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訓練營

從這奢華的照明系統可以看出,這個基地完全不必為電力供應擔心。顯然,它擁有強大和穩定的能源供給系統,最有可能的是——小型的核電站。水力發電廠根本沒有建設條件,也沒有看到大量高高豎立的風力發電塔,太陽能發電在這樣幾乎一天到晚都被輻射雲覆蓋的天氣里是不可想像的,而火力發電站需要大量的煤炭或者石油,這需要一條專門的運輸線路來供給煤炭,在基地的周圍並沒有看到這樣的運輸線路。

越往後,可以看到越多的人。這些“居民”的身份大多是隸屬於公司的工作人員和士兵,沒有普通的居民。眾多來去匆匆的穿着白色長服的研究員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從身旁穿過。荷槍實彈的士兵守衛在每一個出入口,身上的所有武器幾乎都是這個時代的頂級裝備。

在通道中拐過了七八個彎,路過了三個大小不一的地廳,一行人來到了一個外表泛着銀色冷質光芒的建築面前,與之相對的是一面由玻璃牆所隔離起來的巨大工作室,數十個工作人員正在緊張忙碌着。裏面有着眾多凌亂的儀器,無論是細微的led指示燈光,還是呈半透明狀態的平板顯示器,都急驟地閃動着,或者快速閃過一行行複雜的指令和圖像。

老伊姆站了一會兒,站在玻璃工作室裏面的一個滿臉鬍子茬的瘦高男人對着他點了點頭,一瞬間,從銀色冷質光芒的牆壁上出現了一條條豎立的筆直裂縫,然後一道道門無聲無息地滑開,從裏面噴出大量白色的氣體,當白色氣體在空間裏散盡消失,在牆壁上出現了一道道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凹洞,凹洞的裏面是繁冗複雜的各種細密管道以及檢測傳感器之類的東西,同時從上到下遍佈各種顏色的點點led指示燈。

“現在——”老伊姆略微轉身朝艾利說道,“我們即將進入基地最為核心的空間。但在這之前。我們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步驟不得不先期進行。我們需要從外界進入的每一個人都進行檢查,包括我自己,要知道,荒野上的各種生化和輻射污染源多的幾乎數不清,因此,在進入核心空間之前,必須對每個人所可能攜帶的污染物進行細緻徹底地清除掉。”

“哦,當然,這可以理解。”艾利說,“我同意進行這樣的檢查。為了表現出我的誠意。我可以第一個接受檢查。”

“不。”老伊姆說。“這種檢查是同時進行的。”

說著老伊姆走進了第一個凹洞。艾利、安妮、莉娜、武夫以及幾個負責保衛的保鏢正好把讓十個檢查密封槽佔滿。

來時通過的大門被立刻鎖死。在所有人剛才站立過的地方被釋放出大量的液氮氣體進行急速的冷卻,冰凍所有可能存在的病毒或者細菌。在上方,一道佈滿一排排細密噴頭的機械搶快速噴出大量的清洗消毒液,上上下下像是巨大的活塞一樣將整個空間沖刷了數遍。烘乾設備快速地烘乾空間裏的水跡。大功率真空機在三十秒的時間裏快速地把這裏的空氣抽干,然後重新填裝上經過凈化過了的空氣。

當艾利走進密封槽,傳感器立刻發出一陣蜂鳴聲,從兩面伸出數道機械爪把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牢牢地控制住。兩支電擊棒抵住了他兩邊的太陽穴,然後開始釋放輕微的電擊。電流在艾利的身體上從上到下猶如快速移動的詭異蝮蛇一般游移竄動,藍色的電弧在某個節點不斷閃現,並爆出嘶嘶的聲響。頭腦中的意識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身體上的每一個細胞都被突然激活喚醒,並告訴那未知的神靈它所知道的一切信息。這是一種非常可怕的身體不受控制的感覺,麻木並且無奈。不一會兒。意識便會沉入藍色深海的內部,無聲無息,永不停止……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艾利緩慢地睜開了眼睛。在他眼前的空間裏,兩個綠色的“完成”字體出現在半透明的顯示屏上。艙門又無聲無息地打開。控制身體的機械爪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縮了回去。他發出指令試了試。自己的意識又重新籠罩上身體。走出艙門。看到其他人陸陸續續地走了出來。但沒有看到安妮。

他的心中一緊,突然想到了什麼,“安妮……她曾經在地下城市單獨和那些變異人對峙過,會不會……?”

