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情聚玉照
101寢室的燈光幾乎通宵達旦,梅的玉照在龍的親吻下一式兩份,一張2寸照變成了8寸素描像,龍欣賞着自己的傑作樂不可支,人說情人眼裏出西施,自己今晚就要和照片上的西施同枕共眠,小龍體內的荷爾蒙急劇上升,一陣顫抖過後,浪潮退去。
隔晚,龍將畫稿進一步潤色,將凸起的顴骨收斂一點,感覺比原照好看些,可是,與玉人不像了,再作修改,改到滿意為止。這時,夜已深了,視線也模糊了,倒床就睡。
第二天,梅悄悄地問:“畫好了沒有?”
“快了,明天可以給你。”
當晚,龍拿出畫稿一看,奇了、怪了,與原照一比,成了兩個人似的。再繼續修改,龍感覺沒了把握,另畫一張,怕時間來不及,而且,圖畫紙也沒了。龍遇到了從所未有的窘境,龍真後悔,如果那晚不作潤色,不自作多情,這項政治任務可以完成的既快又好。咳!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那晚,龍畫了又改,改了又畫,一直畫到整個宿舍樓上下靜悄悄,一直畫到劉峰發出了第三次夢囈聲,一直畫到高翔下半夜起床解手,發覺燈還亮着,將燈拉滅,聽到小龍的阻止聲,然後再重新拉亮。再聽到他瓮聲瓮氣的濃濃鼻炎聲:“出去不就當個中學教師么,何必那麼死用功,真是的。”
龍想笑,卻不敢笑。畫到最後,龍的視線開始變形,畫稿上的輪廓一會兒外凸,一會兒內凹。龍的透視已經失真,不能再畫了,丟下畫稿,枕着心儀姑娘的玉照,呼呼入睡。
那夜,龍又做了一場同樣的惡夢,加起來已經是第三次了。夢中,龍又回到了插隊時的生涯,又在泥濘的田埂和冰涼的水田之間挑水塘泥,汗水浸透了脊背,抬頭望望灰濛濛的天空,不見陽光,不見藍天,心堵得發慌,痛苦到極點,問蒼茫大地,路在何方?前途在哪裏?
一會兒,龍來到一條寬敞的泥路上,開始狂奔,但是,這條泥路永遠沒有盡頭,奔啊,跑啊,跑啊,奔啊,兩條腿就是邁不開。突然,耳邊傳來隱隱的樂曲聲,龍的意識才慢慢從模糊中清醒,發現樂曲很熟悉,啊——,是每天早晨聽慣的運動員進行曲。噢——,自己不在農村了,已經招生了,已經是大學生了,睡在大學的寢室里了,剛才是一場夢,一場恐怖的夢,一場難醒的夢,小龍感到自己的心臟還在發出顫抖的強音。
這個早晨,龍破例取消了晨練,龍感到渾身乏力,四肢無力,像得了一場大病。
三天後,龍真的病了,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個禮拜,梅先後探望了兩次,第一次是小龍卧床的當天上午課間,小龍聽到敲門聲:“進來,門沒有鎖。”
梅探頭閃進門:“小龍,怎麼搞的?聽周明說,你的腳被踢傷了是嗎?”
“嗯。”小龍故意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
“傷的重不重啊?讓我看看。”
小龍捋起褲管的一剎那,梅驚呼一聲:“哎呀——!這麼厲害,小腿肌肉都變形了,是誰踢的?”
“體育系的人踢的。”
“怎麼會踢到後面吶?”
“我踢後衛,上場才幾分鐘,對方的前鋒趕在我身後,朝我的小腿猛踢一腳,我當場就被踢趴下來。”
“好了,別說了,下次再不要和體育系的人踢球,這些人都是野蠻胚子。”說完,從衣兜里掏出幾張傷筋膏,“快,貼起來,晚上再用熱水敷一敷,我現在要上課去了,午飯怎麼辦?”
