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發小王怡然
秋天的凌晨,5點20分,天就微微亮了,整個衚衕還是一片安靜,除了遠處傳來的不太清晰的狗咴聲,沒有別的聲響。
楊嘉琪套上天藍色的校服隨便刷了下牙洗了把臉抹了點郁美凈就出門了,走到衚衕口,看見一量黑色單車上跨着同款的校服的王怡然,只見他一隻腳在踏板上,一隻腳斜依在地上,“上車吧。”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
楊嘉琪小心翼翼的坐上去,說“好了,可以走了。”
真是的,性子幹嘛變的這麼安靜嘛,搞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大大咧咧的了。
想起小的時候一起騎馬打仗,一起滾鐵環,踢毽子,南北街的瘋跑着用毛線繫着膠袋當風箏,天黑了還在路燈下完警察捉小偷,玩的黑汗水流一回家就被媽媽罵,欺負弟弟被自己挖的滿臉血道道的王怡然突然變的這麼安靜,楊嘉琪直撇嘴。
什麼原因讓那個愛打愛鬧的王怡然變的這麼斯文了呢?
遐想中不知不覺的到了學校。
下車后,王怡然又該死的溫柔,“琪琪,放學還是老地方,我帶你回去,別先走哈。”
“恩恩,肯定不會先走,有車坐誰不坐,難道非要腿着回去么?”
王怡然居然露出一抹憨笑,這還是小時候什麼都和自己搶和自己爭高低的王怡然么?怎麼感覺那抹憨笑里有爸爸的樣子,可是爸爸那明明是寵溺的微笑么,真是吃錯藥了,大概長大了腦袋被門擠了。
放學后,遠遠就看見王怡然倚在學校對面的楊柳樹前,腳踏車停在旁邊,一見楊嘉琪就高興的說,“走吧”,車子騎的異常慢,沒力氣了么。
楊嘉琪沒心思計較這些,撅着小嘴想着江流雲在自己語文書上畫的兩隻小烏龜,什麼意思嘛,幹嘛在我的書上畫小烏龜,還搶自己的日記本站在桌子上念,還好裏面只是些隱晦的哀怨,只要自己一舉手上黑板答題他就也爭先恐後的上去,學習也不怎麼好,有時候都答不上來,惹的全班同學一陣唏噓。
老師也真是的幹嘛他一舉手就讓他上講台,恰好是自己也被點到的時候……
“誒,王怡然!你載的是你女朋友么?”不知道是誰路過喊了一句。
等到楊嘉琪緩緩的抬起頭,只看見后脖頸紅的像潑血一樣埋頭蹬車的王怡然,和一溜煙騎車遠去問話的某同學的背影,“你怎麼不說不是啊?”楊嘉琪沒心沒肺的問。
回應是一片安靜,算了,這個星期天學學騎車吧,以後不坐他的自行車了,嘉琪悻悻的想。
星期五難得的美術課,美術老師卻留了個高難度的美術作業,就是回家後用泥巴或者是白面和好后,做成動物或着卡通形象。楊嘉琪一回到家,就開始在滿院子裏找泥,結果發現院子裏的泥都沙子比較多,黏合性不好。就改用麵粉了,楊媽媽不在家,還真是可以為所欲為呢,嘿嘿——
第一次和的較硬,揉都揉不動,扔垃圾桶,用碎紙片掩埋好,第二次和的真是稀啊,隨便一提都快變麵條了,本來想做個凱蒂貓,結果卻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掩埋好“凱蒂貓”屍體后,楊嘉琪只好作罷,下星期去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楊嘉琪一貫的作風就是遇到困難繞着走。
到了下一周,美術課上,老師一個個念學號,要求上講台上交作品並打分,完成的不好的或半成品都被罵得很慘,想着自己將要兩手空空的,赤膊上陣,心裏持續性的為自己默哀……
“楊嘉琪,楊嘉琪!”忽然看見窗外王怡然鬼鬼祟祟的正在向自己招手,趁着老師再“驗收”作業,楊嘉琪就偷溜過去,“喊我幹啥,沒看見我正待宰中么?”
“嘿嘿,快點接着,知道你就沒做,下節是我們班的美術課,我正好做了一對,你一個我一個。”
楊嘉琪接到手中,好漂亮的一個米奇啊,雖然還沒完全陰乾,但是已經塗上了顏色,粉紅色帶白點的蝴蝶結戴在黑色的頭上,身着同色小連衣裙,還有腳上的蝴蝶結小鞋子,感覺都是按比例尺從動畫裏摳出來的,太漂亮了,尤其那笑容特逼真,看着看着楊嘉琪就心情好好。
“8號楊嘉琪”,美術老師突然點到楊嘉琪的名字,王怡然真是及時雨啊,嘿嘿,楊嘉琪雙手拖着米奇泥塑高興的承上去。
“恩,這個做的不錯!”:美術老師也細品起來,“神韻很到位,搭配的顏色也很好,捏的也夠細緻,就是觀其……你這是才弄的吧?泥還是濕的,顏料也沒幹,這是塗了多少層啊,才塗成這效果?你看你自己的手,都糊上顏料了,看着做的還比較逼真份上給你95分,下次可不許這樣臨陣抱佛腳了。”
楊嘉琪高興的捧着它往座位上走,突然米奇的頭掉了,老師說的果真沒錯,真的是剛做的誒,真心很濕,楊嘉琪心疼了一秒,揀起那個已經摔變形的米奇頭往她的身子上按了按,沒連接上,就順手扔進講台旁的垃圾桶里了。
窗外的王怡然瞬間僵住了笑容,她怎麼可以這樣對待自己特意為她敢制的“驚喜”?本來想扭頭就走的,但是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怎麼把它扔了?”
