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魔術
邵鈞天這裏當然是不會有適合白黎所穿的衣服的,所以直到銀閣的服務生把一套乾淨嶄新的適合少年身形的衣物送到這間房來之前,白黎始終保持着渾身濕透的狼狽模樣站在邵鈞天視線里。
那感覺,出乎預料的羞恥。
濕透成半透明狀的衣料緊緊貼合著他的渾身上下,實在是讓每一寸肌膚都不舒服到了極點。
白黎基本上每隔幾秒鐘就要動一動手腳,每到這時候,他就會感到那股堂而皇之落在他身上的灼人視線更加強烈幾分,回頭就會看到邵鈞天在津津有味地打量着他。
不,與其說打量,更像是在‘欣賞’。
白黎:“……”
欣賞你個毛毛球!
老子大男人一個沒胸沒屁股怎麼看身上也不會開出一朵花來的好嗎!
那視線的存在感過於強烈,明明身上還包着一層布料,卻讓白黎有種自己是赤.裸着站在這裏接受男人注視的錯覺。
但是很奇怪的,他並沒有感到厭惡或者不滿並且有像對待那個猥瑣男一樣一拳糊他臉上的衝動。
一定是因為對方好心的(大概吧)給他醒葯和準備衣服,而他自然投桃報李地心存感激的緣故。
對,一定是。
這種時候就要分散注意力……白黎心不在焉地把腦袋朝洗手間外挪了挪,他剛才進門的時候沒仔細注意,這間房的客廳擺放了兩排巨大到佔據了整張牆面的木製書櫃,房間中心放置了一張一看就讓人感覺很舒適的米色沙發,面前的玻璃茶几上一杯裝在精美瓷杯里的紅茶正在冒着淡淡的熱氣。
整個家居擺放的氛圍給人以一種隨心所欲的感覺。
就像是有人住在這裏一樣。
這個想法剛一冒出來白黎就愣住了,誰住在銀閣?邵鈞天?
當然沒等他把這個想法繼續往下發展,在客戶服務方面完全不拖泥帶水的銀閣服務生已經帶着他所需求的衣物敲響了這間房的大門。
十分鐘后,穿戴整齊的白黎從洗手間走出,看到站在書櫃面前的高大男人正好放下了耳邊的黑色手機。似乎剛剛跟人通話完畢的邵鈞天回過頭,與白黎來了個無比坦然的對視。
不知道為什麼他有種男人此刻心情不錯的感覺。
白黎不自在地低下頭碰了碰掛在這件橙黃色連帽衫上的兩顆毛茸茸的線球,一抬頭卻看到邵鈞天向他走了過來。
要幹嘛?!
白黎滑動喉結,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緊張的像只炸毛的貓。
邵鈞天在段時間之內靠近他到一個相當接近的距離,近到白黎以為他會做些什麼而不自覺地往後倒退。
這個距離用更加具體的描述的話應該是——只要一呼吸就能將熱氣噴在對方鼻尖。
維持了這種微妙的狀態數秒之後,男人忽然抬起那隻寬大修長的手,用一塊潔白的手帕輕巧地抹去少年額角的一顆水珠,然後帶着笑意相當順手地將那塊手帕塞進了他前胸的口袋裏。
白黎:“……”
邵鈞天不動聲色地調笑道:“怎麼,看你的表情好像在期待些什麼?”
期待你大爺!
