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競技
秀雯正義憤填膺地說著,忽聽旁邊書卿喚了一聲:“少侯爺。”不由嚇得一下子差點沒把舌頭咬掉。
婢女們匆忙低頭行禮,歸旋緩緩站起身來。
慕湛霄走近,看着歸旋唇角緩緩些許上揚,歸旋忽然飛奔過去對準他的肩膀狠狠就是一拳。
旁邊的人一下子都嚇蒙了,連個出聲勸阻的都沒有,就那麼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匪夷所思的一幕。
少侯爺身形未動地低頭望着她,唇角弧度未變,目光似不以為意,又似讓人微醉的清酒。等她住了手眼眶有些發紅了,才微微嘆了口氣,伸手輕輕將她擁進懷裏,“好了,別哭。”
他不說還好,一說她一下子哭了出來,“你混蛋,居然真的把我扔在楚府……”
眾婢女小心地退了出去。
湛霄撫着她的頭髮道:“這麼想我怎麼不早些回來?”
“誰想你了?我才不想,我是回來看母親的。”
湛霄微微一曬,“母親見你這麼潑辣,肯定要我出妻的。”
歸旋秀眉一豎,“你……”
後面的話被他堵在唇間,唇舌勾纏間有人低低滿足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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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秀雯呆了半響忽然“噗”地一聲笑了出來,撫着胸口道:“啊呀,剛才真是嚇死我了,少夫人真是……怎麼敢?少侯爺居然一點脾氣都沒發。唉,我看咱們少侯爺是被咱們少夫人吃得死死的,別的女人要想進門只怕連窗戶都沒有。書卿姐,你說是不是?”
書卿低垂着眼帘,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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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歸旋有湛霄陪着晚膳吃得甚好,筷子一放又悶悶不樂起來,“本來說好每晚只喝一碗燕窩羹的,今日又吃多了。”
湛霄道:“起來讓我看看。”
歸旋起身轉了一圈給他看,“是不是又胖了?”
湛霄將她拉下來坐到自己腿上:“又輕了,腰細得一把就可以掐斷,是不是這幾日在楚府茶不思飯不想的沒吃東西?”
提起這個歸旋又恨恨道:“你還說!這幾日你夜夜晚歸,是不是趁着我不在風流鬼混去了?”
湛霄點頭,“是啊,原本今日也有應酬,聽說你回府,連忙快馬加鞭趕回來。若是再晚些只怕回家夫人就不只是花拳繡腿伺候了。”
原以為阿旋又要大發雌威,誰知她只是怔怔盯着他瞧,“你真的這樣忙?湛霄哥哥,我怎麼覺得這段時日你格外忙碌,也格外多心事?”
他暗暗嘆了口氣,就知道騙得過旁人騙不過她。他伸手將她輕輕按到自己胸前,柔聲道:“沒事,忙過這一陣子便好了。等明年開了春,我帶你去探銘劍他們。”
“那你今晚還出去嗎?”
“不去了,今夜好生陪陪夫人。”
歸旋板起臉道,“我才不要你陪,你給我睡書房去。你冷落我這麼多天,我也要好好冷落一下你。”
湛霄見她這般嬌蠻任性模樣心裏卻憐愛無比,捏捏她的臉頰道:“果然是睚眥必報的小女人,當真被寵壞了越來越不講理。”
歸旋挑眉斜乜着他:“我是沒氣量不講理,哪比得上那些性子直爽、有膽有識、皮厚過人的奇女子!”
湛霄笑而不答。
想起那個熠寧她真怒了,“你笑什麼?我遲早將那小賤人好好收拾一頓,公主了不起?公主就能覬覦有主的男人?這麼想要男人我遲早找幾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好好伺候伺候她!”
湛霄聞言吃驚狀,“這般毒辣?果然是最毒婦人心。我若當真納妾,你豈不得跟前朝盧后一樣,生生把人虐死?”
歸旋得意洋洋道:“知道就好,所以你最好趁早絕了那些壞心思。”
他低頭叼住她的耳珠,用舌頭生生將那夾在上面的半顆明珠褪下來,“……知道你男人被人覬覦還不看緊點?阿旋,別讓我睡書齋了吧。”
歸旋被他撩撥得心猿意馬,卻咬牙堅持道:“不行,這次非得給你立好規矩,看你日後還敢不敢把我一個人扔下不管!”
