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兄妹

30兄妹

放眼望去,眼前黑壓壓的一片。正中那逐漸靠近的明黃格外晃眼。

坐於龍輦之上的人,神情肅穆卻也難掩其冠玉般的容顏。

“皇妹一路辛苦。”劉定淵千年一回的淡笑,讓周圍的空氣都明朗許多。劉夢然身邊的孩子都看得愣愣的,誰能想,萬年冰霜的面孔上,也能有如沐春風的景象。

劉夢然搭上劉定淵伸過來的手:“有神明的庇佑、皇兄的關懷,一切都好。”

劉定淵一使勁,似要把劉夢然也拉上龍輦。

“龍輦乃帝王之騎,夢然實不敢承受。”

劉定淵的臉色沉了沉,放大了聲音:“皇妹乃護國公主,當日先皇與皇姑立誓結印之時有言:生死同息、患難與共。莫說是龍輦同乘,就是帝位同坐,也理所應當!”

此番話一出,跪在地上的人身子皆是一動。只可惜面朝土地,看不清此刻的表情。

劉夢然示意比翼牽着兩個孩子,在劉定淵的注視中坐上了龍輦,與他比鄰而坐。

此刻再次放眼望去,黑壓壓的那片人中,除了各色官服十分明顯之外,莫屬於宮門正中那堆花枝招展的女人們。只是不知她們今日的盛裝,是為了討劉定淵的歡心,還是為了彰顯她們的華貴。

龍輦上的兩位皇族笑意盈盈。在劉定淵免了大家的禮后,眾人都望着難得一見的天子笑顏有些出神,再望向護國公主那妖艷的妝容、眼眉間忽閃的媚笑配上那絕色的容顏,一眾盛裝來迎公主的王公貴族們霎時一愣一愣。半晌過後,四周的竊竊私語聲頓起。

“皇兄。”劉夢然的輕喚立刻讓劉定淵的表情多雲見晴,卻見劉夢然的眼睛似笑非笑地飄忽着,劉定淵握緊了她的手。

“若皇兄顧念你我生死同息的命運,為何遲遲不解梅花烙的毒?”劉夢然一邊向四周的人點頭輕笑,一邊靠近劉定淵,輕聲聊着。

劉定淵沒有回答,卻輕皺眉頭。劉夢然見劉定淵不出聲,也沒追問下去。

龍輦已經靠近了宮門,那些玫紅、橘黃、寶藍、淡紫越發晃眼。

劉夢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把身子倒向了劉定淵,從下往上看,似是躺在了他的懷裏。

周圍的抽氣聲一片。

“借皇兄的龍威一用。”劉夢然燦笑如花,劉定淵摟着她,兩人一起站了起來。

走下龍輦的短短几步路,眼前幾十人的表情動作,劉夢然默記於心。

才下龍輦,眼見幾位娘娘就要開口,卻有另一華服女子從人後向他們走來,只有她滿鬢的白髮和明黃,展現了她的與眾不同。

“然兒身子可好全了?”高太后難掩激動神色,快步走上前來,奪過還在劉定淵手中的劉夢然的手,緊緊拉住,“舟車勞苦,快隨我去內殿歇息。”

“然兒才起沒多久,舅娘怎麼就叫我休息?”自從她不稱“哀家”之後,劉夢然對她的印象就有了很大的改觀,“然兒沒嘗過娘做的飯菜,舅娘可願親自招待然兒?”劉夢然親昵地摟住高太后的肩膀,言語之間多有撒嬌之意。

高太后連連稱是,劉定淵笑着遣退了眾人。

高太后寢殿的飯桌上擺了好幾道菜,與宮中御膳相比,精緻不足、情意卻勝。

“許久沒下過廚了,然兒莫要嫌棄。”高太后慈眉善目的樣子,讓整個原本嚴謹、肅穆的殿宇也平添了幾分和氣。

“今日若不是夢然開口,朕是享用不到這等佳肴的。”劉定淵打趣着,卻發現劉夢然都不看他,也不接嘴,“夢然喚太后舅娘那般順口,怎麼到朕這,就生分多了?”

劉夢然依舊不瞧他,和高太后你一言我一語地聊着,好不快活。

劉定淵吃了悶虧也不說話,獨自吃着飯。

高太后忽然一臉震驚地站起來,劉夢然順着她的目光轉頭,劉定淵一臉蒼白的捏緊了筷子。

“可是毒發了?梅琳有說梅花烙到什麼程度了?是不是有火蝶影響會更趨嚴重?”劉夢然立刻扶住劉定淵的身子。正打算喊人請梅琳時,被劉定淵一把拉住。

“沒事,緩緩就過去了。”劉定淵臉色凝重,劉夢然沉默不語。

菜已涼透,劉定淵的神色才稍緩了一些。

“方才你問朕為何不解毒,夢然覺得,國可以幾日無君?”劉定淵忽然問起劉夢然,劉夢然愣了一下,“朕是有打算過待夢然回朝助我,各方勢力趨於穩定之後,再行解毒之事。”

“方才皇兄問臣妹為何不能如待舅娘那般親昵,皇兄覺得,皇權之下能有多少真情?”劉夢然扶高太后坐下,才又道,“‘臣妹’二字即使再不順口,人前得說,人後,更不能忘。”

劉定淵許久不語,不一會,又笑了:“不久的將來,夢然定會改口的。”

高太后吩咐着侍女去熱菜,自己也準備跟着出去。

劉夢然喊住高太后,走到她身旁挽起她的胳膊:“舅娘可願與然兒說說:這些日子外戚氣焰更勝,舅娘可有壓制的妙招?”