很明顯感覺少年炸毛的更加厲害的邵大爺十分愉悅地看着白黎渾身僵硬地跟自己道了個謝,收起濕透的衣服然後頭也不回地打開門撒腿跑掉。
果然還是很像某種三瓣嘴的絨毛生物。
邵大爺微微眯起眼,慢悠悠地摩挲了一下指尖,雖然平時看起來純良無害,但要是真的誤以為它們性情溫順那就大錯特錯了。
天生長有一副利齒的傢伙,怎麼可能不會咬人。
……
樓下,聚會還在繼續。
白黎推開門,發現所有人都圍在一張餐桌附近,人群中時不時爆發出小幅度的掌聲和驚呼,還有女士甜美的笑聲和男人爽朗的呼喝。
他踮起腳伸長了脖子也沒找到宋凱文,卻在人群的中央發現了正和眾人談笑的無比開懷的凌佳瑤。
白黎嘴角抽了抽。
大姐比起歌唱界我覺得你比較適合進影視圈。
他徑直走進人群當中,忽視了凌佳瑤在見到他完好無缺並且全身煥然一新時的肢體僵硬……就這方面來說方逸軒的表現要好得多,後者在看到他之後只是頓了一下舉着酒杯的手,然後若無其事連眼神都不移一下地繼續將裏面的液體飲盡。
在白黎進入人群之前,有一位《新之聲》的選手正在表演他的魔術絕活。
而眾人歡歌笑語的原因也正在於此。
白黎走進人群之後,掃了一眼桌面上擺着的魔術道具,抬頭問道:“能讓我試一試嗎?”
沒什麼不可以的。
魔術小哥大度地一笑,將主場讓給了他。
圍觀群眾起鬨地鼓起掌來,凌佳瑤抿着塗有粉色唇彩的薄唇,臉色有些難看。
剛才小哥表演的是一個杯球魔術,所用的道具是三個倒扣着的不透明酒杯,和一個普普通通的圓球。
白黎在眾人新奇的目光中有樣學樣地將那顆圓球捏在兩指之間,在觀眾面前展示了一遍,然後扣入了中間的那個酒杯當中,快速地讓三個酒杯在桌面上來回調換着位置。
當他進行這一系列動作的時候,眼神絲毫沒有移開過凌佳瑤的臉龐。
然後不出所有人預料地開口道:“凌小姐,你來猜猜球在哪兒?”
被點到名字的凌佳瑤氣定神閑地抬起蒼白的指尖:“這個。”
白黎打開杯子,裏面空空如也。
“真可惜,你猜錯了。”
凌佳瑤嬌艷動人的笑容不減,近乎於挑釁地道:“有本事你把三個杯子都打開啊。”
她原以為這個不知道用什麼辦法脫離了困境的小子只是簡單地想找她的茬——反正他也不可能在其他地方做些什麼。卻沒想到對方真的照她所說依次打開了三個杯子。
三個杯子下面都沒有球。
周圍傳來掃興的噓聲。
白黎面色不改:“凌小姐真是好眼力,”他手指一翻,小球出現在掌心,“球一開始就不在杯子裏。”不過接下來才是魔術的重點,他隨手拿了個透明的空酒杯,將球投入其中,然後又拿了一杯香檳,緩緩倒入。
眾目睽睽之下,杯中小球在接觸到酒液的頃刻間化為烏有。
四周響起掌聲,白黎一臉優雅笑意地將那杯酒舉到凌佳瑤面前:“凌小姐,你敢喝么?”
他眼神清澈而毫無懼意,凌佳瑤一時被盯得有些發憷,后又在心底好笑地想,這麼一個毫無背景只上過兩次選秀節目的小藝人有什麼可怕的,於是有恃無恐地接過酒杯,一口飲盡了杯中液體。
圍觀群眾相當捧場地為凌小姐“爽快”的做法而鼓掌歡呼。
看着凌佳瑤乖乖喝掉他遞過去的東西,白黎笑得像只偷着了腥的貓:“這可是你自己喝下去的。”
凌佳瑤一愣:“你什麼意思?”
白黎:“我跟你不一樣,不會讓人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吃他們不想吃的東西。”
此話一出,凌佳瑤那漂亮的臉蛋幾乎綳不住鎮定的表情,周圍的人在退開幾步之後也小聲地議論起來。
然而這一切都跟白黎無關了,他離開人群之前掃了一眼剛才推他進電梯的方逸軒,後者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向他微笑着舉杯致意。
你行。
咱們下次再戰。
之後的時間裏白黎像一隻快樂的小鳥一樣在會場裏到處亂撞,直到他第三次在自己眼前沒頭沒腦地跑過,林紅終於忍不住把這位歡脫過了頭的爺拉到跟前來:“你轉來轉去的幹嘛呢?”
白黎手裏舉着個銀叉子,上面像寶塔一樣插着三快小巧的燕窩糕,回答問題之前還不忘餓死鬼投胎一樣先吞一塊進肚:“找宋凱文。”
林紅:“…………找到了嗎?”
