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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開始地突然,結束地也很快,快到陳爸爸聽到消息從家裏一路小跑趕過來的時候,劉映紅和魏曉磊已經被救護車接走了,警察也已經到了,圍在那裏的人群還沒散去,反而有越聚越多的趨勢,三月還是農閑的時候,最不缺的就是湊熱鬧的人。陳爸爸頗費了一番功夫才擠進去,看到陳安修完完整整地站在那裏,正在和警察說話,好像也沒傷到哪裏,心裏這時才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不管出了什麼事情,只要人沒事就好。
今天陳安修要回來,陳爸陳媽事先當然是知道的,想着他過年也沒在家裏吃頓餃子,就準備中午包餃子吃,陳爸爸上午在建材店和小飯館那裏轉了轉,見沒什麼事,就早早回去準備了,結果剛剁出肉,韭菜還沒切呢,就有人跑來說,他家安修和魏家的曉磊在鎮子口不知道為了什麼打起來了,說話的人也是看了個半截就着急來通知,前後的原因也沒弄清楚。他這一路上着急趕路也沒仔細想,只約莫地閃過幾個年頭,雖然因為房子和劉雪的事情,兩家現在弄的關係不好,魏家的人在路上見到他家的人都裝作沒看到,但好歹鄉里鄉親這麼多年,還不到一言不合就打起來的地步,再說安修也不像是天雨一樣莽撞,主動惹事的可能性實在不大。他實在想不出兩人有什麼理由能當街打起來,而且還是選在安修回來的第一天。
陳爸爸在鎮上人緣不錯,認識他的人也不少,所以不等他開口問,就有人湊過來和他說話了,好多雙眼睛都看着呢,大多數的人還是覺得,劉映紅那事也實在怪不到陳安修身上,魏曉磊上來就拿鐵釺子敲人,怎麼也說不過去。但也有那特別心軟或者叫站着說話不腰疼的幫着辯解,好歹是個孕婦呢,見到了怎麼也要扶一把,怎麼能眼睜睜看着人摔下去呢,那可是兩條人命呢,魏曉磊聽差了話想找人拚命也情有可原,又說劉映紅被人抬上車的時候,滿身滿臉的血,一直捂着肚子喊疼,估計孩子是保不住了。又有人聽不得這話,就問,誰知道劉映紅懷孕啊,她又沒拿着喇叭到大街上宣傳,肚子裏又不是陳安修的種,人家陳安修怎麼知道她懷孕了,再說了今天陳安修是沒事,要是被魏曉磊一鐵釺子敲死了,那不是要冤枉死。就因為不知道劉映紅懷孕,就因為沒立刻衝過去扶住她?真當全天下都是你媽呢,道理全是你家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陳爸爸大概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心裏壓不住的火氣一陣陣往上竄,特別是聽到魏曉磊竟然拿鐵釺子想敲安修,如果魏曉磊現在還在場,他想他可能會忍不住敲回去。以前不管怎麼鬧,他總覺得還有一份面子情,以後,不要也罷。
有警察在場,陳爸爸試了幾次過不去,陳安修看到他了,遠遠地揚了揚手,示意沒事。事實上警察問完了筆錄也確實不覺得是多大事,劉映紅純屬自己的原因,魏曉磊和陳安修也就是普通的打架而已,魏曉磊是受了傷不錯,但也是他不問黑白先動的手,而且剛剛大概看了一下,皮都沒破一塊,也就是個輕微傷,這樣的情況最多協商一下出個醫療費就算了。就是那些實在鬧地厲害的,也就是抓進去拘留幾天而已,還能為了這麼點事真讓人坐牢啊。所以來辦案的警察對開口閉口要抓人進去坐牢的林淑芳心裏也沒好氣,真當派出所她家開的嗎。但心裏這麼想嘴上不好這麼說,尤其邊上還圍着這麼多人,少不得耐心解釋一番。再說都是在鎮上住,他們也經常到陳安修那裏吃飯,彼此都混個臉熟,也願意這件事協商解決就算了。
可林淑芳不依不饒,連林梅子都勸不住她,最後她竟然當面就將蔣軒和林梅子搬出來了,說她女婿是市公安局的刑警隊長,閨女是市檢察院的,都是同一個系統的,私下打個招呼行個方便的事情不是沒有,但是大庭廣眾之下就這麼大喇喇說出來,威脅誰呢。那些辦案警察聽到這裏也有點冒火,但如果情況屬實,又不得不重視一下。他們問林梅子,林梅子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法否認,但也說了一切按照程序和法律來。可官話誰都會說,誰知道她真實想法是什麼,於是警察決定先把陳安修先帶回去再說,至少這位沒聽說有什麼太深厚的背景。是不是坐牢他們不能決定,帶回去進一步問問案情還是沒什麼錯的。