高太后忽然正經地看着劉夢然,一臉擔憂:“昨夜之事可是嚇着然兒了?”直到劉夢然搖頭,她才鬆了面上的緊張。

“然兒覺着吧,既然然兒如舅娘所願回了天麟,舅娘可得教教我這皇宮內圍與皇親貴胄的權宜妙招。”

劉夢然又露出了先前那般撒嬌模樣,高太后擰了擰她的小臉蛋:“然兒還需舅娘教?我看剛才你那齣戲,就把宮裏人的性子都摸了個遍。”

“若要揪出來又不傷國本、不動皇兄帝位分毫,然兒實在無法,舅娘就別賣關子了。”劉夢然眼神灼灼,劉定淵也湊近了些。

“若然兒肯住在宮裏,舅娘就教你。”

高太后說這話時依然慈眉善目,可劉夢然有一種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的豁然心境。抬手捋了捋額間的髮絲,腕間的黑蓮依舊明麗。

“好。”今日答應留下,他日便光明正大地出去。劉夢然心裏想着,臉上笑着,提出了要與偉澤雨澤同住,帶着比翼他們四個入宮的要求。誰想太后和劉定淵都未阻攔,連帶三個男人入宮都沒有片語微詞,劉夢然心裏的提防更甚一層。

當晚,劉夢然在富麗堂皇與清靜淡雅中選擇了後者,住進了離高太后更近些的落夢殿。

“然兒和你娘,想法都一樣。”高太後走時的話語,在劉夢然進殿後才完全理解。

“有夢未有去,無夢便自來。”一幅說不清清秀還是粗狂的怪異字掛在了主殿正中,走到下方細看“劉萱夢書”四字小楷清晰可見。

既然是娘生前所住,必然有它的妙處。

待到兩個孩子安置好,羅叔洛三馬奔都退了下去,劉夢然才拉着比翼窩在了床上。

“明日你把與爹爹交好的官員名單、在天麟朝中自命清流的官員名單寫一份給我。把他們官職,所管轄的具體事物都在旁邊註明。牽扯到的利益關係人物都用圖表繪製出來。”劉夢然交代着,有些精神不濟。

興許是入夜時分的晚宴消耗了她太多精力。畢竟,舟車勞頓只累身,虛以迎逢卻傷神。

想着晚宴時大家一反常態,對劉定淵褒獎有佳的偉澤雨澤那種恭維和熱忱,劉夢然到現在都覺着噁心。這個世界的人,比那個現代的世界更虛偽。

比翼扶着劉夢然躺下,給她蓋好被子:“少宮主今日太累,孩子們和我們,少宮主都不必掛心。”

躺着柔軟舒適的枕頭,腦海里才劃過“他怎麼知道我的這個喜好?”的念頭,劉夢然就沉入了夢鄉。

第二日日上三竿時分,劉夢然抱着這個比雪影針線活還差的高質地枕頭,默默嘆氣;再等到比翼拿出她所說,手繪了幾個時辰的人物關係圖表,看着那“錯綜複雜”的關係線、盯着比翼萬分期待的目光,劉夢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比翼立刻去做三件事。”比翼一臉興奮,“安排好兩個孩子今日的作息,午後就讓他們隨着皇兄安排的太傅學習。”為了適應稱呼,劉夢然打算從今日起人前人後都改口。

“不準露出你的同情!”看着比翼臉上的哀怨,劉夢然呵斥起來。不是她不心疼兩個孩子,以如今的複雜局面,她不想讓孩子們站上風口浪尖被他人針鋒相對。

“再遣人去皇兄太后處分別稟明,然兒要適應真正的宮廷生活,還在熟路熟規矩期間,一切宴請都免了吧。”

“最後,讓馬奔抓緊研究更為簡易的梅花烙解毒方法、梁昊然梅花礬的解藥;讓洛三去和爹爹相好的官員們聯絡聯絡,記住,不需暗自進行;勞煩羅叔這幾日都與兩個孩子同進出,他們三人若尋着機會,就教習他們洛宮的秘技。”

聽到最後,比翼的目光黯淡不少:“怎麼獨獨沒有比翼呢?少宮主可是信不過我?”

劉夢然眼睛一閉,突然伸手狠狠擰了比翼一把:“你這兩日跟着我學習繪圖製表!就憑着你這張圖表,你看看上面這些指向不明確、重疊交錯的線,要看錯多少關係、辦錯多少事?虧你還是存息樓主事!”

“我們都是腦記……要麼就是文字記錄……圖表有什麼用……他日指不定還給人留下把柄……”比翼的嘀咕聲越來越小,只因為,劉夢然的眼睛越眯越細。

“學,還是不學!”劉夢然沒好氣地說著肯定語氣的疑問句。

比翼憋了半天,見劉夢然隨意挑了高侍郎的家族關係在她的亂圖一角寫了幾個歪歪扭扭的毛筆字,再用幾個箭頭連了幾根線,線上又各寫了幾個字,高侍郎家族關係一目了然,趕緊點了點頭。

“學,學,學!”比翼忙不迭地說著,一臉崇拜地看着劉夢然,“這圖簡單、省事,一目了然又不用暴露太多我們的想法,真是個好東西!”

“那還不快去把我剛交代的事辦了?!”看着比翼的賣萌樣子,劉夢然咬牙切齒。

比翼一個飛身便沒了人影,劉夢然瞅着一桌子的亂圖,又看看懷裏的手工枕頭,獨自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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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的賭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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