“哦,不是,是它的頭斷了,按不上去,還摔變形了,所以我才扔的.”楊嘉琪還很不解風情的咄咄逼人:“你不是還有一個么,有什麼好心疼的.”
王怡然掩飾着自己的傷心,敷衍的微笑下離去,她總是這樣的不以為然,不在乎別人的眼光,除了在乎的人的,固執的堅持着自己所認定的,可以為了在乎的人,去負盡天下人.其實自己早該習慣了不是么?
還記得小的時候,一起上幼兒園,有個小男生對嘉琪很好,那時候嘉琪家的家庭條件不是很好,一年到頭,菜里難見一點葷腥,那個小男生就把自己碗裏的肉都挑給嘉琪,嘉琪每次從別處得來的好玩的,好吃的,也都留給他,那個所謂的“別處”,一般都是出自自己這裏。
每次嘉琪和他一起回家的路上,總是喋喋不休的說:“濤濤對我真好,濤濤真厲害,玩陀螺總是第一,鐵環也是,扔沙包也是,還有好多好多都是,我長大以後就要給濤濤當媳婦兒,濤濤說了以後會娶我當老婆的,呵呵……那天,朵朵給濤濤一個大白兔,說濤濤我以後當你老婆吧,濤濤說,不用,我有老婆,我老婆就是琪琪……”
那個時候,王怡然甚至會小聲嘀咕:“我不是一樣對你很好么。”那個時候雖然不懂的什麼是愛情,但是,當王怡然每次看見楊嘉琪把自己送給她的好吃的好玩的送給濤濤的時候,心裏面還是會疼的,像是用針在心臟最疼的地方扎了一下,會難受好久好久。
之後,王怡然從一個回家就背書寫字的乖孩子變的貪玩了,為的就是練好鐵環和陀螺,還有好多好多楊嘉琪認為玩得好就是厲害東西。甚至有時候還會想,要是我把這些東西都玩得最厲害了,楊嘉琪會不會以後嫁給我當媳婦呢?
楊嘉琪喜歡江流雲,這些王怡然是知道的,雖然楊嘉琪沒對自己說過,但是透過她看向他的眼神——含蓄,含情,躲閃,羞澀,有的時候還帶着一絲的噌怒……
這種複雜的眼神,王怡然從未從楊嘉琪身上體驗過,她看向自己從來就是簡單又純粹,把自己對她的好,當著理所當然。
而之後,聽同學說江流雲給楊嘉琪寫情書時,看見江流雲在體育課上收買跑的快的同學,為了陪伴楊嘉琪龜速長跑被老師罵時,看見楊嘉琪在黑板上演算習題完畢后不下講台,偷偷繼續在下面寫江流雲演算的習題的答案,“解救”他時他都會感覺到有人突然朝自己的身體裏插進一根巨大的針筒,然後一點一點的抽空內部的存在。
真空般的空虛着。
永遠也填不滿,
也填不進別的任何東西。
只是不知道,這兩個在自己眼裏明明都很喜歡對方,也一直喜歡對方的人,因為什麼沒有在一起。看着楊嘉琪因為他而難過,王怡然自私了一把,管它呢,由着他們去吧,或許有一天她一轉身,發現我才是真正呵護她,珍惜她的人呢?王怡然不想放棄這麼一點點希望。
每個女孩子的生命里,都會有着這麼一個男孩子,他不屬於愛情,也不是自己的男朋友。
可是,在離自己最近的距離內,一定有他的位置。
每次看見漂亮的毛絨玩具,總是忍不住對他說,“好可愛啊,我好喜歡它呢,真希望有一天有人會送給我一個。”“那我買給你吧!”“才不要你送的呢,要自己喜歡的人送的才好。”
每次聽見好聽的歌,總是會毫不避諱的在自己面前哼哼幾句。受了委屈,總是愛在自己面前嘮叨,你微笑的安慰她幾句,她會說你沒良心,我都這麼受傷了,你還有心思笑。
你不動聲色的聽她傾訴,感同身受的和她一樣委屈,她又責備你:“你怎麼不說話,我給你講我的悲慘史的時候你就不能配合的安慰我幾句么?”
你玩笑的安慰她的時候,她會直接翻你白眼,恨恨的說:“以後我什麼事情都不和你說了。
但是再一次受委屈時,還是會第一時間找他。
儘管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會從自己的生命里消失,成為另一個女孩子的白馬王子。
可是,在他還是呆在離自己最近的距離內的時光里,每一個女孩子,都會用儘力氣,貪婪的享受着消耗着掏空着他對她的好,而且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每一個女孩子都會在這樣的男孩子的身上,變的溫柔,美好,體貼。儘管之後完美的自己,已經和這個男孩子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但是,這樣的感情,永遠都是超越愛情的存在。
王怡然就是超越愛情的存在。
但是王怡然不想超越愛情的存在在楊嘉琪的生命里。
他要的是真正的愛情。
雖然需要等待,但是王怡然有相信自己能等到雲開見月明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