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乾娘

22乾娘

又過了兩日四處晃悠的日子,劉夢然依舊沒找着解決自己不會武這個難題的辦法。終於按捺不住,主動去找宮主求救。

回來洛宮的這些日子,除了偶爾話話家常,或者全宮主事們在一起用飯時會與宮主處在一起。其實,劉夢然在躲着宮主。

有些事不想知道,有些事早知結局。

“宮主在嗎?”依稀空檔的主殿內,並沒有宮主的身影。

“回聖宮主,宮主在後殿休息。”一個宮眾答道。

這才剛剛午後,宮主就去休息,莫不是……

隨着宮眾的指引,劉夢然來到了主殿後面的後殿。並沒有殿宇的輝煌和宏偉,更沒有富麗與奢華,只是簡單的裝飾、簡約的傢具擺設。唯一能顯示宮主身份的,大約就是屋內正中長桌上,有一把武器,劉夢然實在不認得那是什麼。

“然兒怎麼來了?”宮主從後面走來,看來裏面還有房間。

“來了洛宮多少日,就懶散了多少日。便來請教宮主,然兒能做什麼。”

宮眾已經退下,劉夢然立刻問起宮主怎麼知道她要來。

“習過武的人,總能察覺人的氣息。”宮主拉着劉夢然,帶着她往屋后裏間走去,“聽紅兒說,然兒有學武的打算?”

劉夢然點了點頭,打量着這間裏屋。裏屋裡的陳設多了些書卷,還有一把琴懸挂於牆上。

“但然兒知道,習武並非易事。且不說我未能從小練習耽誤了這十幾年,再加上現今骨骼齊整,並無多大塑造的可能。我對自己的身子也有一些了解,韌性有餘,纖弱過頭。”劉夢然嘆了口氣,見宮主沒有接她話的意思,只能繼續說下去。

“然兒也動過在洛宮找位師傅的念頭,比翼,定不忍教我吃苦;紅姨,梅姑,只怕我消受不了;爹爹若教我習武,他待我的好,又不能真有長進;若來找宮主您,想必……”劉夢然笑了,笑得瞭然,“您不會讓我習武。”

宮主拉起劉夢然的手,在手中輕輕地揉,再又把她的手緊緊握住,注視着劉夢然:“我把你當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該去吃那些苦。”

劉夢然微笑着,另一隻手覆了上去。

“你自幼沒有娘,雖沒有魂識,但卻是我親手接生,我看着你長大,疼你,寵你,只為了,你一身平安、快樂。”說話間,宮主的臉色動容,眼裏有止不住的淚光閃動。

劉夢然的心,再一次被觸動,親情的流露讓她的心,再次溫暖,再次堅定。

“只可惜,命運弄人,然兒註定此生奔波勞累。”劉夢然笑得有些凄涼。

“所以,只着內心算計,費盡思量就好。”宮主拉了拉劉夢然的手,把她安置在一個放了軟墊的座椅上,“你之前問比翼的那些奇怪問題,是來自於你魂歷練的世界吧?”

劉夢然點點頭,拉着宮主一起坐下:“在那個世界,人是相對平等的。也有和這個世界相似的地方,弱肉強食。”

“在那裏不需要高強的功夫,因為有厲害的武器;那裏不需要高強的功夫,因為有功夫的人少;只要有錢有權,就有人保護你。那裏的人,錢和權,比什麼都有效。”

“那麼,然兒在這裏錢多過天下,權定鼎世界,又有大批的人保護你,武功,不要也罷。”宮主抬起劉夢然的左手手腕,似乎在給劉夢然把脈。

劉夢然見宮主的眉頭皺在了一起,剛想開口,宮主燦笑開來,又捧着她的手腕,細細端詳起她手腕上的黑蓮手鐲:“這鐲子精美無比,我想,這世上技藝再高超的工匠師傅也雕不出這般栩栩如生的蓮花;而這通體烏黑的玉,放眼我洛宮祭出的寶物,也未見過一件這等品質的。”

劉夢然只想了片刻,決定說出真話:“這是我渡劫時,上神贈予我的。若有急需,可通過蓮花獲得上神的助力。”

“既是如此,然兒的聖宮主之名名副其實。有神力相助,你便更不需去吃那習武的苦頭。”

劉夢然雖然早料到宮主不會同意她學習武功,但也沒想到她如此在意她學武的事。

“這個世界沒有吃了就漲功力的藥丸,沒有走路摔跤就能撿到的絕世武功秘籍,沒這些,然兒也是真不想學。畢竟,時間和精力以及身體的不允許,也都是事實。”劉夢然望着宮主,有些無奈,“宮主說得句句在理,不學也罷。傷神的事已經夠多,傷身的,能免則免吧。”

“然兒在兩個世界都是沒娘的孩子,如今有宮主這般寵愛照顧,倒是生了許多嬌氣。”劉夢然的話惹得宮主有些哽咽,“陸總領對然兒有養育之恩,然兒已喚他為爹爹,若宮主不嫌棄,然兒也喚您為娘,可好?”