“周明會幫我買的,講好了。”
“那——,我走了。”兩個酒窩閃了一閃。
梅走後,龍的心裏甜滋滋的,想想自己還真有艷福,班裏的女同學這麼多,佔了三分之二,其中,上海籍女生就有六七個,隨自己挑,隨自己選,怎麼還就偏偏挑上了梅,選上了梅吶?難道是一見鍾情?難道是緣分?難道是上帝的特意安排?龍越想越高興,越想越滋潤,龍在心裏默默的規劃,三年大學讀完,再抱得美人歸,一舉兩得雙豐收。所以,龍並不急於和梅牽手,並不急於品嘗熱吻的滋味,而是小火熬粥慢慢來。小龍覺得自己和梅的關係不同於和春的關係,畢竟,上大學來之不易,不想跟方軍一樣為女色而葬身前途。畢業后,國家24級幹部的待遇在等着自己,孝敬父母的責任在等着自己,光宗耀祖的光環在等着自己。
小龍想着想着想到了春,在心裏輕輕地哎——了一聲,春搬家后的那年春節,母親告訴了自己春的情況,說那個小頭時常去小春家,證明琴母的轉述沒有錯,自己的猜測和擔憂也沒錯,還說,小琴已經是個瘋子,想甩也甩不掉,既然小頭和春是暗相好,就成全他倆,還說小龍才貌雙全,不怕找不到比小春更好的,龍的舅媽也在一旁出謀劃策,說自己的一個同事的女兒也在安徽讀大學,到時可以為小龍牽線搭橋。
龍還在回想自己曾經與春的一段美好戀情,還在為春的失情落魄喪魂迷智受到良心的遣責時,門被撞開了,周明一頭沖了進來,拿起小龍的飯盆:“小龍,買什麼菜?”
“兩盆青菜。”
“今天有肉煮青菜。”
“不要。”
周明嗵嗵的腳步聲遠去,小龍對大學的伙食感情也越來越遠,一角錢的肉煮青菜,只見肉皮和肥肉,還放了醬油,據說瘦肉都被食堂的工友先偷吃了,五分錢的炒青菜沒必要偷吃,所以,成了純潔的姑娘,沒被染指,所以,小龍天天吃“純潔的姑娘”。
梅第二次來的時候是晚上,寢室的人都在,所以,只是簡單詢問了幾句,不敢做出過分親昵的動作,但是,還是招來劉峰的調侃,梅紅脹着臉留也不是走也不當,要不是周明出來解圍,梅真要跟劉峰翻臉。
劉峰天生是個活寶,他的滑稽搞笑,不僅表現在課堂上,還表現在課堂外。
剛進校,同寢室的學員互相介紹姓名,他不說自己的姓是文刀劉,而說是**的劉,在當時的大環境下,就是姓劉的都恨不得改姓,不想與**沾邊,他卻硬把自己與**粘上。劉峰經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是——我是頂門框的。起先大家聽不懂,頂門框算什麼意思,經劉峰一解釋才知道,原來,在他們老家,頂門框就是長子的意思,也就是頂天立地的意思。
在寢室里,大家經常拿劉峰開涮,他很不服氣,很想反戈一擊,像反擊右傾反案風一樣。
“嘿——,老子今天開了眼,高翔這個臭小子,天生一副長工相(高翔姓高,劉峰給起了的高玉寶綽號),見人矮三分,見到老鄉,隔一條馬路,遠遠地就伸出雙臂,跟人家說——你好你好,其實,人家根本不認識他。”邊說邊學着高翔伸出雙臂急步趨前的熱情樣子。
經劉峰一番形體語言和藝術加工,引得大家哈哈大笑。高翔氣得臉紅脖子粗,一邊辯解,一邊大罵劉峰:“***,老子下回再也不和你一起上街了,你這個頂門框的。”
劉峰最搞笑的舉動是反客為主。有一回,他把小龍的熱水瓶碰壞了,照理,應該賠一個熱水瓶膽。可是,幾天過去了,不見動靜。周民覺得沒道理,幫小龍出頭提醒一下劉峰,不料,劉峰像沒事似地說:“算了,算了。”
周民瞪着一雙大眼,半天沒回過神來,誤以為自己聽錯了,再開導了一次劉峰,得到的卻是:“不就一隻水瓶么,有什麼了不起,賠什麼賠,真是的。”
周民不僅被搶白了一句,還落得個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
……。
梅臨走時還真的跟劉峰翻了臉:“下次不要再來我們女生寢室,流氓。”
“不去就不去!有什麼了不起!嗨——,老子又不是故意的。”
開學不久,顏老師在課堂上立了一條規矩:“男生到女生寢室必須敲門。”
這句話就是針對劉峰說的,這個大傻帽還不打自招,在寢室里發佈獨家新聞:“老子昨天去女同學寢室找班長,沒想到,這些個女匡浪(劉峰自編的俚語)正在洗屁股,把老子嚇一跳,搗媽的,晦氣。”
這個頂天立地的“頂門框”如此恬不知恥,確實讓同寢室的男生啞口無言,以至於兩年後,幹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而且是故意的,又讓同寢室的男生啞口無言了一回。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