陳安修聽到這裏,只是不明意味地微微勾了勾唇角,他沒說反對的話,只是說要打個電話,警察同意了,他的通話時間很短,也就半分鐘人就回來了。
“你們真的想要我去坐牢?”這是陳安修在警察來之後,對她們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唯一的一句話。之前不管林淑芳怎麼鬧,他都當這兩人不存在。
“安修……”林梅子先開的口,可是在安修漠然的眼光下,她接下來的話竟然無法說出口,她想說當然不是,而且她知道有章時年在,安修也不可能坐牢。她想說她只是為了先安撫一下姑姑的情緒,知道他不會有事的。可安修的目光告訴她,他根本不想聽這些了。
相較於林梅子,林淑芳的態度要決絕地多,她像一隻被傷了幼崽的母獸一樣露出全部的爪牙,幾次想衝過去撓陳安修的臉,當然都被人拉住了,所以她現在聽到陳安修用輕描淡寫的口吻說這件事,心裏更氣,一聲聲地咒罵不絕於耳。
陳安修還沒怎麼樣,陳爸爸已經聽不下去了,要不是旁邊好幾個人拉住,陳爸爸的巴掌早已經呼到林淑芳臉上了。鎮上認識陳爸爸的十個就有九個說他脾氣好,如今看他氣成這樣,心知兩家是徹底掰了,那些和陳爸爸關係好些的更是想,以後還是魏家保持點距離,免得惹人不痛快。
對於林淑芳的咒罵,陳安修並沒有太多的的動容,這個人是從小看他長大的長輩,他尊重過,忍讓過,也試圖去諒解過,可走到如今的地步,也沒什麼可說的了,“走吧。”他和旁邊的警察說。
經過陳爸爸身邊的時候,他停住腳步,低頭的時候還略微地帶出了些笑容來,“爸爸,中午吃什麼?”
陳爸爸努力地想平復一下激動的情緒,但眼圈仍然忍不住地泛紅,“本來是想包餃子的,可是……”
陳安修看看左手的表,都快十一點了,“餃子來不及了,中午吃麵條吧,讓我媽炒兩個青菜,別放肉,過年吃地肚子裏有點膩。”
他平和的情緒多少安撫了陳爸爸,陳爸爸拍拍他的手說,“行,我回去和你媽說,你早點回來,我們等你吃飯。”離得近了,又壓低聲音問他,“要不要我給小章打個電話?”
“不用,爸爸,這麼點事我自己能搞定,有時間我自己和他說,他在北京那邊事情挺多的。還有你別和魏家生氣,也別和他們動手,我有辦法。”
陳爸爸見他說地如此肯定也就不多說了。
陳安修跟着警車走了,林淑芳還在那裏拉着人哭訴陳安修將他兒子打地不能動彈,兒媳婦現在也在醫院裏不知道怎麼樣了,周遭一群人圍着,陳爸爸也懶得過去再生事端,但今天的事情他記在心裏了。
陳媽媽在家裏已經和好餃子面了,之前陳爸爸出門匆忙,又怕她在家裏着急,就沒說什麼事情,只說有點事去去就回來。現在回來了,知道這事肯定瞞不住,就簡單扼要地和她說了說。就這樣,陳媽媽沒聽完就要提着擀麵杖到魏家打人。陳爸爸好說歹說才將人勸住了,說這時候去魏家應該也沒人,都去醫院了,又說安修指名要吃麵條。
可陳安修不回來,陳媽媽哪裏有心思做麵條,又氣又急自己偷偷在房間了抹了好一會的眼淚,在此期間,外出送菜回來的孫曉和小飯館那邊的人也得到消息過來問了兩回。陳媽媽少不得要打起精神來招待客人。
陳安修是十二點多點回來的,開的不知道是誰的車,陳爸爸一直留意外面的動靜,聽到有車響,就迎出去了,見他這麼快回來,臉色也沒什麼異樣,就問了一句,“沒事了?”
“沒事了,爸爸。”
孫曉他們還沒走,有外人在場,陳媽媽也沒為難他,見他進門只說,“你過來和孫曉他們說說話,我去做飯去。”又說留孫曉他們在這裏吃。
剛發生這樣的事情,孫曉他們還不至於這麼不會看眼色,見陳安修沒事,略問了兩句就走了。
之前陳媽媽沒心思擀麵條,陳爸爸就去做了,用的是之前和好的餃子面,但是餃子面相對軟點,做麵條不勁道,陳爸爸就切成小面其子,現在只等着水開下鍋就行。陳爸爸又洗了些菜準備炒菜,雖然陳安修說隨便炒兩個青菜就行,但陳爸爸想着他今天剛回來,又遇到這事,必須要吃頓好的壓壓驚,就準備多做幾個。
爸媽在廚房裏忙活,陳安修洗洗手臉去東屋和陳奶奶說話,她年紀大了,身體也時好時壞,家裏什麼事情也不敢和她說。所以今天差點為鬧翻天,她還在屋裏樂呵呵地聽戲,陳安修和她說了好一會的話,她才將人認出來,問了一句,“壯壯,你回來了?”