宮主完全沒想到劉夢然突然提出的這麼一說,楞了一下,一把抱住劉夢然。

“孩子,你娘……夢兒她,是很愛你的。”宮主迅速抹去了眼角的淚跡,抓着劉夢然的肩膀,強迫她看着自己,“我必須把事實告訴你,以慰你娘的在天之靈。”

劉夢然沉默着,靜靜聆聽。

“你娘當年中的,是火蝶。”

又是火蝶,火蝶不是早已失傳嗎?怎麼如今頻頻出現。

“雪影和劉定淵中的,也是同一隻火蝶的毒。”

劉夢然的吃驚更甚,一隻蝴蝶,能有這麼長的壽命?想來也不是凡物。

“火蝶,是洛宮創宮的第一任聖宮主留下的聖物。”說著,宮主從裏間的桌上拿起一本老舊的書卷遞給了劉夢然,從折頁上看,宮主早有準備,“這是洛宮宮主秘傳的宮內大事記,以然兒的見識和智慧,想必如今認這些必沒有太大困難。”

翻開折頁,雖有零星出現的生僻字不認識,但劉夢然這些日子日夜讀書習字,看懂加意會,看此世文書已不成問題。

半晌,劉夢然合上書卷,交還給了宮主。雖說她是聖宮主繼承人,可畢竟還未繼承,其他內容,不看也罷。

“既然火蝶是上任聖宮主用來禁錮上神另一位神使的禁錮之物,為何會消失?消失后,被關押的神使呢?”劉夢然看着宮主,此刻,她正皺着眉頭,似乎在回憶什麼,思緒早已久遠。

宮主沒有直接回答劉夢然的話,而是問她,是不是怪她的娘。

“怪與不怪,我都來到了這個世上。自己的命運,自己來掌握。”

宮主嘆了口氣,笑了:“你和夢兒的性子,到也不像。”

“火蝶會消失的原因,也許只有你娘清楚;至於那位神使,也許,你娘也知道他的去向。”宮主的目光飄向窗外,“那時候,我和夢兒情同姐妹。當我看見天塌下來也不皺眉的她神色慌張的站在我的屋外,我便猜想,那會是發生了什麼事。”

“那一次,夢兒定鼎了天麟,回洛宮來交天麟帝願與地恕永不交兵的誓約。天麟帝此舉為表對洛宮的感激,遵從洛宮主張世事平和、追求萬物平衡的主旨。這一次,可算是夢兒離宮之後留下最長的時光。那時的她,時時噙着笑,我曾說她‘像是得了至寶’。”宮主頓了一下,“不想一個多月過後,她神色慌張地站在我的屋外,一見我,就抱着我哭……”

“她哭着說,她愛上了一個男人,她有了他的孩子;她在昨天失去了他……”

宮主的眼神有些迷離,眼角泛着淚光,“我如何安慰,夢兒都哭泣不止,直到快要哭昏在我懷裏,都求我不要告訴我們的師傅,上任的洛宮宮主。可她昏了過去,我偷偷去請忘情來。忘情一給夢兒診脈,就一臉的不可置信。是呀,堂堂天麟護國公主,大家眼中無比堅強果敢睿智的萱夢師姐,竟然未婚先孕又身中劇毒,而她的男人也不知所蹤!”

宮主的口氣越發不善,眼裏也有了狠意:“我們陪着夢兒,待她醒來,我們怎麼問,她都不肯說明緣由,直到我們說她中了毒,她從一臉震驚到不可置信,再到追悔莫及地嚎啕大哭,從她的哭聲和囈語裏,我們才知道,她可能中的是火蝶。聽到這裏,我們不得不稟告師傅,希望能救下她的命。”

“夢兒在師傅屋裏待了很久,久到在外執行宮主任務的紅兒回來,聽了這事要去殺人,我們拉不住,師傅才攙着夢兒出來。”

“師傅告訴我們,夢兒腹中的孩子,是聖宮主的繼承者;而火蝶,是聖宮主用自己的血肉餵養而成的聖物,具有強大的靈力;若要解毒,只有食用……”宮主看向再次震驚的劉夢然,“夢兒卻堅定地說,她要保住孩子。”

隨着宮主的話,劉夢然的手握緊成拳又漸漸鬆開。“夢兒叮囑我們不要告訴其他人,也不讓紅兒遷怒他人;師傅後來也當眾宣佈夢兒為護即將失蹤的火蝶而中毒,並不准許任何宮眾向外泄露火蝶失蹤及夢兒中毒、有孕的事實。”

“每當月圓,夢兒毒發之時,我看着她死死捂住自己的肚子,嘴唇咬到流血還在呢喃‘不要傷着孩子’;每當我們中有誰抱怨之時,她便笑言‘她有這個孩子,那就是上神對她的回贈’……”

劉夢然的內心徹底崩塌,淚意在她的眼裏升騰。

“我們私下裏也商量過,只要夢兒能順利生下孩子,孩子的胎盤雖是夢兒哺養,但也有聖宮主的血脈在,吃下去不能完全解毒也定能緩解毒性。卻不想,在生孩子時,夢兒她……血崩了。”