湛霄一下子失笑,埋首在她頸間泄氣道:“為夫知道了,以後必然不敢再犯。”
這夜,湛霄當真被歸旋趕到書齋“立規矩”。
她很後悔,若是知道後來會發生那麼多事情,她必會珍惜他們在一起的每一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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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閑過兩日,歸旋又接到一份入宮的懿旨:太後娘娘宣詔,宮中明日舉行擊鞠競技,邀各家夫人貴女入宮觀賞。
歸旋看着這份懿旨氣不大一處來,這個熠寧還真是會生事!
本來宮中舉行此類比賽也不算十分特別,大魏民風雖不比前朝開放,但也不禁女子運動。投壺、蹴鞠、鞦韆都十分盛行,當年劉皇后便十分喜歡蹴鞠,還領宮女組建了一隻蹴鞠隊。不過自從賢王叛亂、當今聖上登基,宮中便再沒有這些事情。
而這擊鞠競技比蹴鞠更難,不僅要有球技,更要善騎馬、有力量,能達到這三樣要求的女子有幾個?個中翹楚自然是常在軍中擅長弓馬的“光華長公主”了!
說來這位光華長公主也是位能人,按說前段時日她被湛霄拒婚顏面盡失,不過她卻並不然尋常女子般羞愧消沉不敢見人,而是極快地振作起來。一派自信坦蕩不落俗流的風儀。她隨陛下參加了幾次演武盛會,並親自上馬騎射,勝了當朝的伏波將軍,當時那颯爽又美妙,光艷又獨特的風姿傾倒了現場無數男子,傳言皇上的幼弟宸王殿下更是對她痴迷不已,竟荒唐地向皇上求娶光華長公主,結果被皇上痛加斥責。
而今,京城名流們談論起靖南侯拒婚之事的結論通常是:真乃暴殄天物!
那扼腕嘆息的態度,真恨不得以身代之。雖然傳言靖南侯夫人也是位絕色的美人,不過畢竟見着的人少,那及得上光華長公主那觸目傾心、光彩獨特的美麗?
“況且,這般風姿獨絕的異域美人送上門來了不嘗一嘗豈不終身遺憾?塞外女子就數月宛女子最是美貌精緻又風流奔放,這位月宛公主被稱為塞外第一美人想必不光指容貌,聽聞她的母後房中秘術殊絕,月宛國主自得了她便再無二色,想必公主殿下也盡得母后真傳。”
“哈哈,言兄有所不知,月宛皇后得了專寵可不是因為秘術殊絕,而是天賦異稟。我曾去月宛國,與宮中伺候國主的大侍交往甚密,他告訴我那位皇后壓過其他幾后的地方乃是那處長得絕妙,其內藏圈數匝,凡與男子交接便會緊緊箍著男子那處,令人**無比。”
“啊呀,那不便是名器中的蕊之‘玉螺’嗎?這般妙物必定公主得傳!唉,天下美人眾矣,南侯真是獨獨失了仙品……”
楚府幾日,歸旋也曾讓月宴陪着她出外走動,正好便在酒樓聽見了隔壁雅室的這番高論。她不禁聞言冷笑。有些女子天生便享受男子們狂熱和痴迷的目光,她以為他們為她傾倒,其實他們中的大多數只不過想意|淫和褻|瀆她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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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夫人拿着懿旨一時躊躇,“旋兒,你去不去?”
歸旋沉吟不語。
一旁的李嬤嬤插嘴道:“去,為什麼不去?這種時候可不能怯陣!那野貓在門外喵喵叫,若是自家的母貓不吱聲,那野貨可就覺着你好欺負啦。”
廖夫人啐道:“什麼母貓野貓的?別胡言亂語了。”接着她轉頭對歸旋說:“旋兒,你若不想去也沒關係,不過現在到處流言蜚語,你這時不去倒有些顯得心虛,不若堂堂正正去了,大大方方看一場球便回來。”
歸旋聞言笑了起來,“這番話倒不像是母親說的。母親不是該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狂由她狂,明月照山崗嗎?”