想到這裏,他痛苦地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那會是一個非常可怕的結果。

玻璃工作室里的那個瘦長男人站在總控台前一臉嚴肅地看着面前巨大屏幕上給出的一個最終檢查結果,然後他看了看老伊姆,目光中透露出了某種別樣的信息。

老伊姆臉色一變,快步走到一面半透明的玻璃門前,一道紅色的掃描激光自上而下掃描過他的臉龐,同時雙手放置在前面的指紋傳感器上,紅光掃過,兩種信息的契合讓玻璃門自動打開。他來到瘦長男人的身邊,聽着他對着自己說著什麼。他的目光不時落在那道沒有打開的檢查密封槽,同時仿若順帶一樣地有意無意地掃過艾利的臉龐,讓艾利的心中不時一緊。他隱隱地感覺到有什麼不正常。

老伊姆的嘴唇最終動了動,瘦臉男人撳動了總控台一側的按鈕,從通道的盡頭閃出一扇門,出來兩個穿着臃腫防護服的士兵,走到那道沒有打開的檢查槽前,艙門打開,仍舊處於昏迷狀態的安妮從裏面跌落出來。那兩個防化兵立刻把安妮架住,朝來時的那個艙門拖了過去。

“住手！你們要把她帶到哪裏去??”艾利憤怒地喊道。正當他要衝過去的時候,一支冷冰冰的槍口抵在了他的左邊後背上。

“你救不了她的。”是狼人武夫那冰冷的聲音。老伊姆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玻璃工作室里走了出來,悄悄地站在了艾利的側後方,看着被防化兵帶離的安妮。

儘管感情上無法接受,可是理智告訴艾利,衝動是無法解決問題的。武夫說的沒錯,如果安妮感染了變異人的病毒,他是無法拯救他的。在這個時候,艾利突然感到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和無助。自己完全沒有辦法幫助那個曾經那麼依賴自己的一個小女孩,無法讓她從變異的陰影中脫離出來。

他的雙膝猛地跪在了地上。頭顱低垂,眼淚無聲無息地流淌下來,從臉頰地落在面前冰冷光滑的地面上。

一隻冰涼的小手悄悄地撫上了艾利的肩膀。他緩緩抬起頭,看到一張憐惜的臉。莉娜的眼睛裏閃動着淚花,緩緩地說道:“我很難過……”然後顫抖的嘴唇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艾利沒想到這個高傲的公主竟然會因為他的傷心而流下淚水。這與平日那個大大咧咧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驕橫刁蠻的莉娜完全是兩個模樣。

但在內心深處,艾利覺得有個疑問無法解釋,如果安妮已經感染了變異人的病毒,那麼為什麼在過去的六年時間裏,她從來沒有表現出發作的跡象呢?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他所不知道的內情?

“你們要把安妮怎麼樣?”看着老伊姆。他知道能夠決定安妮最終命運的。只能是這個貌不驚人的老頭兒。

“這個不勞你操心。”老伊姆冷冰冰地說道。他的口吻和表情和以前的那種和顏悅色想必簡直就是兩副完全不同的面孔。

“從今天開始——”老伊姆把聲音提高了半個分貝。“年輕人,你就正式加入了薩羅伊姆公司的狩士訓練營。在那裏,你將和從公司的各個屬地挑選出來的一百多名精英們一起經歷一次近乎於生死考驗的基礎訓練。只有所有考核科目全部合格的學員才有資格成為狩士,根據以往的經驗來看。通過的人數不會超過總人數的五分之一,也就是說最多只有二十人能夠在訓練營中畢業。但即便是通過了訓練營的考核,他還需要經歷一次更加痛苦的人工進化考驗。這是一次危險係數達到0.7的進化,一部分倒霉蛋可能撐不過人工進化過程而死在了進化容器里。我想,你不會不明白這樣一個概念。”老伊姆熟練地把流程簡單地說了一遍,對於他來說,這就像是一次按部就班的工作,他曾經對無數的人這樣說過,其中就有艾德和武夫。

艾利無法選擇。他現在已經被強行綁架。沒有任何可以翻出對方底牌的籌碼。他不得不接受。但對於他來說,這或許並不是一件壞事。能夠讓自己更加強大曾經是荒原人夢寐以求的事情,現在,他就有這樣一個機會。

……

訓練營位於總部基地的南側,屬於看守嚴密的地方。每一個可以進入的通道不僅有各種電子通行令所控制。為了以防萬一,更是派駐了專門的士兵。進入訓練營的人,如果想從這個地方逃出去,那絕非易事。在這之前,曾經發生過學員因忍受不了訓練的痛苦而企圖出逃的事件,那個二十三歲的年輕人是后時代絕頂的技術天才,他僅憑着一個經過他自己改造的不起眼的小小遙控器就侵入了整個基地控制系統,並打開了所有通道的大門。最終,他來到了一個經過精心設計的人工伏擊圈。被射成成馬蜂窩的屍體保持臨死之前的絕望姿勢而在訓練營中展示了整整三個月。然後,就沒有人再動過那樣的念頭了。

依據着指示,艾利獨自一人沿着幽長的通道朝訓練營走去。通過了最後一個關卡的檢查,進入了一個彷彿是另一個世界的地下岩洞中。這個岩洞並不是人工開鑿的,但顯然經過人工加工過,頂上還有四周那些突兀的稜角已經被削除,並加裝上無數盞足以把整個數十萬平方米大的洞穴照得通亮的燈光。從岩洞地面向上,一直到洞頂,落差有三十多米,頂燈密密麻麻地覆蓋了整個岩洞的高高的上空,看上去竟若漫天的繁星一般。