“彌留之際,夢兒沒有和我們說一句話,只和師傅說,要她老人家護住天麟;就一直、不斷地還是嬰兒的你說話,都是叮囑、都是自責,直到她再也沒有力氣,再也開不了口,雙手再也不能合攏,再不能把你擁在懷裏……”劉夢然的淚水落了下來,彷彿看見了她在那素未謀面的娘親懷中,幸福得笑意盈盈。

“自那之後,師傅的身子每況愈下;忘情自請改了名,就叫忘情;紅兒也不再流連於男色之間,對犯事男人的手段也更為激烈;我和君浩便決定,無論如何,要護你周全。”

劉夢然本想開口言謝,可看着宮主臉上的神情,做了一個決定:“陸總領已是我爹爹,宮主就名正言順地,收瞭然兒,做我的乾娘吧!”見宮主似在猶豫,又補了一句:“代替我親娘,讓我做一個有娘疼的孩子,好嗎?”一聲哀求似的“好嗎”,惹得宮主趕緊點頭,又再次把劉夢然摟在了懷裏*潢色小說/class12/1.html。

“世俗的那些觀念,乾娘根本不需掛心。既然人類都源自上任聖宮主,那就是源自洛宮。我們就是理念,是根源,乾娘和爹爹,已經為然兒耽誤了半輩子,最美好的青春年華,莫要再耽擱了!”劉夢然摟住宮主,話語有些激動,“人生苦短,何必為難自己,為難愛着乾娘的人。就算是成全女兒的孝心,乾娘,你覺得,可好?”

宮主沒有回答,卻笑了,笑得欣慰,笑得燦爛。劉夢然的心,也落了下來。

“那然兒和雪影呢?乾娘可聽聞,你們情意頗深呢。”瞅見宮主眼裏的探究,劉夢然竟然有些困窘。

“比翼那鬼丫頭,又胡說什麼呢!”

宮主拍了拍劉夢然的臉蛋:“就像然兒說的,人生不但苦短,還變數未知。到如今想想,也許你娘也是經歷過幸福與快樂,便不在計較那麼多。想想她之前的人生,洛宮的懵懂愜意,天麟的血雨腥風、責任在肩,真正單純的幸福和快樂,也許就是那認識你爹的一個多月吧。”

宮主沒有說下去,但劉夢然知道她的意思:珍惜眼前人,快樂一時,幸福一時,未來,再去把握。

劉夢然點了點頭,忽然想起火蝶,又問:“可這雪影和劉定淵又是如何中的火蝶?”

宮主的臉色有些凝重:“雖然洛宮密卷沒有記載,但應該和那位曾被火蝶禁錮的神使有關。他的去向成謎,始終,對人類,對這個世界,都是一個威脅。”

“堂堂神使,為何會被同為神使的聖宮主囚禁?”

“這件事,洛宮並沒有記載。但代代宮主似乎都對此事掛心,都詢問過上任宮主,傳到我這,大抵就是關於突然消失的妖界。那位被關押的神使,是妖界的締造者,被關押時便被剝奪了神力。”

劉夢然本想再問什麼,可看見宮主搖頭,看來也問不出答案來。只要現在沒有妖,那個逃離的妖主神使又沒有了神力,抵不過是個記憶深厚、經驗豐富又睿智的的常人了。

“至於然兒何時能繼承聖宮主之位,又會擁有怎樣神力,我也不得而知。”宮主起身,從外間拿來那把被供奉的武器,“但至少,你能繼承宮主之位。待到你能運用這把聖宮主留下的責鉚之時,便是你繼承聖宮主之時。”

劉夢然伸手摸了摸這把責鉚,通體冰涼,並沒有什麼特殊。

宮主看着劉夢然,眼神越發堅定:“尋常人觸摸責鉚,責鉚都會生出光芒刺,刺傷來者。我們繼承了宮主之位者,飲了聖水也只能握其柄端,若觸其身,也會被傷。可然兒絲毫不受影響,責鉚也未見有芒刺,可見,然兒確實為聖宮主繼承人。”

宮主收好責鉚,劉夢然則破天荒的在宮主這裏呆了一整天,從早到晚,寸步不離。宮主說著世事,劉夢然說著自己的見解,彼此熟悉間信任在飛漲,依賴,也在不知不覺中建立。

從這天之後,劉夢然的聖宮主之位被洛宮宮主刻意渲染,天下無人不曉。

從這天之後,劉夢然在洛宮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宮主把她寵上了天。有傳言,洛宮未來聖宮主喜好無常,心情大好時完全沒有任何架子,與人為善,待人雖說不上熱情,但對着洛宮的人總願在旁提點幾句,眾人皆受益匪淺;若聖宮主面上尋常,沉默不語,那眾人就要處處小心、時時謹慎,到不是聖宮主會傷着他們,只是聖宮主折磨人的法子,沒得紅姨真傳卻又另闢蹊徑,讓着了道的宮眾苦不堪言。

洛宮宮中冬季來臨,寒意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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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的賭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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