廖夫人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我成天跟着你們這些不聽話的孩子在一起,鬧得自個氣性也大了。”
歸旋想想也是,經過徐夫人謀害與自盡、經過潤清辭婚、尤其經過自己的那些事情,廖夫人的性子也和當初一味忍讓、息事寧人有些不同了。
她想了想點點頭道:“母親說得是,沒什麼好避的,她要出風頭就讓她出風頭,咱們只當是去看場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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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歸旋便隨廖夫人一起進了宮。
宮女們將她們迎到了太液池旁的寶律樓前。當年太祖爺在寶津樓前開闢了一塊大賽場,專供宮內擊鞠、跑馬之用。那處草地平整寬闊,是長安城內最好的騎馬場地,再要更大的地方便要去城外南苑圍場了。
只見這時場地之內東西兩邊已經分別豎了大木為球門,門高一丈有餘,頂尖刻有金龍,下部設有石蓮花座加以彩飾。球門兩旁放着二十四面綉旗,若比賽開始,每中對方球門一球,就在架上插一旗以記分。
這時貴眷嬪妃們紛紛到齊,廖夫人和歸旋依舊坐在太后寶座附近,太后與歸旋、廖夫人親切寒暄,蘭婕妤在旁含笑侍奉太後娘娘。對面德約樓前也是黃羅傘蓋、錦旗飄飄,那邊是觀戰的皇帝、王爺們以及月宛大皇子落座處,遠遠望去也是一派其樂融融熱鬧景象。
這時,光華長公主領着兩隊梳高髻、着胡服的年輕女子走進場內。眾人皆靜,光華長公主遙遙向皇帝敬了一禮,然後走到太後面前。
苗太后笑吟吟道:“我的兒,快些坐下喝口茶再下場,待會可要累了。”
光華笑道:“不用,熠寧等會必定先拔頭籌獻於母后,到時再下場飲茶。”
太后更是笑容滿面。
光華長公主側頭看向歸旋和廖夫人微微含笑道:“廖夫人、楚夫人,許久未見。”
兩人還禮,“公主殿下安好。”
光華長公主指着場中兩隊女子道:“本宮近日組建了這兩支擊鞠隊,一隊是由我從月宛帶來的侍女組成,另一隊是由這大魏宮中的宮女組成,待會上場我帶領一隊,另一隊卻沒有合適的人選帶領。聽聞楚夫人原也是將門虎女,可願下場一展絕技?”
蘭婕妤也柔聲勸道:“姐姐騎藝精湛,你就下場試試吧?”
歸旋微笑道:“多謝公主抬愛,不過我騎藝早已生疏,實在不便下場獻醜。”
光華長公主朗聲笑道:“既然如此,本宮也不勉強了。”
說罷向太后瀟洒一禮走上場去。
兩隊人紛紛列隊上馬,一隊着緋色玄邊衣衫,由光華長公主領隊,一對着綠衣,宮中侍女組建,由新入宮不久的趙才人領隊。騎手們皆手持杖頭形似月牙的彩畫球杖整裝待命,球平宣佈開始,陛下親自開球,接着騎手們便爭相策馬爭擊起來。
那熠寧公主帶領着緋衣隊在球場上縱橫馳聘,馬上身姿裊娜矯健、猶如一團熱烈瀟洒的緋色火焰,所有人的目光皆被她吸引。
而這邊的大魏宮女隊本就不善騎馬,加之心中緊張每每陋態百出,有名宮女還險些掉下馬來。這時熠寧得球擊近球門,場外鼓聲加急,吶喊聲此起彼伏,熠寧策馬又揮一桿,那球直接攻入球門,頓時場外殺鼓三通、場內場外叫好歡騰一片。
接下來月宛隊連連得分,趙才人臉色越來越白,忽託身體不適想下場。熠寧勒馬揚聲道:“楚夫人可願代替趙才人?”
歸旋道:“歸旋不通此技,抱歉了。”
熠寧彎起紅唇:“那真是可惜了,本來我入宮中才學此技,原以為中原女子常習此技定然高手如雲,沒想到竟如此不堪一戰。”說罷輕笑下馬,將手中韁繩遞給趙才人,“趙娘娘未曾破門或許是因為馬匹的原因,此馬乃月宛寶馬,我與娘娘換馬一試。”
那趙才人原也是武將之女,性子好強,聽她這般說,忍不住心氣也起,便咬牙上了馬。
這時場上鼓點又起,雙方再次爭搶起來。誰知那熠寧的馬烈性非常,趙才人根本駕馭不住,鼓點聲一起,那馬兒更像發了瘋似的彈跳奔馳,不受控制地向場外疾衝過來,才人玉顏慘白,驚聲尖叫,紅色的烈馬像閃電般像女眷這邊沖了過來。
眾人亂做一片,紛紛倉惶後退。蘭婕妤護着太后,抬頭忽見一女子竟長身而起向著馬匹沖了過去,彼此快要迎面相對之際,她側身避過,一把拉住韁繩,如行雲流水一般翻身上馬。那馬匹縱聲嘶鳴,前蹄高高揚起眼見着就要踏上一名倒在地上的宮女,馬上女子一咬牙拚命用力一扯韁繩,馬頭頓時偏過一邊向場中空地飛馳而去。
宛春靜望着遠去的背影夢囈般喃喃低語說了一聲:“楚歸旋。”
忽然便出現一片黑夜,她帶着她騎在唯一的馬背上亡命奔馳。