中午連湯帶水地喝了三碗面其子,陳安修才心滿意足地放下碗。倒是陳媽媽沒吃多少,她說陳安修當街打人莽撞,給人留下話柄,但心裏更氣的是魏曉磊手黑,林淑芳胡攪蠻纏,陳安修哄了好一會,她才算氣順點。
家裏還有他的一些衣服,陳媽今年又給他做了新的棉襖,所以吃過飯,他也沒回去,在家裏洗洗澡,就在爸媽的房間裏歇下了。身體確實有點累,但怎麼努力也沒有睡意,陳媽過來看他幾次,他只能閉上眼睛。他原以為自己最習慣的就是這樣的普通生活,可忽然有點厭倦了這樣沒完沒了的雞毛蒜皮。
與此同時,林淑芳和林梅子也已經趕到了醫院,魏曉磊的情況輕點,雖然他說疼地厲害,但是做了全身檢查,確實沒有發現什麼有大問題。林淑芳不信,說人家技術不行,嚷嚷着要轉院,林梅子被她鬧地一個頭兩個大,還是說了劉映紅在手術室里沒出來才暫時安撫住她。
劉映紅的手術時間也不算長,但她比魏曉磊要嚴重地多,不至於危及生命,不過對於一個年輕女人來說,毀容和危及生命也不差多少了,她的臉上從鼻樑到下頜骨那裏被尖銳的石頭劃開了一道長約五厘米的傷口,深可見骨,即便將來做整容手術,也不可能將這道疤痕完全消去。
“那她肚子裏的孩子呢,是不是保住了?”林淑芳見醫生沒主動提及這個問題,就抱着一線希望開口問道。
醫生翻了下記錄,確定地說,“她沒懷孕。”
“不可能啊,明明都三個多月了。你們檢查仔細了嗎?”林淑芳不信。
“不會錯的,她確實沒有懷孕,具體的,等她醒來,你們再問問她吧。”醫生朝他們點點頭,先行離開了。
“不可能的,小磊明明說過的,梅子,咱們是不是再換個醫院查查,這個醫院怎麼看着有點不靠譜,小磊疼成那樣說沒事,映紅說懷了三個多月了,他們說沒懷孕。”
林淑芳不願意不相信,不代表林梅子不懂,今年過年,本來家裏沒打算接劉映紅回來的,劉家那邊打了幾次電話,他們這邊都沒答應,結果臘月二十八那天,小磊突然就將人接回來了,說劉映紅懷孕了,再怎麼樣,也不能將一個孕婦趕回娘家,姑姑只能氣地自己走了。她當時就想過劉映紅這孕懷地真是時候,可是這件事她也沒立場管,所以也沒做聲,今天看來,果然也就是個借口,至於這個借口是劉映紅自己還是和小磊一起編造的,這已經不重要了。
“姑姑,這家醫院沒問題,你忘了,我當時生文茵的時候就是在這裏的,這裏還有我一個高中同學,我都打過招呼了。再說小磊和映紅現在傷成這樣,也不好移動,我們再觀察兩天,要是還不行,我再聯繫其他醫院看看。”
林淑芳現在六神無主,什麼都依靠林梅子,見她這麼說,又看她一臉疲憊,也只能這樣應下來。
林梅子將人安置好,出去給魏曉磊和劉映紅買了些洗漱用品,又給魏曉磊和林淑芳買了兩碗拉麵,她自己沒胃口,只在外面喝了杯水,她進去醫院的時候,看到一輛警車也來了,她沒太在意,拎着麵條去了魏曉磊的病房,魏曉磊自始至終就沒昏迷,只是喊疼,說不出哪裏疼,就是全身都疼。
警察進來的時候,林淑芳正要林梅子出去喊醫生進來看看,一直疼也不是辦法,所以林梅子在門口和這些警察碰了個對面,病房不大,林淑芳也看到了,她疑惑地站起身。
“魏曉磊是住在這裏嗎?”
林淑芳以為還是上午的事情,就答應說,“是在這裏,你們過來看看陳安修將人打成什麼樣了。到現在還疼地打滾呢,也不知道是打到什麼要害地方了。”
可林梅子卻敏銳地覺察出了一絲不同尋常。
果然下一刻就聽領頭那個警察說,“魏曉磊,陳安修告你故意殺人未遂。麻煩你跟我們回去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