白黎:“找到了我還用在這裏轉?”
林大姐憋着一股氣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整個人杵在這兒大半天了,你一個人沒頭蒼蠅一樣亂轉就沒想過要來問問我?”
白黎眨眨眼,後知後覺道:“你知道?”
林紅:“……半個鐘頭前他出去找你,現在還沒回來。”
所以這是‘人找人,找不見人’的節奏?
白黎滿頭黑線地往嘴裏快速塞了兩口食物,含糊着說:“那我還是不出去找他了,別待會他回來我又不見了。”
林紅點頭:“明智的想法。”
她眼神慢悠悠在少年這一身新裝上晃了一圈,才問了個全場似乎只有她這個服裝設計者注意到的問題:“你剛才去哪兒了?怎麼換了衣服?”
白黎:“剛才洗手間的水龍頭壞了,我弄濕了衣服,就去找工作人員要了一套找了個地方換上……”總感覺這副說辭有很多漏洞,未免林紅小姐智商上線把他逼問的無還口之力,白黎果斷地轉了個話題,“林紅姐,你知不知道宋凱文為什麼要從音樂人轉型成經紀人?”
林紅頓了一下,表情有些不自然:“這件事他沒有跟你提過嗎?”
白黎搖頭。
從搭檔以來,宋經紀人跟他的相處模式就處於一個下達指令一個乖乖照做的狀態,再加上參加《新之聲》以來宋凱文就一門心思撲到幫他網絡造勢上去,哪有時間跟他坐在白蓮花般的雲朵下談人生聊理想說說那過去的事兒。
林紅抿了一口酒,深嘆了口氣,那憂鬱滄桑的氣場轉換令白黎一瞬間也跟着嚴肅了起來——具體表現在終於停了不斷伸向餐盤的手。
“這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也剛做這行沒多久,第一次負責跟《新之聲》類似的一個選秀節目。宋凱文……哦對了還有現在時下最火的偶像齊景昊都是那個節目的選手。”
白黎聚精會神地聽着,眼神卻在往餐盤上瞥,貌似是因為他原先霸佔餐盤時的氣場格外強勁,這會兒稍一減弱其他人便立刻補了上來,眼看他心儀的食物飛快地減少,少年的心表示正在滴血:“這麼說宋凱文以前也是歌手?”
林紅點頭:“對,而且他是奪冠熱門,人氣不亞於現在的方逸軒……跟當時同樣就很搶眼的齊景昊齊頭並進,同台爭奪冠軍,可是偏偏就在半決賽開場前……出了事故。”
白黎:“……什麼事故?”
林紅:“受傷。”
白黎:“?”
林紅輕輕搖晃手中的酒杯:“當時正好是綵排結束,節目組在拍後台花絮。攝像機跟在他身後,一路拍攝他從綵排現場下來走到後台的自動販售機前,買了一瓶藍莓汁。”她頓了一下,“然後喝進了一片碎玻璃。”
白黎:“………………”
林紅:“因為這場事故宋凱文的口腔和食道都受了傷,雖然立刻送醫搶救及時沒什麼大問題,但是卻無法繼續上台比賽。所以最後那場比賽毫無懸念,獲勝的是齊景昊。”
雖然滿腦袋都是‘到底是怎麼能喝進玻璃而不自知’和‘難道我的經紀人以前是個熱血豪放派’這樣沒人情味的槽,白黎沉默半響,忽然開口蹦出三個字:“是意外?”
林紅看他一眼:“當然是意外,警方查過那瓶藍莓汁,沒有任何人為痕迹。出院之後宋凱文就已經沒什麼人氣了,所幸他是創作型歌手,即使不能唱歌還能賣歌。但是非常奇怪的,整個娛樂圈他完全找不到一個人要他寫的歌,即使是千辛萬苦的談成了最後時刻也會被對方臨時毀約。”
“可是宋凱文並不死心,繼續泡在娛樂圈,最後轉型做經紀人,沒想到還是那麼不順暢簽了十八個藝人每個都要跟他解約……所以我才說他真是像被詛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