他們風風雨雨過來還修成正果,不容易。我真不想看他們就這麼散了。薇薇是氣傻了,離婚是能隨便說的嗎?”
“過不下去了就只能離婚。這世道,誰離了誰過不下去。”
姚子瀾看外星人似地看她,詫異道:“若童,你這是怎麼了?你以前可不這樣的。”她強調着,“薇薇現在是在氣頭上,你也能把她的話當真?離婚啊,她和趙臨又不是沒感情,不過是一時氣上頭了。等她冷靜下來,我們再勸勸。婚姻不是兒戲,哪能說散就散。”
“婚姻的確不能當兒戲,可是過日子的是薇薇。他們之間出的問題也只能靠他們自己去修復,這才是根本。如果他們一方或是雙方都不願意低頭,那麼外人再怎麼努力撮合也是徒勞的。就算勉強在一起,他們不會幸福的生活。”
姚子瀾蠻不甘心的,“有時候就是當局者迷啊,我們當朋友的怎麼能袖手旁觀,不能放他們這麼下去。”
“我看薇薇她心裏和明鏡似地。”
姚子瀾生氣了,“蘇若童你怎麼這樣啊。人家都說夫妻勸和不勸分的,你怎麼老想讓他們離婚?”
“如果他們自己堅持要離婚,誰說和都沒有用。”她說,“而且,再怎麼樣你也得尊重當事人的意見。”
“當事人腦子進水了你也聽之任之?我看你腦子也進水了。”姚子瀾指責她,“你現在怎麼成這樣了!”
兩個人不歡而散。
蘇若童托着腮,靜靜地看着父親在貓窩旁逗弄小貓咪。陸東躍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手輕輕地搭在她肩膀上。
“小陸,你看這兩隻怎麼樣?”
陸東躍走過去,蹲下,“這隻小了些,不如帶花點的那隻。”他一本正經地建議道:“這兩隻看起來挺鬧騰的,上次不是還打架了嗎?”
“是是,這隻還把那隻的鼻子撓破了。”蘇父笑眯了眼,一手一隻地托起,“就它們吧。”
陸東躍打開寵物箱,笑道:“本來正犯愁送小丫頭什麼好,這下可解決了。謝謝伯父。”
蘇父一個勁地擺手,“家裏就這麼點大,養太多的貓也吵。雖然養貓不用和養狗似地天天出去遛彎,可都在地上竄來竄去的也不好下腳。”又收拾了玩具老鼠和貓糧罐頭,“我前兩天帶它們打過防疫針了,還做了什麼,殺蟲。乾乾淨淨的,現在小也溫馴聽話,養得熟。”
陸東躍拎着寵物箱下樓,待走到上次兩個人躲藏的拐角處,他停下腳步。她走在他身後,也跟着停下來。
見他看着那處角落,她心裏生出一股莫名的煩躁,正要發問眼前卻忽地籠來一片陰影。閃電似地偷襲,等反映過來時他已經邁下台階。站在這個高度看去,他的眉眼撲滿溫柔,“怎麼不走了?”本欲踩上台階伸手要拉她,可她卻是快一步地將手兜進口袋裏,“走了。”
這次她走在前面,一路步伐緊湊。
到了樓下,他解開車鎖先將寵物箱放到車後座。搬動間夾在箱子上的玩具老鼠掉了下來,她撿起遞給他。
他盯着她的眼睛,“你精神不太好,有心事?”
“朋友出了點事,覺得心煩。”她簡潔地回答道,同時亦往後退了一步,顯然不願意再與他交談。
陸東躍捏了捏掌心裏的小老鼠,說:“過幾天我要帶你去個地方,留一天的時間給我。”
她思忖片刻,問道:“去哪裏。”他本想直接告訴她,可轉念一想又改了口:“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她點點頭,“好。”
他仍沒有走的打算,“伯父是不是知道我們的事了?”她啞然失笑,“你做得這樣明顯,他怎麼會感覺不到。”
隔三差五地跑來,瞎子都聽得出他在找借口。何況蘇父不過是精神差一些,智商並沒有退化。買寵物用品的那次就被旁敲側擊了,她難得對父親不耐煩:“你覺得是,那就是吧。”
蘇父立刻便噤聲不語,爾後絕口不提。
“他有心理準備,以後說起來也就方便了。”他這麼說,“西瑤後面沒有再找你吧?”
她搖頭。自那次后陸西瑤沒敢再找她,倒是遇見過陸南嘉。他看她的眼神再不似以往那般真誠,雖然說話沒夾槍帶棒,但那樣皮笑肉不笑地更令人不舒服。
陸南嘉不似姐姐那般溫和委婉,而是十分直接地問她:“你和二哥,你們是怎麼回事?”
她剛和姚子瀾口角完,又被人堵着問話,心情愈發糟糕。陸南嘉問得不客氣,她自然也沒好氣:“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問他?”
陸南嘉也很坦白:“因為我還想知道,你什麼時候和我大哥攪一起去了。”
她不勝其擾,“真奇怪,他們都是你的親人。你問他們更方便、直接,或許更容易得到你想要的答案。為什麼捨近求遠,非要來問我不可?”
陸南嘉一時語塞,可仍是憤憤地看着她。
她迎着他的目光,語調很慢:“被放棄的人沒有選擇的餘地。同樣,選擇的權力也從來不在我身上。”
陸南嘉不知有沒有聽懂,不過倒是沒有再繼續糾纏下去。那次她倒是有衝動想打電話給陸東躍,他這樣一意孤行,口口聲聲獨自承擔。但是他身邊的人卻不會給予他壓力,只會將質疑與責問轉嫁到她身上。
這個時候再回想起他的保證與承諾,便覺得格外可笑。
陸東躍從倒車鏡看着那漸漸縮小的身影。這件粉色的外套很襯她,看起來柔軟可愛。他心想,如果她能笑得再開心一些,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