在訓練營的入口處,已經佔滿了人。

“嗨！又來了一個,現在是一百零一個了。可以預見,這個零頭肯定是個多餘的。”其中的一個黑黝黝的傢伙看到艾利用尖細的嗓音了起來。那聲音與他的體型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極端。艾利沒有說話,只是自顧自地整理着隨身攜帶的那個最後的舊軍用挎包。

艾利的沉默和周圍人附和地鬨笑讓這個人更加肆無忌憚起來,他得意洋洋地繼續說道,“瞧瞧,瞧瞧,他不僅是一個零頭。還是一個啞巴和軟蛋。嗨,我說,你還是儘早背着你的小書包從這裏滾蛋吧。哈哈！”

他極力讓自己成為人群中最為活躍的一個,看起來有嘩眾取寵的樣子,可惜,他找錯了取笑的對象。

艾利抬起頭,不緊不慢地走到了那個傢伙的面前,用不緊不慢地口吻說道:“告訴你,蠢貨,我只是不想和一個娘娘腔搭話而已。因為這會丟了我的身份。”

這個回復就像是一枚箭狠狠地射穿了那個人的心臟。他頓時變了臉色。儘管他知道自己的這個缺陷。可是還從來沒有人敢這樣當眾羞辱他,——尤其是在這樣一個關鍵的時刻。

艾利聽見他全身的骨骼都在“格格”作響。

他挑了挑眉頭。完全毫不在意地回到了自己剛剛站立的地方。任由那個人的怒氣在胸腔中積累。

儘管怒氣已經積滿了胸腔,可艾利這種輕敵的姿態卻讓那個人感覺有些慎重起來。即便顏面已經無光,可是他還是要謹慎一番,如果這個看似羸弱的年輕人擁有比他更為強大的能力的話。丟得可能不是顏面,而是性命了。

“教官到！”

隨着傳令官的一聲響亮的通報,所有學員的眼睛都朝着那個最大的通道出口看去。當艾利看到那個人時,不禁倒吸了一口氣,那名教官並不是別人,正是狼人武夫,那個曾經幾乎要了他的命的人。他擁有無比強大的戰鬥力,主修的格鬥域技能完全可以達到二階狩士的水平。而在大荒原中,能夠親眼見到二階狩士。就算是荒野流民的萬幸了。他能夠輕鬆地打敗數十個普通人,而艾利最多只能算是普通人中的一個。即便是經過數次人工進化,要想打敗武夫這樣具有天生異變優勢的狩士,也是無比艱難。

艾利看着他的面龐從自己面前目不斜視地經過,在身體相錯的瞬間。兩個人都知道彼此在想些什麼。艾利看到武夫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勾起的笑容。這笑容在他看來,就猶如一根結實的繩索將他緊緊地捆鎖住,永遠無法掙脫。艾利彷彿看到一張猙獰的面孔,用惡狠狠的口吻對着他說:“小子,你終於落在我的手裏了。”

他的身體從骨髓深處泛上來一股寒氣,讓自己的身體不禁一顫。

在武夫身後面是十幾個抬着雜物的士兵,在訓練營鐵柵欄後面把物品攤開,裏面是各種各樣的生活用品,有全套的訓練服、鞋襪、帽子、被褥、毛巾等等之類的東西,甚至還有很多人從來沒有用過的牙膏和牙刷,一盒十片的剃鬚刀片,以及刮鬍刀。齊備豪華的近乎奢侈。這讓很多學員都大開了眼界。在荒野中的人除了每日為了食物而奔波爭鬥之外,幾乎不會想其他什麼事情。

“排隊站好！領着你們的東西和狗牌,進入訓練營！”武夫看着亂糟糟的一群人生氣地大聲吼道。這一聲震吼,立刻鎮壓了所有的聲響,無數雙眼睛看着這個外貌與人類有些不同的怪異傢伙,深知他能夠掌控自己的命運。當腳踏入薩羅伊姆公司總部的那一刻開始,自己的性命就已經不屬於自己了。無論是誰死了,都不會得到什麼同情,因為在這樣一個弱肉強食的時代,死亡就代表他不夠強大,這是一種恥辱,而不是解脫。甚至死去的屍體也不會得到什麼好的安置,綠色一點的做法就是拋棄到荒野上餵食天上那些飢餓的食腐鷹,人道一點的做法就是直接扔進焚化爐,為冬季里的基地供熱。即便是他們的親人,在把人送進訓練營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接受一切結果的準備。他們清楚,功成則名就,他的家人會得到至高的榮耀。失敗就意味着死亡,因為大荒原的主宰神不會為失敗者留下生存的空間。

學員們排着隊在z字形的圈索隔欄里徐徐前進,從負責分發物品的軍士手裏拿到屬於自己的那一份,最後,他們在訓練營的門口處領到一個上面刻着自己名字和生辰的金屬牌。這狗牌就是每一個學員的身份證件,在整個訓練的過程中,甚至是整個人生中,它將永遠地和他拴在一起,即便是死了,這狗牌將是代表那具消亡**最後的一枚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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